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扭曲的愛意
扭曲的愛意
後一個月裏，處理了很多事。
那次之後，程珏沒再回程家。
K市的街道梧桐正茂，盛夏的街道都是這樣。
程珏等在G校門口附近，之前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氣色已經被樂可養出了血色，只是五官棱角看起來更陰寒了些。程珏身上穿着樂可給他在夜市小攤上買的廉價T恤和牛仔褲，乍看年齡像二十出頭的大學生。偶爾有路過的女生時不時投來花癡眼神，直到看見程珏嘴角下壓的神色，吓的落荒而逃。
随後，程珏的臉挂滿了溫柔，有溢出來的那樣多。
程珏向樂可招手，聲線幹淨：“在這裏。”
樂可剛出學校，就發現程珏等在門口，他也朝程珏招了招手，左右看了看沒有車流，腳步輕快地向路對面跑去。
“程哥。”樂可說：“你怎麽來了？”
“接你回家。”程珏自然地接過樂可胳膊上的帆布袋，裏頭裝着幾本書，他掂了掂，有點重量，“我在學做飯，雞蛋煎糊了，不好吃，可是又不能浪費，所以接你回家教我。”
“你教我做飯，我才不會浪費糧食啊。”程珏溫柔的笑，笑起來像盛夏的陽光，“好不好？”
程珏把樂可放在右手邊，兩人并肩走在梧桐樹下的人行道，身高差更襯得少年小小一只。路過的回頭看他們，心想怎麽會有這麽養眼的人呢。
說般配，也般配。
“好。”樂可答應程珏。
“程哥餓了嗎？”樂可擡手摸了摸程珏的肚子，他以為除了不浪費糧食之外，程珏一定是餓了才想學做飯，“以後我早晨多做一些菜。”
程哥的身材很好，手掌修長勻稱，頭發也很好，一看就像是富養出來的人，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淪落到這種地步，跟着他還要餓肚子，樂可有點自責。
“是啊。”程珏笑着說：“還有，要看着你，我才能飽。”
樂可也笑，娃娃臉上的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
這份安寧，終于在不久後的某天打破。
樂可的帆布袋裏，掉出一封粉紅色的信封。
小小的薄薄一張紙，成了撕開惡魔封印的推手。
程珏坐在沙發上，聽着洗浴間花灑的聲音，雙手顫抖的拆開信封。
這是一封情書，是一封女孩寫給男孩的情書。
信紙好聞的淡香讓程珏作嘔。
事實上，程珏已經在狠狠捂着嘴巴，強壓着胃部的抽搐，雙眼紅的不像個人，彙集成一個念頭‘他會離開我’。程珏的癫狂感要控制不住，撕碎的信紙和茶杯碎片‘哐當’落地。
樂可從洗浴間出來，程珏停頓了幾秒。
撲了過去——
“你想丢掉我！！！”
永遠都別想離開我！！！
程哥怎麽了？
程珏瘋了！！！
這是樂可清醒時最後的念頭。
樂可身上的舊衣服經不起程珏瘋狂撕扯，嗚咽聲封閉在老舊的家屬樓裏。程珏緊緊抱着樂可，想要與他融為一體。
可是，他廢了，他做不到，即使這樣，程珏也不想用自己的後邊得到樂可，他不幹淨。他就像個殘缺不全的動物，跟壞了的玩具一樣沒用。
是啊，哈哈，廢物。
他的神也這麽想嗎？
程珏埋下頭，含着樂可脆弱的地方。程珏第一次覺得，這裏的味道原來可以這麽好。
程珏哭了。雙眼霧氣的可憐。樂可從開始的疑惑、擔心、害怕，直到不停哀求程珏放過他，驚恐的樂可不知道程珏在哭。
如果樂可看見了，軟了心，也許就不會發生令他們後悔一生的事。
程珏的眼淚落在樂可的小腹上，嘴裏淡淡的石楠花味道讓他沉淪。他咽下稀少的美味，瘋狂的想，樂可是他的了。
如果能永遠是他的......
“啪”的一聲脆響，一記耳光打在程珏臉上。樂可像應激的貓，抽抽噎噎的哭，瘦長的腿踹在程珏身上。
“你，惡心！滾，滾啊！”樂可從生氣到驚恐，他終于躲開程珏溺人的吻，不敢看陳珏的臉，喘氣的空隙，語無倫次的罵，“你髒，滾，滾開！”
程珏渾身一震。
不相信這是他的神說出的話。
“你說什麽？”
“我讓你滾！”
滾，快滾出他的生活，恩将仇報的東西！
樂可在氣頭上，咬着牙，說着違心的話。
這天之後，程珏消失了。
樂可等在家裏，等在校門，等在海邊，找過一切程珏可能來的地方，都沒有程珏的影子。
程哥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也好，這樣挺好。
沒多久，樂可意識到程哥真的不回來了，永遠都不回來了。
樂可開始後悔，開始酗酒，對着空蕩蕩的小餐桌自言自語，不停重複着那麽些話：“程哥，我沒有嫌你。對不起，是我錯了。程哥，回來吧。回來好不好......對不起......我錯了.....我......”
小餐桌上一直放着程哥留下的一沓錢和一張卡，是足夠樂可能用到下輩子的數字。樂可一分沒動，寶貝似的放在家裏，跟它們同吃同睡。直到他連便宜的劣質酒都買不起的時候，樂可像是變了一個人，開始發了瘋的讀書、寫字、學習......他想，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出去找程哥，他還有一點希望。
這種，就是感情嗎？
少年樂可似懂非懂。
人總是會變的，曾經再怎麽堅信的觀念也一樣。
程珏想，誰都可以說他髒，沒關系，都沒關系。
可是，程珏最害怕這些話從樂可的嘴裏說出來。
無異于讓程珏再死一次。
程珏将自己沉在搖椅裏，周圍是已經腐敗只剩屍骨的HRB三級螺紋鋼人.肉.串，聞着稀薄的腐味，一遍又一遍的回憶他與他的事。
在那張窄窄的單人床上，少年不厭其煩的幫他擦拭傷口，定時換藥；消炎片的味道并不好，所以少年每次都會喂他一塊小小的麥芽糖；他也愛上了暖甜的青茶，因為少年每次下班都會在兼職小店裏為他打包回來一杯，說是暖胃，少年還說，放在懷裏，不會冷的。
放在懷裏，不會冷的。
程珏睜開眼，望着廢棄窗棂外的月亮，看了一夜。他想了很久，久到天色泛白，久到魔鬼不知不覺主導了程珏的思想。
程珏終于生出個陰暗的念頭：或許是因為他的神太幹淨，才接受不了肮髒的自己。
既然這樣......
拉他下來。
*
這三年中，程珏去了H國。
程珏安排暗保，護着樂可。他收到暗保每天發來的訊息，看着樂可的各種照片，就這麽在醫院捱過一天又一天。
程珏五官恢複的很好，樣貌沒有從前耀眼，已經有七八分不同，就算程父見到程珏，都不一定認得出他。
這是程珏做的第一步。
程珏要有一個合适的身份守在樂可身邊。
幹淨的，全新的身份。
樂可上大二了。
十八歲的樂可雖然比起三年前長高了許多，可比起同齡人還是小一些。細胳膊細腿，娃娃臉和黑框眼鏡，一頭柔軟的卷毛，與高中時代幾乎沒有差別。
樂可上大學依然做着兼職，優異的成績足夠他勝任家教的工作。
這天晚上九點半，三個男人堵住了樂可回家的路。
昏暗燈光下的小巷子成了将他拉下污泥的初始站......
泥濘不堪的夜晚，有輛黑色邁巴赫一直停在巷尾，藏入黑暗裏。坐在後座的男人盯着這條窄長的巷子，聽着朝思暮想的聲音在藥物的影響下，從恐懼、恥辱，變得崩潰、放|蕩......
光線太暗，看不清男人的情緒。
程珏想，他想占有他，可他這輩子都做不到了。
他又想，沒關系的，他永遠不會嫌棄他。這樣，他以後就會甘願和他在一起了，一定會的。
他要和他的神永遠在一起。
為此，他可以不擇手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程珏度秒如年，垂眼看腕表時間，整整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太過了。
程珏安排的時間并沒有這麽久。
要定期處理這些人，他想，但現在還不能清理。
程珏氣憤又癫狂，骨節捏的咯咯作響，雙拳砸在玻璃窗上。
他沒想到，樂可食髓知味了......
樂可軟倒在冰冷的牆角，像個破布娃娃。他雙目無神，顫着眼皮，細瘦的手指摸索着身下，取出後邊塞進去的一疊卷成卷的濕淋淋的錢握在掌心，在昏暗夜色下，不知是哭是笑。
樂可心想，他這樣是不是變成了‘第二個程哥’？
樂可自暴自棄的想，今晚是他離程哥最近的一天。
他是後來才知道，程哥身上的傷口除了刀傷和被毆打的淤傷之外，那些紅痕的來歷。原來這樣很難受，也很舒服。他又想，程哥有沒有用藥？這種事，要用了藥才會舒服吧？
他想程哥，想得快要瘋了。
事實看來，樂可已經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