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酒店經理接到老板指示, 跟謝壹陪着笑臉,“這位先生剛剛确實有點誤會,不過, 是這位小姐先動手的, 您看?”他也不能說老板的千金是過錯方呀, 只能糊裏糊塗地攪和。
謝壹一條腿踩在沙發的扶手上, 低頭把玩着火機,點了根煙, 叼根煙在嘴裏,吐了一圈白霧,“我看什麽看?你們家酒店的千金, 就可以随便欺負人?小爺我管你誰先動手的!在我這裏, 我四嫂就是對的。欺負我四嫂, 就是欺負我, 欺負我就是欺負我四哥。有我謝小五在一天,我就要為四嫂撐腰到底。”
謝傾牧是個個人修養極好的人, 随時随刻都會尊重對方,不會輕易下對方面子。
這會兒, 他是真的動怒了。
他剛邁步進來時,一群保安氣勢洶洶地沖明驚玉走去。
他們不來或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便由着謝壹的不客氣和耍橫。
謝壹左一句‘四嫂’右一句‘四嫂’,明驚玉有點尴尬。
尴尬歸尴尬, 她不傻,謝傾牧在縱容謝壹給她出氣,她這個時候折了謝傾牧的面子。
只怕是真得罪了謝家這位掌權人。
她明驚玉不是什麽好人, 這口氣,她咽不下去。
謝傾牧幫她出, 她承接他的恩情。
孫智慌慌忙忙地趕了過來,身型在門口一頓。
真的是黎海謝家的謝傾牧。
幾個月前峰會上,他們匆匆見過一面,謝傾牧對他可能沒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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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謝傾牧記得清清楚楚。
孫然看到孫智維來了,等同撐腰的來了,她哭哭啼啼的上前找孫智維訴苦。
孫智維壓根沒理會孫然,賠着一臉笑到謝傾牧跟前,伏低做小地伸出雙手,“謝總,謝總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呀。我做夢都不敢想您會駕臨我這座小廟,孫某三生有幸,蓬荜生輝啊。”
謝傾牧的視線并沒有落在孫智維身上,他低着頭用手帕溫柔的一點點為明驚玉擦拭臉上的淚痕和水漬。
“我自己來。”突然跟謝傾牧這麽親密,明驚玉很不習慣。
謝傾牧把手帕交給了明驚玉,目光幽幽地轉向孫智維,并沒有跟他握手的意思,而是拉着明驚玉在沙發上坐下。
孫智維尴尬地收回一雙手,繼續小心翼翼地賠笑,“謝總,您看,這原本就屬于小女生之間的小誤會。小女和明大小姐是同學,從小關系好,喜歡打打鬧鬧,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謝傾牧并不作聲。
孫智維臉上尴尬地笑都有些僵硬了,“您看,小女水也喝了,不管有什麽氣,我讓她跟明小姐賠個不是,您意下如何?”他在路上找了知情人了解了情況,兩人不知道聊了什麽起了沖突,是明驚玉不由分說得把孫然的腦袋按在水池裏,讓孫然賠禮,這個處理方式應該算妥善了吧?
孫然還不知道事情嚴重性,聽到讓她賠罪,嘟嘟囔囔地說憑什麽要她跟明驚玉賠不是?分明是她差點把她悶死。
謝傾牧冷白的臉色極沉,右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轉動左手腕上的菩提珠子,“孫董,有件事你應該不明白。在我謝某這裏,謝某的未婚妻做什麽說什麽都是對的,沒有誤會。”他緩緩地擡了擡目,“別說我未婚妻請令千金喝幾口水,就算是喝一壺,孫董有意見?何況是令千金惹事在先!”
有錯在他們,他哪敢有意見,只想變成透明人,讓謝傾牧看不見才好。
未婚妻?!!
孫智維在謝傾牧的話中捕捉到重點,他堆積在臉上的笑容都凝結了。
先前就有人說謝家看中了明家大小姐,有意跟明家聯姻,只是有一些影子。
他并沒往心上放,畢竟四九城這個豪門圈最不缺的就是各種謠言,還是這種不靠譜的謠言,誰信呀!
哪知是真的,還是由謝傾牧本人親口承認的,這想假也假不了。
難怪明盛輝最近在他們這群人面前,滿面風光,原來是搭上謝家這艘大船了。
謝傾牧對明大小姐這麽護犢子的,這件事難辦了。
別說是孫智維驚訝不已,連明驚玉本人都不可思議。
謝壹随口的‘四嫂’可以是玩笑,不能當真,頂多尴尬。
謝傾牧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他還沒放棄‘沖喜’這件事?
要是放在之前,她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如果經過這件事之後呢。
謝傾牧剛剛出現在她身後,如同一束光一般罩在她的身上。
她從來沒感受到光也可以離她這麽近的距離。
沒人知道,她從那刻開始,她的心第一次淩亂不堪。
彷如一團被揉得亂七八糟的毛團,理不清,堅定不移的理智在被一寸一寸吞噬。
謝傾牧慢條斯理地疊好明驚玉擦拭了臉頰的手帕,握住明驚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她的手碰過水,冰涼涼的,他溫熱的大手輕輕覆蓋在她手背上,為她暖手,慵懶地掀了掀眼眸,“看來孫董并不了解整個事件的始末。孫董,你作為醫院董事,應該很清楚醫院有關人命的都是大事,而不是貴千金可以随意用來開玩笑。貴千金拿我未婚妻外婆的腎-源開玩笑,你認為這件事一句賠禮道歉就能解決的?那未免太把人命當做兒戲!”
謝傾牧的嗓音很淡,卻十分有威懾力。
孫智維沒差吓暈過去,他從沒想過,其中還有這等事!
這下麻煩大了!
誰能告訴他,他現在在哪裏,他在做什麽???
孫智維狠狠地瞪向孫然。
孫然自知理虧,縮了縮脖子,往朋友身後躲。
明驚玉看向身邊的謝傾牧,不可置信。
謝傾牧怎麽知道原委的?
明驚玉想要從謝傾牧淡淡的眸色裏尋到一些蛛絲馬跡,卻什麽也沒有。
謝傾牧輕輕地撫了撫明驚玉的手,明驚玉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是随意的,還是稍安勿躁的意思。
孫智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除了道歉還能做什麽,“是是是,都是小女的過錯,任性妄為,不知輕重!索性沒有釀成大錯。您放心,屬于明大小姐外婆的那顆腎-源,誰都不能動!我立馬通知醫院手術!謝總、明大小姐意下如何?”
明驚玉冷笑道,“孫董的一句輕描淡寫的‘任性妄為,不知輕重’?就可以拿我外婆的性命開玩笑?我不接受和解,這件事過後,我會走法律程序。”
孫智維哪敢說什麽呀,過錯方在他們。
這件事孫然太過分!人命關天,她竟拿這個開玩笑。
他究竟養了個什麽不孝女!
何況,謝傾牧這樽大佛還在這裏,他哪敢随意提出解決方案。
孫然初生牛犢不怕虎,哪知道其中要害,“明驚玉,我根本就沒有做什麽,你憑什麽告我?我告訴你,剛剛你才是故意謀殺,有監控,有證人,我可以告你!”
“那法庭上見。”明驚玉淡淡地說了聲,轉而輕聲對謝傾牧道,“謝先生,這件事暫時先這樣。謝謝你幫忙解圍。”沒有謝傾牧和謝壹的出現,就算她将來走正規程序維護權益,她今天地沖動一時解氣,但也會吃虧。
事情解決大半,明驚玉無心待在這裏,目前最重要的是外婆的手術,她起身要離開。
謝傾牧知道她的意思,拉住她的手腕,“窈窈,醫院那邊在準備你外婆的手術了,我們一起去醫院。”
窈窈?
謝傾牧怎麽會知道她的小名?
這個小名,只有幾個認識她的人知道。
謝傾牧稱呼她‘窈窈’這事兒。
明驚玉片刻恍惚,并沒時間想那麽多,外婆手術要緊。
孫智維聽到謝傾牧這樽大佛要離開,他畢恭畢敬地賠禮道歉,“謝總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處理方法。”
謝傾牧在明驚玉之前,拿了被她随手丢在沙發上的外套,動作優雅地搭在小臂上,明驚玉拿外套的指尖輕顫地收回,轉而拿了架子上的包。謝傾牧這才淡淡回答孫智維的話,“孫董,不用麻煩,謝某自有謝某的處理方法。”
孫智維面色大變,身體一沉,謝傾牧的處理方法,只怕他要丢了醫院的董事一職了!
謝傾牧長步一頓,眸色一片冰涼,“最近一段時間我不希望在四九城以外的地方看見令千金,否則我不保證她安然無恙。”她要走法律程序,他就替她把這個人困在四九城。
孫智維整個人差點癱軟在地上,他剛才還在心裏打定主意,讓孫然出國避一避風頭。
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孫智維深知謝傾牧的手段,他要一個人出點什麽纰漏是輕而易舉的事。
謝傾牧冷冷地話音落下,牽着明驚玉離開。
莊嚴和謝壹緊跟其後。
謝壹走的時候,看着酒店經理沖他狗腿一樣的笑,想想剛開始的耀武揚威,他氣不過,再次擡腿又踹了酒店經理屁股一下。
酒店經理連聲‘哎喲’地叫喚。
孫智維愣愣地看着謝傾牧一行人離開,心如一塊巨石,沉重得要命。
還不知道事情嚴重性的孫然,巴拉巴拉在孫智維耳邊說了一大堆自己多麽委屈的話。
孫智維不顧還有其他人在場,甩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孫然臉上,響亮地耳光響徹整個娛玩廳。
孫然被父親打得一懵,不可置信地捂着臉,“爸爸,您竟然打我?”從小到大爸爸最疼她,從沒打過她。
孫智維手指孫然咬牙切齒道,“我打你就算輕的?想我孫智維聰明了大半輩子,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蠢笨如豬的女兒?你竟然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你是想蹲大牢嗎?”
孫然委屈地掉着眼淚,“爸爸,我真沒打算真的怎樣!我就是吓吓她,讓她過來求我,我就是看不慣她目中無人的樣子!”目中無人就算了,她身邊那幾個不錯的優質公子哥對她印象還不錯,還經常欺負明珊。以前在紐約那些同學都喜歡她,她有什麽了不起的,在這四九城裏面,能有幾個人喜歡她,她就想看明驚玉匍匐在她跟前求饒的模樣。
孫智維氣得喘不過氣來,“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因為你的個人脾氣,給我們孫家招來了大禍端!”只怕醫院董事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孫然嘟嘟嘴唇,“能有什麽禍端,明家又不是明驚玉說了算。我和明珊是好朋友,你和明叔叔關系很不錯,明叔叔又不會為了明驚玉找我們麻煩。況且我們家又不比明家差,真有什麽害怕了明家不成?”
孫智維看着蠢笨如豬的女兒,她老子剛剛那般伏低做小的,她還沒看出其中的深意來?“這只單純是明家的事?你知不知剛剛出現的那個男人是誰?”
“誰啊。”孫然眼圈裏滾着淚光。在四九城的确沒見過那麽好看的男人,皮膚比女人還好。講起話來還有股子黎海的腔調,怪好聽的。只不過為明驚玉說話的她都很不爽,那個男人空長一張好臉,态度極其不好,另外一位說話酷酷的,人很暴力,能跟明驚玉走在一起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孫智維恨恨道,“誰?你還好意思問,得罪了誰都不知道,我看你将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他是黎海謝家的掌權人謝傾牧!”那個掌控你還半邊經濟的謝家。
孫然不可置信,“爸爸您說,剛剛那個男人是黎海謝家的掌權人?怎、怎麽會?”
孫然說道後面聲音越來越小,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黎海謝家!
那可是四九城多少名媛千金渴望不可及的頂級豪門世家啊,那種和上層有千萬聯系的世家豪門,只活在別人的談資中,從來不會出現在任何與正事無關的地點。
她剛剛以為她爸爸對那人說那麽好說話,對那人賠禮道歉。
只是因為她拿明驚玉的腎-源做文章,爸爸作為醫院大股東,沒辦法,只好賠笑臉,過後是會把這筆賬讨回來的。
謝傾牧說什麽來着,說——明驚玉是她未婚妻。
明驚玉豈不是成了黎海謝家掌權人的夫人?
以後明驚玉豈不是更加嚣張了?
明驚玉有謝傾牧這棵大樹撐腰,她那種睚眦必報的人,會放過她嗎?
她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孫然這會兒開始後怕了,手心和額頭都在冒汗,身體不受控制地癱軟。
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富家千金們,竊竊私語,“原來孫然是用明大小姐外婆做手術的腎-源威脅她過來了啊?”
“雖說明大小姐,獨來獨往,我行我素的,行事乖張,從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但這次孫然太過分了,人家用來救命的,她怎麽可以胡亂開這種玩笑。”
“是啊,難怪明大小姐那麽生氣,恨不得弄死孫然,換做誰不生氣啊。”
“對啊,不管平時有什麽個人恩怨,怎麽都不能拿人的生命開玩笑啊。”
“比起這些,我比較關心幫明大小姐解圍的男人,英俊儒雅還很有話語權,還自稱是明大小姐的未婚夫,好年輕,好帥,他究竟是誰啊?我在四九城和滬圈都沒見過這樣身份的男人。簡單幾句話,連孫然的爸爸吓得說話都打顫啊。”優秀的男人,她們最感興趣。除了這個讓孫然爸爸都匍匐身前的男人,還有他身邊那個酷酷的,和冷着一張臉卻很能打的,都是他們欣喜的對象。
有位千金激動道,“這個我知道!我剛才看到他都驚呆了,暗自驚喜了一把啊!上次我爸爸參加峰會,有一份文件落家裏了,我幫忙送去,有幸大會堂大廳裏遠遠地看了一眼,聽其他人說,他是黎海謝家的掌權人。這個男人我爸爸說了,可別盲目崇拜。”極其有手段,黎海的半邊天。
“天啊,真的假的啊?謝家的掌權人?”不可思議,他們能在孫家的度假酒店看到黎海謝家掌權人!
“錯不了的。我那個時候躲在柱子後面的,親耳聽到的。”
“那個傳聞中的謝家掌權人,不是說那位身體非常不好嗎?今天我看着也沒想象中那麽糟糕呀。”她以為是下不了床,随時都要挂掉的那種。
“四九城的傳聞嘛,一直都是或真或假。”
“完了完了,孫然這次是惹了什麽大人物啊,孫家會不會要完蛋了?”
富家千金和少爺們越想越後怕,“我們還是走吧。萬一謝家算起賬來,把今天在場的人都算在裏面了怎麽辦。”他們就一群看熱鬧的,沒什麽事情就想吃吃喝喝的,可不想連累自己家裏人,不然非得被打死。
孫然看着昔日的好姐妹,好哥們兒小心翼翼又無情的離開。
她又哭又鬧又罵的。
*
腎-源已經到醫院了,醫生在積極準備手術。
從黎海來的幾位醫學權威,向謝傾牧闡述情況,“病人的情況我們很熟悉,即可手術。”
謝傾牧跟他們依次握了握手,“好,有勞您們幾位,在百忙中跑一趟。”
其中一位年老的醫學權威笑着說:“謝先生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這人情,謝先生不欠我們的。”
謝傾牧自是知道,他這小輩的面子也不一定能一次請三位過來。
明驚玉跟護士一起外婆從專業手術電梯下來,她一雙手握着外婆骨如幹柴的手。
“外婆,你不要害怕,我就在外面,睡一覺就好了。”
外婆笑容慈祥,眼睛彎彎道,“我不怕,一點都不害怕。我知道囡囡在外面等我,我一定會好好的。”
明驚玉心裏沒底的,外婆年紀大了,手術風險更大。
想到是黎海來的專科權威為外婆做手術,她的擔憂又少了幾分。
明驚玉推着的外婆到手術室等候大廳。
病床上的外婆精神百倍的沖幾個白大褂那邊指了指,“囡囡,那幾位是你的朋友?”
明驚玉随外婆的視線看去,身姿挺拔的謝傾牧與幾位主治醫生交談着什麽,舉止優雅,謙遜有禮。
就連跟在謝傾牧身邊的謝壹都沉穩了許多,同樣在跟主治醫生聊着什麽。
莊重永遠都是面無表情且離謝傾牧不近不遠。
那三位黎海來的專科醫學權威跟謝傾牧很熟絡,會突然空降她外婆住的醫院來做學術交流,她可以肯定和謝傾牧有關。
明驚玉平了平唇,承認,“嗯。”
外婆神秘一笑,“上次那條圍巾的年輕人,在其中吧?”
“......”明驚玉啞然,的确在其中。
外婆眉開眼笑,“我猜是那位穿白色襯衫的年輕人吧。你身上的外套是他的吧。”
明驚玉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披着謝傾牧的風衣。
這下還真的是暧昧不清的,兩人即便沒什麽,在外婆看來也有什麽了。
明驚玉平了平唇,不說話。
外婆又笑了笑,“那位年輕人外婆雖然就這麽遠遠看了一眼,個人氣質和修養都是極佳的,身份也不一般吧?”她家囡囡這麽優秀,認識的人肯定也不凡。
明驚玉真佩服外婆的心态,都要進手術室了,還能跟她聊着方面的事,“外婆,您先安安心心做手術,什麽都不要想。這些事,等出來再說。”
外婆反握住明驚玉的手,嘆嘆氣,“那年輕人很好,外婆不會是看錯的,囡囡和他是朋友,外婆也放心了。”外婆眼裏的光飄遠,像是想到了什麽久遠的事,一會兒她說,“當年你媽媽要是聽我和你外公的話,嫁給我們為她挑選的夫婿,現在一定很幸福。”那個孩子也是個好孩子,當年心儀他們女兒很久了,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時不時還來看看她,還跟她講電話。
明驚玉很怕外婆說這樣的話,就像是離別話,她很怕很怕,她緊緊握住外婆的手,眼淚在眼圈打轉,“外婆,囡囡不許您瞎說,您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囡囡在外等您,一直等您。”
外婆的麻醉師過來了,外婆被護士推進了手術室裏面的麻醉室,要進行手術了,明驚玉不能進去,只能在門口等候。
謝傾牧與幾位主治醫生交談完。
他來到明驚玉身邊,“窈窈,手術時間很長,一時半會出不來,我們過去坐着等。”
又是‘窈窈’,他喊上瘾了不成。
明驚玉這會兒沒心情跟他計較稱呼。
謝傾牧看到向來堅強、狡黠的明驚玉面色憔悴,眼底還閃爍着淚花,心裏劃過一絲憐惜,溫聲安撫道,“不用擔心,剛剛我跟幾位醫生了解情況,手術有難度,但他們有很大的把握。”
謝壹雙手抄兜,接話,“就是啊,四嫂,現在擔心也沒用。我們要相信醫生,黎海來的這幾位專科權威,在這方面就沒有敗績,不會有事的。”
明驚玉看向謝傾牧和謝壹道,“今天太麻煩你們了,你們有事先去忙。等我外婆康複,我一定登門感謝。”明驚玉是誠心誠意的,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他們的出現,以及謝傾牧幫她安排的黎海醫生這件事,都必須感謝。
謝壹笑,“四嫂,你就不要跟四哥和我們客氣了,都是自家人。都是應該的。”
“......”自家人。
明驚玉對‘四嫂’這個稱呼,有點不自在。
她想要否認這個稱呼,但又覺得有點過河拆橋的感覺,他們剛幫她脫困,她就急需擺脫。
算了,一個稱呼而已。
謝傾牧睐了謝壹一眼,謝壹話鋒一轉,“我們現在最忙的事,陪四嫂一起等外婆做完手術。”
謝傾牧嘴角揚着一絲溫和的笑贊同道,“小五說得對,我們眼下最重要的事,陪你一起等外婆手術成功。你一個人在這裏我們也不放心。”
謝壹稱呼‘外婆’,明驚玉不覺得有什麽。
謝傾牧這聲‘外婆’,她的心尖微顫了下。
明驚玉垂下眸子,自從忽略掉這個話題,她眼角的餘光看向謝傾牧,他身上只穿一件規整的白色襯衫和一條黑色西褲,會不會有些單薄了。他身體原本就不好,而他的風衣在她身上,明驚玉趕忙要把衣服還給他,“你把衣服穿上吧。”
謝傾牧按住明驚玉脫外套的手,“我一個大男人身子骨再不濟,也好過你們女孩子。你已經穿暖和了不要随意脫下,晚上天氣涼,以免感冒。”
她身上的裙子沾了水,之前濕透了,現在好多了。
以她倔強的性格,這會兒喊她去換衣服不現實。
套着他的外套,總歸會好些。
謝壹幫腔,“四嫂,四哥說得對,你穿着吧,外婆手術後還需要照顧,你要是病倒了,外婆怎麽辦?”
外婆永遠是明驚玉的軟肋,她打消了把外套還給謝傾牧的想法。
上午三點半開始手術,近七個小時的手術。
所幸是手術非常成功。
明驚玉緊繃的身體忽地放松,積攢在眼眶的淚水奪眶而出。
謝傾牧動作紳士又溫雅地擁她入懷,輕輕地抱了抱她。
明驚玉雙手揪着謝傾牧身前的襯衫,額頭抵在他硬朗的胸腔,舒緩情緒。
外婆從手術出來,麻藥沒過,人處于昏迷狀态。
回到病房後,護士和護士長在交代術後注意事項,“病人還在麻醉中,需要八九個小時才會清醒,期間不可以讓病人陷入沉睡。家屬不可以離開病房,還有一定要注意多跟病人講話。我們也會随時觀察病人的情況。”
“明白了。多謝美麗的護士小姐姐們。”謝壹痞笑中又有點憨憨的。
小護士在護士長身後輕輕笑着離開。
明驚玉坐在病床邊,一直握着外婆的手,謝傾牧在她身側彎下身,溫聲關切,“要不要先洗個熱水澡去換身衣服?避免感冒。”
明驚玉先前還不覺得冷,這會兒竟然冷了起來。
身上還黏黏糊糊的。
頭發似乎也亂糟糟的。
明驚玉在外婆的病房留了衣服,洗手間在外婆這間病房裏,來來往往都是照看的醫生和護士,洗澡什麽都不方便了。
謝壹笑嘻嘻道,“四嫂,你還是到酒店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吧。外婆有我們在這裏呢,保證外婆安然無恙。你實在不放心,洗漱完趕緊回來接我們班。”
明驚玉考慮一會,點頭道,“那麻煩你們了,病房裏面還有個小房間,可以休息。”他們跟她一起在手術室外等了七八個小時,現在近晨,累了一天。明驚玉獨來獨往慣了,不是個善于表達情感的人,很多感謝的話壓在心裏,不知道怎麽說。
謝壹笑道:“好呢。四嫂,我們都是大老爺們兒,你不用擔心我們,你負責照顧好你自己。”
明驚玉沒在多說,在裏面的小房間取了衣服出來。
謝傾牧主動開口,“太晚了,我送你去酒店。”
明驚玉點了點頭,“好。”
明驚玉和謝傾牧安靜地走在街道上,都沒有開口講話。
很晚了,醫院周圍的人不多。
四月的天氣,白天還算好,晚上溫度低涼飕飕的。
明驚玉攏了攏身上的風衣,謝傾牧英姿挺拔的走在她身側。
心想,謝傾牧不冷嗎?她穿了他的風衣,他不會病情加重吧?
她想這事兒,沒一會兒便到了酒店門口。
謝傾牧在酒店前臺幫她辦理了入住手續,“我送你上去。”
明驚玉默許。
在電梯裏,她問,“你怎麽提前來四九城了?”
謝傾牧淡笑,“你還記得我是五月份來四九城啊,不錯。我以為你轉頭就忘記了。”
“......”哪有那麽容易忘,又沒得健忘症。
明驚玉看着腳尖,“你是怎麽知道我外婆要做手術的。”
有人進電梯,謝傾牧往明驚玉身側去了一些,兩人的距離挨得更近了,“說來話長,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說。”
等到了明驚玉的樓層,謝傾牧刷開房門,把房卡遞給她,“暖氣起來了,一會兒就暖和了。進去吧。”
明驚玉點了點頭,門關上之前,她握住門框,“謝謝你讓黎海幾位醫學權威過來親自給我外婆動手術。”
黎海不管是金融、科技、醫療技術都是世界頂尖的。
她在網上查過資料,那幾位都是這方面的權威,一般人請一位都有些費盡。
謝傾牧把幾位都請過來了。
外婆年紀大,手術風險大,原本主治醫生把握不大,能這麽成功,都離不開那幾位醫學權威。
謝傾牧看着明驚玉眼神溫柔,“請醫生不是我的功勞,我不邀功。這幾位也不一定賣我的面子。”
不是他請的?
他都請不動?
哪又會是誰?
明驚玉眼底浮現出一絲詫異,謝傾牧打算繼續話題,酒店的送餐員推着餐飲小車過來,“打擾一下。謝先生,您為小姐訂夜宵好了,請慢用。”
謝傾牧側了側身紳士地為送餐員讓了地兒,溫和有禮:“嗯,有勞了。”
他什麽時候訂的餐,剛剛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
明驚玉有些好奇。
随即她想到一個重要問題,“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你們為我奔波一天,都還沒能吃飯,你要不要進來跟我一起吃點?”她再給謝壹和莊重訂一份餐。
謝傾牧眼尾夾着若隐若現的笑,溫聲道,“不用,我在樓下訂了餐,順便帶過去和小五、莊重一起吃。你先吃飯,再休息一會兒。不要多想,休息好了才有力氣照顧外婆。”
又是‘外婆’,明驚玉很惆悵。
*
明驚玉洗完澡,吃了飯。
原本的想法是打算趴在床上休息一會就去醫院,不知怎麽就睡着了!
一覺睡醒,第二天上午九點多。
糟糕,她讓謝傾牧他們照顧了外婆一晚上。
她驟然起身,懊惱不已地砸了砸額頭。
簡單梳洗了一下,直奔醫院住院部。
明驚玉從電梯出來,正好碰見內科的幾位小護士,嘻嘻笑道,“明小姐,您男朋友好體貼啊,您外婆一晚上都是他在照顧,一夜未合眼。”
“不是——”明驚玉不知道怎麽解釋。
小護士暧昧道,“不是嗎?穿白色襯衫,很儒雅矜貴的那位,不是男朋友,那肯定是追求者。不然,誰會不眠不休地悉心照料一個老人一晚上,不管對方是誰,是什麽身份呢。要是我肯定認定他了。”
護士口裏的‘男朋友’三個字,讓明驚玉無從解釋。
明驚玉首先想到謝傾牧的身體。
他自己身體都不好,還照顧了她外婆一夜。
明驚玉砸了砸額頭,自責不已。
黎海謝家掌權人要是在她這裏出了什麽事,那她只怕是黎海以及謝家的罪人了。
明驚玉從病房的窗戶看進去。
身高近一米九的謝小五憋屈的躺在一米六不到的小沙發上,雙手環在身前小憩。
莊重靠在牆邊,雙手環抱,閉目養神。
三人簡便的洗漱用品整齊地放在茶幾上。
他們只怕一晚上都沒怎麽休息,明驚玉越發自責。
謝傾牧則是坐在病床前,擰開了一杯水,插上吸管,又起身把外婆的病床升了起來,喂外婆喝水。
明驚玉這才發現外婆醒了,她眸色微微一顫,高興地擰開病房門,她的動作太大,驚動了外婆和謝傾牧,外婆精神狀态不錯的沖她笑,“囡囡,你來了。”
明驚玉快步走到病床前,聲音透着撒嬌的語氣,“外婆,您醒了怎麽也不跟我打個電話什麽的。”
外婆寵溺道,“是傾牧不讓我跟你講電話,說你昨天奔波一天太累了,讓你好好休息一會兒。這不,我才醒沒多久,你就過來了。”
傾牧——
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外婆跟謝傾牧就這麽熟悉了?
明驚玉看向謝傾牧。
謝傾牧正好也看向她。
她的心忽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