第90章 10藍海

第90章 10藍海

安吉眼睫顫抖, 等待着男人即将到來的動作。

塞壬的手指修長，或許是常年生活在水裏的緣故，指尖總是濕漉漉的冰涼, 指腹稍稍用力摁在少女腰側, 那抹冰涼卻仿佛化為滾燙的烙鐵，令腰部那一塊皮膚也跟着灼燒起來。

她心如擂鼓, 耳朵裏幾乎都能聽見咚咚的心跳聲。

頭頂陽光熾烈，照在男人銀色的長發上，祂就像從光芒裏走出來的神祇，令人不敢直視。

然而片刻的等待過後，祂高大的身影覆下來, 卻只是在少女額頭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淺吻。

安吉猛然擡眼，便撞見男人銀眸深處藏匿不住的笑意。

“小公主，讓我猜猜, 你在期待什麽？”祂語氣戲谑。

臉頰瞬間滾燙, 安吉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小聲嚅嗫：“我才沒有多想。”

她稍稍往後一退，便輕易掙開塞壬的鉗制，猶如跳出牢籠的小鹿一般, 輕盈地跑向了遠處。

少女的裙角在風中飛揚, 宛若翩跹的蝶。

塞壬将屋子搬離了海底，距離人魚小鎮就遠了, 人魚們為了尋求塞壬的幫助, 不得不來到海面。當然, 有些人魚只喜歡生活在海底, 因為這個，塞壬每天有大半時間都在外出。

每次離去之前, 祂都會給安吉留下一些人魚的眼淚，免得小公主被餓死。

剩下的時間，祂會留在珊瑚屋裏陪伴她。

安吉是被女仆伺候慣了的公主，她從來不用自己梳頭發、洗衣裳、擦盤子，不需要用她嬌貴的雙手做任何家務，于是這些事務便理所當然被塞壬接管。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塞壬，卻會因為安吉睡不着而每晚給她唱催眠曲。

這天夜裏，小公主照舊在塞壬低沉悅耳的歌聲中睡去，半夜卻又在噩夢中驚醒，輾轉難以入眠。

以往塞壬總能發現她的異常，第一時間出現在她身邊，這次床邊卻空無一人。

窗外海浪聲綿綿不絕，清涼的月光照射在海面上，反射出波光粼粼的熒光，将珊瑚屋內映出一室微亮。

少女披着衣服從床上起身，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邁着輕巧的步子走出卧室。

屋外傳來細細的水聲，她循聲來到珊瑚屋後門，這屋子一端連接着沙灘，她白天時常會去沙灘上曬太陽，或是摘椰子。

另一端則臨着海面，每次塞壬都會從後門離開，一些來訪的人魚也從此而來。

寂靜清涼的夜晚，安吉靜靜站在門邊，望着海水裏沉睡的銀發塞壬。

祂現出自己的尾巴，赤着胸膛徜徉在幽藍的海水中，雙眸緊閉，巨大的銀色魚尾随着海水的起伏輕柔地擺動着，華麗璀璨，一如初見般攝人心魄。

安吉目不轉睛看着這一幕，難以移開目光。

似是感知到她的注視，塞壬突然睜開了雙眸，眸色宛若夜空中的圓月。

她與祂四目相對，神色呆滞，好似被迷惑了般，不知不覺向祂的方向走去。

直到一腳踏入海面，觸及到海水的冰涼，以及驟然的浮空感，安吉才猛然驚醒。

“啊！”她驚呼一聲，下一秒陡然落入一個堅硬寬闊的懷抱。

祂笑聲中透露出鮮明的愉悅，在少女的耳畔沉沉響起。

“小公主，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銀發的塞壬雙手掐着少女的腰，仰躺在海水中。

小公主趴在祂胸口，兩條纖細的腿跨在祂的腰腹處，幾乎坐在祂身上。

安吉剛才猝不及防之下被海水嗆了一口，止不住地咳嗽，單薄的小身板不住顫抖。

祂凝視着她憋紅的小臉，紅潤的唇，又感覺腰部被柔軟緊緊纏住，那部分是魚尾與身體交接過渡的區域，更較其他地方敏銳，這一夾之下，男人銀眸漸漸深邃了起來。

“我、我睡不着，過來看看，不知怎麽的，就掉進水裏了。”安吉驚慌失措地說着，眉眼間透出一絲羞愧。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掉下來了，那段記憶似乎變得空白，小公主便下意識以為是自己看入了迷，才會不小心落水。

塞壬銀眸凝視着渾身濕透的小公主，并未告訴她，月夜下的塞壬具有強大的魔力。

其他的美人魚需要歌唱才能迷惑人心，而身為海妖的塞壬，只需要與人對視，就會讓人不由自主走向大海。

“既然睡不着，不如來欣賞一下月色？”

塞壬含笑開口，白皙的胸膛随着話語聲微微震動，也順着兩人緊貼的部位，一并傳遞到了安吉的身上。

小公主這才意識到，兩人此刻的距離有多麽的親密。

她身上的衣裙本就單薄，被海水這麽一浸，更是薄如蟬翼。

裙擺之下，她的雙腿與塞壬的魚尾交纏在一起，她甚至能清晰感覺到魚尾之上，那滑膩冰涼的觸感。

為了穩住自己的身體，安吉的掌心撐在塞壬的胸口上，祂常年在海裏游動，胸膛堅硬有力、肌理分明，那微微隆起的線條令純潔的小公主臉如火燒，害羞地腳趾都開始蜷縮。

“不、我、我要回去了……”她磕磕絆絆說着，便從祂身上收回手。

然而下一瞬，祂身形随着海浪一個浮動，搖晃之下，安吉又不得不摁住了祂的肩膀，以穩住自己的身形不要落入海中。

“安吉，你看今天的月亮，如此美麗，不值得欣賞一番嗎？”塞壬微笑着說。

安吉還未反應過來，下意識道：“我看過很多次——”

“嘩啦——”一個浪頭打過來，塞壬放開少女的腰，看着她在浪潮裏搖搖擺擺，小臉煞白地俯下身緊緊環住祂的脖頸。

直到這時，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仰起那蒼白美麗的小臉蛋，眼神裏寫滿了可憐兮兮的震驚與不可置信：“您、您是故意的！”

塞壬無辜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安吉，不要誤會我。”

小公主咬緊了牙：“您、您就是故意的！”

“抓穩了小公主，我帶你去看海潮。”塞壬大笑着說。

祂身形一動，将坐在腰上的小公主抛上自己的後背，銀色的魚尾一擺，整個人瞬間如離弦的箭一般射向遠處。

安吉不知祂要帶她去何處，只能緊緊抱着祂的脖子，聽着耳邊呼嘯而過的海風，看着兩側向後飛速略過的海水。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一片幽藍的海，以及頭頂高懸的銀月，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直到眼角餘光瞥見一線亮藍色的光。

小公主擡眼看向前方，只見海面之上，彌漫着一片熒亮的藍色光芒，将夜晚的大海染成湛藍的顏色，無數細小的藍色熒光在海面浮動，明明滅滅，閃閃爍爍，仿佛天上的銀河傾瀉而下，落入大海，又或是大海與星空倒置。

“這是什麽？”少女瞪大了雙眼，呆呆望着這一片藍光海。

塞壬浮游在海面上，背負着少女懸停在那裏，祂伸手輕輕一握，而後在安吉眼前慢慢張開。

安吉看到了，祂的掌心飄起一朵小小的，透明的藍色小水母。

只有拇指大的小東西，一呼一吸般鼓動着自己的裙擺，在空氣裏飄動。随着它裙擺的一張一縮，它小小的軀體內部也一下一下發出藍色的光，光芒忽明忽暗，就如一顆小小的星。

“是水母！”安吉小聲說道。

她聲音無意識放的很輕，唯恐大聲一點就會吓跑這些可愛的小家夥們。

塞壬柔聲說：“不是水母，是一種海洋精靈，我叫它海精靈。只在水質幹淨的區域出現，它們是海洋生物死後的靈魂所化，圓月之夜随着月光漂浮上升，等到天亮太陽升起，就會消失。”

“啊……”安吉發出一聲無意義的音節，她已經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語言來形容它們了。

多麽唯美夢幻的存在，卻又多麽的令人感傷。

海精靈如此美好，卻是無數的生命化作，且最終只能存在一夜。

“海洋生物也有靈魂嗎，塞壬先生？”她輕聲問。

“當然，世間萬物都有靈魂。人類的靈魂更大一點，是人的形狀，海洋生物的靈魂更小，會變成這樣的海精靈飛向天堂。”

“它們會上天堂？”安吉語氣雀躍起來。

塞壬理所當然地說：“會的，世間生靈皆是神的孩子。”

兩人交談間，四周的海精靈發現了他們，無數的藍光小水母靠近過來，停靠在安吉的裙擺、頭發、手臂上。

它們閃閃爍爍，向她表示親近。

“它們是在與我打招呼嗎？先生？”小公主驚喜地瞪大碧綠的雙眸。

塞壬微微側臉凝視着她，俊美的眉眼間是濃郁到化不開的寵溺：“它們在對你說，塞壬的小公主，你好。”

少女正小心翼翼伸手，觸碰那些小精靈，聞言指尖一顫，又長又卷翹的眼睫在朦胧夢幻的藍光下抖動着，映出扇形的倒影。

她輕輕抿住唇角，眼角眉梢帶着細微的羞怯，沉默了幾秒後，細聲沖漂浮到掌心裏的小家夥道：“你們好呀，希望你們在天堂裏快樂幸福。”

她沒有否認塞壬的說辭。

一只藍光小水母扇動着裙擺，湊過來在她臉頰上輕輕貼了一下。

小公主眉眼彎彎，驀然露出歡喜的笑容，轉過臉求證道：“先生，它聽懂了我的話，是嗎？”

銀發的塞壬先生深沉地凝視着少女的臉龐，擡起一只手，在她疑惑的注視中，摩擦過她剛被觸碰的側臉，随即指間滑落，勾起少女尖尖的下颌，俯首低聲道：“是的，安吉，它給了你一個吻。”

“我想我也該得到一個吻。”

祂嗓音低沉醇厚，逐漸消弭在彼此相觸的雙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