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程珏的替身
程珏的替身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算不算調|教?
惡劣到拿另一個人當那老東西的替身作為消遣,算不算牽扯無辜?
無辜嗎?
樂可心裏冷笑。在那裏認識的人,一群你情我願的東西,叫什麽無辜。
樂可沒空在這件事上多想,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除了程珏的訃告,他還看到另一條幾乎緊跟實時的財經小道消息:程家的二子回來了,程栎會坐到程珏的位置。
這麽巧合的事出現。
程栎?什麽來頭?
或許在之前,貧苦出身的樂可會不懂裏頭的彎繞。可是,現在的樂可,在夢裏過完一生、從鬼門關走過一圈的樂可,看某些東西都比以前清晰了太多。
可能就這是人口中所說的,一夜之間長大。
時間過得不急不緩,窗外的梧桐葉慢慢變得金黃,蕭瑟的風一卷,總會落下許多片。
紛紛揚揚的,是到了秋季。
樂可頂着一張沒什麽血色的臉,盯着自己的愈合的傷。
“年紀輕輕的,怎麽長白頭發了?”
這是護士在為樂可拆線時說的一句話。她看着乖孩子一樣的樂可,語氣裏滿是惋惜。兩個都是不錯的年輕人,應該好好在一起。
程珏在一旁站着,聽着,抿着唇,低頭看着樂可黑發中間摻雜的銀發,眼底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其實并不稀奇,還有人天生少白頭呢。樂可想。
可是,明明之前還是正常顏色的頭發,在這兩個月裏慢慢變白一些,檢查了身體,指數正常,這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現有的醫學也解釋不清。
不是一夜白頭......
可這比一夜白頭更難讓程珏接受。
程珏不知道樂可每天都在殚精竭慮些什麽,能把沒什麽事的身體搞成這副鬼樣子。
樂可是活着,是有呼吸,可怎麽看都不對勁。
程珏伸手,心疼的想觸碰,到一半,見樂可擡了手,程珏收了回去,背在腰後,到底是沒摸一摸他的頭發。
程珏的腰也細了一圈,漆黑的腰帶近了兩顆扣。
樂可并不在意發色的變化,他懶懶地擡起右手,揉了揉已經長長蓋住眼皮的卷發,順手往後捋了捋,露出光潔的額頭。
長時間的避光住院,白到透明的額角上能看到淡淡的青筋。
樂可坐在病床邊的沙發上,靜靜的等待着最後一條縫合線抽離皮膚,灰褐色的線從皮|肉裏扯出,留下幾十顆微小的針眼。
樂可看着像粉紅蜈蚣一樣難看的疤痕,感覺有些癢,想動一動,就稍微翻轉了幾下手腕。
程珏看到,呼吸一頓。緊張的蹲下身,輕輕按着他的手,想說些什麽,不讓他亂碰。
一邊的護士見程珏大驚小怪的樣子,無奈笑了笑:“不用太緊張。已經愈合了,适當的活動有助于恢複,注意以後盡量不要讓這只手太過用力就行,正常生活範圍內的活動是沒問題的,放心吧。”
程珏松口氣,重新收回手。
在這段時間,樂可和三年前的樂可說話一樣,除了一張臉上沒有什麽喜悅的神情之外,程珏就是做着程珏該做的事。
哪怕他心驚膽戰的知道樂可從醫生那裏聽說他是怎麽照顧他的,怎麽為他擦臉擦身的,怎麽為他洗頭洗腳的,又是怎麽當‘人形導尿器’的......
程珏擔心到快要崩潰,害怕樂可再次發瘋責怪他碰他的時候,樂可只是眼眸略動了動,臉上的變化還是不多。
一塊冰。
從鬼門關拉回的樂可,成了一塊冰。
折騰了快三個月,樂可的臉型消瘦,體型也瘦,原本看起來乖巧的娃娃臉,添了幾分狠厲的味道。就像海裏那纖細又幹淨的劇毒水母。
可怎麽越毒,程珏就越喜歡?
不論樂可在這段時間裏說過什麽冷嘲熱諷的話,程珏都不會在樂可面前有一丁點狠厲的模樣。即便是躲起來發瘋,也不會再像三年前那天一樣在樂可面前失控。
程珏乖的就像個不谙世事的少年,總是在樂可面前有着不屬于這個年齡的純粹。他像一頭收起獠牙的狼,作一副乖巧大狗的模樣。
他蹲在樂可的面前,雙手按着沙發邊沿,将樂可虛困在懷裏,好看的瑞鳳眼和淡粉的唇色都在對着樂可笑。
他的笑容裏帶着安撫,帶着劫後餘生的喜悅。
程珏安排人辦理出院手續。
樂可從電梯裏走出來,穿着衣料柔軟的白色休閑服,踩着一雙軟乎乎的拖鞋,連襪子也是雪白的,整個都蒼白到反光。
他身側跟着高大的程珏,一身暗色的衣裳,拎着個公文包,裏頭裝着樂可的病例資料和一些其他重要的證件。
司機早去取好了車停在醫院大門口等着。
還好是白天,這兩個人從醫院正門出入。
這要半夜到地下停車場出來,就是活生生兩個黑白無常。
樂可擡眼斜看過去:“你沒有自己的事做嗎?”每天都跟着,出院也跟着,回家是不是也跟着?
“有。”程珏說。
樂可心想:有?有還不走?
“做程珏。”程珏認真的回答。
樂可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看他。這張臉上,少見有這一瞬怔楞的表情。
他承認,他的心又亂了。
就像在那班夜線公交車上見他第二面時的那樣亂。
樂可平靜的想,确定的想,他是對這個男人動心。
可是,他不該對別的男人動心。
他不想背叛程珏那老東西。
即使那老東西死了,也不行。
後知後覺的,樂可發覺了一件事——
他對身體無所謂,但...好像...他有嚴重的心理潔癖?
哈,這是多麽可笑的一件事。
說出來會被人笑話,會被人罵吧。
嗯,所以這是秘密。樂可想。
程珏沒有多想的就回答了,回答的非常認真。因為在樂可醒來那天,是他親口說,在他面前,做‘程珏’。
程珏心裏嘀咕:說都說了,總不能這麽快就反悔?
程珏跟着樂可停下腳步,拎着包的手緊了緊。
等待着宣判。
樂可沒有說話,兩個人在太陽下站了一會兒。樂可微微擡起臉,朝着太陽的方向,緩緩閉眼,又緩緩睜開,看了程珏一眼。
踩着拖鞋,往那輛熟悉的邁巴赫走去。
樂可說:“我回家。”
程珏跟上樂可,說:“我跟你回家。”
樂可坐在車上,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回他那老破小的家,程珏也沒說什麽,就默默的跟着。
準備好的另一套市中心區域的房子挂在樂可名下,空着。
空了三年,繼續空着。
司機把車裏所有尖銳物品都收了起來,連車裏放的備用鑰匙都套了軟皮套。
今天司機穿着件淺灰色的襯衫,顯得平易近人一些。記得之前盛夏的夜裏見過一次,穿着是黑色西裝,跟□□似的很有威懾力。
大概是這男人安排的,樂可想。
真是個細心的人,可比那老東西細心多了。
樂可又想,就算他這樣好,自己也不會喜歡他。
回到家,程珏趕在前面,放置好東西。樂可看了一圈,發現菜刀、水果刀、拆快遞的美工刀......就連廚房裏的小叉子都沒了。
“......”
是程珏提前整理的,他不舍得扔,專門買了個好看的保險櫃,把刀子叉子就連粉刺針都一起鎖了起來。
他擔心樂可生氣,一手指着角落裏和這個房子格格不入的高級保險櫃,一邊對冷冰冰的樂可解釋着。
那銀灰色保險櫃的弧形頂上還蓋了個手繡的花巾,和沙發上蓋着的布色差不多顏色。
樂可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
.........至于?
老東西,看到了嗎,即使你死了,還會有別人愛我。
樂可惡狠狠的想。
程珏以家長身份為樂可辦了一年休學,再回去,要重新從大一開始上起,不過沒關系,後面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盯緊樂可。
可是,程珏發現,樂可自醒來後,完全沒有輕生的苗頭,程珏擔心的一切後續都沒有出現。
樂可正常的吃飯、睡覺、寫些課業......
程珏還發現,樂可根本用不着再複習什麽,他的卧室裏已經擺滿了碩博的書型,裏頭夾着不少他解題的草稿紙。
程珏覺得這樣的階段,別說回去重讀一年大一,就算現在把樂可送去J大頂級學府,也能跟得上進度。
他喜歡的人怎麽這麽厲害呢?
程珏開始在心底竊喜,就跟自己在Y國讀書拿到了不得的獎項了一樣高興。
不,他要比那時候還開心。
程珏又一次松了口氣,在又舊又窄的衣櫃裏翻出來件衣裳,套在身上,打開空調,坐在小沙發上擺弄他的電腦,回複些郵件。
已經是秋天了,海域不遠的老房子裏,晝夜溫差更大,這空調還是三年前的夏天裝上的。
樓裏潮濕悶熱,那時候,樂可擔心熱壞了這個富家出身落魄到他這裏的程珏,用了将近一個月兼職來的錢,買了個空調。
耗能高的空調便宜,那年夏天,樂可每天都開着空調,也不心疼。自程珏走後,他就不舍得開了。
這還是程珏在第二年裝上監控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讓遠在H國的程珏心疼了很久,差點頂着一臉紗布呼私機回國。
好在,他當時覺得臉十分重要,不能壞了以後永遠在一起的計劃,才忍着心疼,一遍遍的回放樂可在小客廳和廚房的監控畫面。
和樂可在一起的時候,程珏當時是想着,只要他裝作一無所有了,全身心的依靠樂可,他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直到那天,他發瘋......他的神,嫌他髒......
“秋天開什麽空調。”一句話打斷了程珏的回憶。
樂可從浴室走出來,一身水氣。他左手垂在一邊,右手擦着頭發。程珏看到,随手把電腦扔在一邊,站起來接過毛茸茸的浴巾,輕輕揉着樂可的頭發。
“晚上有點冷。”程珏小聲說,聽着有點委屈。
樂可面無表情的擡了擡眼睛:“冷着你了?”
“沒,沒有,我是擔心你冷。”程珏不敢說別的。
“我是允許你學程珏,但并不代表我當你是程珏,明白嗎?”秋天用空調?怎麽想的。程珏能用,是他心疼程珏。樂可心想:你算個什麽玩意兒,浪費我電費。
“......不太明......”
程珏還沒說完就被冰塊噎了回去:“行了,要是你覺得冷就回你自己家住,別在這兒礙眼。”
“我沒有家。”這裏就是我的家,我們的家。
“确實很像。如果不是這張完全不一樣的臉,我的心都要為你疼了。”樂可捂着左胸,勾唇嘲諷一句,大有被偏愛就是恃寵而驕的意思。
就是作,怎麽樣?看不慣就離開。
當然,程珏不會走。
程珏低着頭,不再說話,只認認真真地幫樂可擦幹頭發,再拭去落在鎖骨上的水滴。
程珏的喉結滾了滾,捏着手裏的浴巾,不敢再有動作。
他感覺面前的人就是在勾引他。
樂可怎麽這麽會引誘人?
以前看起來那麽單純,收到他送的‘成人禮物’之後又那麽放浪混亂,現在又一副冷冰冰的無欲模樣......嘴裏說着讓他走,還是老老實實站着讓他給擦頭發......
他怎麽...怎麽能...這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