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雙向押寶

雙向押寶

劇組花了半個月時間敲定人選，路南喬憑借出色的演技，被選為第二位男主，從戲份占比上排番位，他在二番。

路南喬對争搶番位沒興趣，戲裏戲外都稱自己是男二，他的大氣，給劇組其他演員起到了正向引導：

大家來頭都不小，互相別得罪。

初步達成了其樂融融的美好畫面。

男配戲份先開拍，雙男主還在試造型，裴眠衣服最多，連續試了十二套，這些造型裏，有大半都被篩掉了。

裴眠骨相絕佳，造型師簡直挑花眼，哪件服裝不過關，她都要心疼半天，拉着攝影師念叨：“你換個方向呢，這件長袍可以背對鏡頭，轉頭，‘啪’打開扇子。”

攝影師連拍了幾百張，也累了：“祖宗，要不你跟陸導說，是他說中山裝和長袍太學生氣了，又不是我給你删的。”

趁着大家休息，造型師跺腳反駁：“那件加素色背心的呢，我可是從民國館借來的。”

攝影師擺手：“你知道後面有多少件梨園妝要拍嗎，十八件，一百張，你可別給我增加工作量了。”

兩人對話裴眠也聽到了，他笑着說：“衣服還在造型室，拍的時候沒準還有調整，現在化繁為簡方便加快進度，”

造型師小姐姐讪讪放下拽着攝影師的手，又聽裴眠道：“你眼光很好，選的衣服都好看，以後如果有劇組需要，我把你名片推薦給導演。”

造型師臉上發熱，心髒怦怦跳，這是哪裏來的小天使，好溫柔啊。

她接觸過太多劇組和演員，大部分人對她很客氣，商務往來居多，很少見裴眠這種說話有分量又平易近人的明星。

“我就覺得你穿這些衣服特別驚豔。”

裴眠禮貌微笑：“謝謝。”

又眨眨眼道：“我也這麽覺得，可惜陸導不許。”

衆人都笑出聲來。

“誰不許？”

說曹操，曹操到。陸灼掀開簾子探進半個身子，他剛巡視完A組的布景，過來查看進度。

裴眠背對着他，臉上的妝只畫了一半，他皮膚白皙剔透，如今抹上濃重的色彩，有種異于常人的妖媚，兩人視線不經意在鏡子裏相遇，陸灼邁進來的腳微滞，懸在半空。

造型師帶着助理整理衣架子，邊跟陸灼彙報：“梨園妝得畫一小時呢，剛打底，灼哥，你要不去看看已經拍攝的？”

“……好。”陸灼回神，向裴眠點頭示意，轉去攝影師身邊。

攝影師導出文件，将挑選好的和篩掉的分別放出來，陸灼回到老本行，挑剔起光影構圖。他曾經給明星拍過不少宣傳照，不得不承認裴眠的鏡頭表現力很強，至少在他這裏達到了優秀的水準。

造型師抓住機會勸說陸灼考慮增加服飾，陸灼沉吟片刻，問攝影師：“拍了多少張？”

攝影師：“523張，梨園預計拍100張左右，這兩天篩出來幾張做海報備選。”

陸灼：“可以了，造型不要再加了。”

造型師張口，被陸灼攔住：“再拍下去，演員太累。”

造型師看向裴眠，意識到自己多話了，明明裴眠提醒過自己，還要多嘴。

造型助理問她下一套要準備的服飾，造型師拿出兩件，兩人把東西搬到臺子上，熨平褶皺，屋子裏安靜下來，只有陸灼和攝影師交談的聲音，助理悄悄打聽：“裴老師和陸導關系是不是挺好的？”

造型師：“怎麽說？”據她所知，兩人首次合作。

小助理壓低聲音道：“都挺為對方着想的，一個怕對方工時延長多花錢，一個怕對方累着。”

她眼珠閃着光，一副磕到了的樣子，造型師拍了她腦門：“快幹活，別瞎磕，”

“這只能說明劇組靠譜。”

*

開機儀式定在夏至，全程直播，記者密密麻麻扛着相機對準舞臺，演員們穿着戲服敬香。

制片人陳最雙手合十，念念有詞：“保佑賺錢，菩薩既然已經顯靈過了，求全程保姆式守護。”

身邊一圈工作人員拼命忍笑：“哥，您這是要請菩薩啊，還是請個保姆啊？”

陳最瞪他們，煞有介事：“別廢話，都虔誠點，不然上邊怪罪。”

大家低頭捂着嘴笑，助理不以為然：“那您該拜裴老師。”

陳最默然：“……你說得對。”

裴眠今天要拍三場戲，分別演繹劇中人物不同階段，用的卻是同一造型，灰藍色長袍，戴金邊圓鏡片，斯文俊秀。

臺下話筒大多對着他，太陽底下，閃光燈依然開得足，裴眠接受過正統嚴格的訓練，采訪時眼睛是不眨的，保證鏡頭呈現效果。

“這次是您和陸導首次合作，為什麽會選擇挑戰這部影片？”提問的人來自KT娛樂，有名的尖銳毒舌，這句話背後的意思，顯然要質疑陸灼的實力，對裴眠的選擇挑三揀四。

陸灼就站在裴眠身邊，這些刺耳的問題自然全數聽到，第一部影片，他就算再淡定，也難免被質疑，從開機到現在，他始終提着一口氣。

陸灼咖位小，不足以讓記者關注，矛頭就都指向了裴眠，他心裏多少生出些慚愧。

裴眠卻只是笑笑，回：“‘挑戰’這個詞用得好，這部影片算是豪賭，我沒有演過這類題材，而陸導也是首次執導影片，我們都是新人，”

“新人能在一起合作，我認為是一種緣分，很多默契搭檔最初都需要一個契機。”

KT娛樂記者又追問：“裴老師對這次的嘗試非常有信心啊。”

陸灼再次察覺到這些記者的鋒芒，他心裏非常不舒服，如草原上的猛獸被人挑釁般，皺眉間，裴眠已經回答了問題：“我是對陸導有信心。”

陸灼心口一跳，好像和裴眠接觸之後，他一直都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這一邊，私底下說，跟公開場合站隊，感覺又不一樣了。

層層遞進，愈加深刻。

陸灼不自覺看向身邊人，藏在身後的手攥了攥拳。

記者見沒難為住裴眠，就轉去采訪路南喬，路南喬一身制服，清爽幹練，從外表來看，和裴眠雙男主配置極為出彩，兩人曾共同參演過影視劇，不少人都偷偷磕這倆的CP，這次題材特殊，記者自然不會放過。

路南喬已經在太陽底下站煩了，要不是給裴眠面子，又能看見帥氣的陸導，他已經下去吃冰棍了。

見記者遞來話筒，路南喬挽起個難看的微笑，示意對方有話快說。

“作為另一位主演，您看完劇本後，對雙男主戲份有哪些期待？”

這話問的，路南喬心想，他能怎麽說，說他是被硬拉來的，為了帥哥留下？

“我期待……親親抱抱舉高高？”

此時直播彈幕從“哇裴寶好可愛”“這劇組顏值真高”，變成了“哈哈哈哈哈”。

有個彈幕後面點贊有八百多，寫的是：[你說你惹他幹什麽，是裴寶太溫柔嗎，讓你生出錯覺去挑戰顯眼包。]

[天呢，我笑死了，真的有人在磕小鹿和裴寶的CP嗎，這是什麽邪典CP？]

[我也覺得，不是說小鹿是為了裴寶才接的這部電影嗎，而且他倆這性格，磕友情向還差不多……]

[沒關系，劇裏喜歡裴寶的人多得是，磕CP的随便組，總有一款适合。]

[弱弱舉手，你們沒人覺得那位陸導挺帥的嗎，和裴寶體型差膚色差……嘤，淺淺磕一下！]

[住腦！唯粉在此，守護我家裴寶，哪個妖魔鬼怪敢來放肆！？]

[……又不在正主面前磕，警告哦，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主演采訪進行了半個多小時，熱鬧的直播結束，記者們分批撤出片場，去外圍采訪工作人員。

陸灼全程沒說幾句話，很多類似子彈般破壞力的話題，都被裴眠的化骨綿掌擋回去了，他一個大男人，頭一次生出被人保護的錯覺。

而且他覺得，這些并不是錯覺，從一開始，裴眠對他的能力就很認可，甚至堅定不移。

他站在樹下，目視裴眠走向A組休息室。

“诶，看什麽呢，在想發布會？”陳最拍他肩膀。

陸灼“嗯”了聲。

陳最遞上煙：“熬過去就得了，這些記者為了頭版頭條，沒個正經。”

陸灼沒接，轉瞬卻問他：“你有眼藥水嗎？”

陳最：“？”

樹葉被陽光曬化，在地面落下模糊的形狀，拍攝組熱火朝天的工作，陸灼繞過大型搖臂，在休息室廊下找到裴眠。

還有幾個小時才到他的戲份。

陸灼把眼藥水遞給他：“剛才那麽多鏡頭和閃光燈，辛苦了。”

裴眠擡頭，意識到他的細心，唇彎了彎：“謝謝。”

陸灼見他熟練地仰頸，眼藥水落在他眸子上，瑩透濕潤，從陸灼的角度，能看到他的睫毛，濃密纖長，連這麽微小的地方，都像上天特制的高定款。

四方天地忽然安靜，嘈雜的聲音漸漸離遠。

陸灼在拿回眼藥水那刻，倏然開口：“裴老師怎麽就對我那麽有把握？”

裴眠坐在竹椅上，右手拿了把折扇，笑笑：“其實也沒有多少把握。”

陸灼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摸摸鼻子，一時不知該怎麽接下去。

裴眠道：“做演員這行，大多飛蛾撲火，小紅靠捧，大紅靠命，沒人能預料到一部戲能不能火，你就當我押個寶在你身上好了。”

陸灼擡眉：“這麽算，不管你押大押小，只要你人在我這裏，我始終都是穩賺不賠啊。”

裴眠把自己押給他，成了他的底牌，賭贏了大家一起贏，賭輸了，以裴眠的知名度，對他的影響遠超過自己，他這個賭坊老板，撿了個大便宜。

也許是藥水緣故，裴眠眸中弧光更勝從前，撇來的目光，漂亮得驚心動魄。

“穩賺不賠，不好嗎？”

“而且，我不只人在你這裏……”

後面的聲音淹沒在口齒中，陸灼沒聽清：“什麽？”

小狐貍翹翹尾巴，重新躲進樹叢。

裴眠搖頭不語，無奈地笑笑。

笑自己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