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05

chapter05

周一上午前兩節課分別是數學和英語,短短一個半小時內,付念在課堂上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态。

數學課上懶懶散散,撐着下巴昏昏欲睡,老師叫起來問題目卻總能對答如流;英語課則正襟危坐,專心致志,生怕錯過Mrs.Li的任何一句話。

賀馳本來都拿出頸枕和眼罩,調整好了姿勢準備開始自己的早休環節,結果被她頗為有趣的變化弄得睡意全無。

付念回答完Mrs.Li的問題,乖巧地坐回位置上記筆記。

賀馳湊過去小聲問道:“你怎麽這麽喜歡英語課?”

剛才上數學課的時候還跟打蔫的白菜似的,這會兒就精神奕奕,不知道的還以為磕了藥呢。

他們班的數學老師紀宏博可是教學組有名的顏值擔當,顏高腿長,但凡他帶的班級女生的平均成績肯定要力壓別班一頭,怎麽到付念這兒就不見效呢?真是奇了怪了。

付念緊跟着Mrs.Li的節奏在課文裏找到相應段落,用黃色熒光筆标出重點,同時一心兩用回答賀馳的問題,“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偏科嚴重,看見英語單詞就頭疼。本來閱讀理解就做得一團糟了,上課還不認真點怎麽了得,不是上趕着求關注嗎?現在這樣勤勤懇懇學習就能讓Mrs.Li認為我已經盡力,不會把我拉進小黑屋促膝長談。”

“至于數學”,付念摸了摸下巴,眉梢輕揚,頗為自傲,“宏宏知道我的水平的,只要月考統考的成績都能拿得出手,他的課愛上不上。”

賀馳浮誇地配合,滿足付老大的小驕傲,露出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英語課剛一結束,慷慨激昂的音樂聲就從廣播裏傳出,教室裏的同學三兩結伴而行去往操場集合列隊。

梁阗因為相貌好氣質佳被老肖拉去做領跑,需要盡早到達操場。付念擔心自己的小弟在偌大的校園中迷路,總是不情不願地雙手插兜走在前面領着他一塊兒去。

但是今天付老大不樂意見到他,全然無視在門口等待的清俊身影,拽着賀馳的袖子大搖大擺地從他身側走過。

樓梯口轉彎的時候,付念趴在牆上偷摸摸地回頭看了一眼,薛妙妙嬌嬌怯怯地站在梁阗面前,抹了唇釉的櫻桃小嘴一張一合,光看着動靜,她就能想象是怎麽樣的溫柔小意。

付念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急忙轉身別開頭。再看就要長針眼了!

沒想到賀馳也跟着她在偷窺梁阗和薛妙妙。付念轉身的速度太快,他來不及撤離,鼻尖撞上堅硬的胸膛,付念的眼角一下子就染上兩抹紅。

賀馳被她眼眶裏盈盈閃爍的淚珠吓了一跳,正手忙腳亂不知道如何安慰,付念擡手在他胸膛上就是一記,“肌肉挺結實的。”濃重的鼻音和近似挑釁的話語略顯違和。

這一番動作把賀馳給搞蒙了,在原地呆滞了三秒才記得邁開步子。他疾步追上付念,問道:“你們女孩子都這麽善變嗎?”

付念頓住,扭頭疑惑看他,“你在說些什麽東西?”怎麽莫名其妙就扯到了善變上?

賀馳搖頭晃腦複述剛才的場景,“前一秒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然後就給了我一拳?”

聞言,付念翻了個白眼,“鼻子都差點撞歪了,飙出點生理鹽水怎麽了?”

賀馳:……原來是這樣啊,他還以為是被梁阗和薛妙妙給氣的。

付念說這話的時候其實也氣虛,她發現自己這兩天特別容易暴躁,尤其……在和梁阗相關的事情上。

她推算了一下上個月的生理期,發現這才過了兩周,不太應該呀,回去得讓媽媽帶她去醫院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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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來一中一個多月,賀馳從沒參加過早跑。

班主任開學的時候為了班級出勤率好說歹說都沒用,萬萬沒想到他今天會陪新同桌擠在茫茫人海裏。賀馳用手臂遮了遮頭頂的如火驕陽,心覺自己真是同學愛泛濫。

早跑的隊伍是六乘七的方陣,五班共計四十三個人,除去梁阗站在方陣最前端領跑,剩下的人數正好圓圓滿滿,賀馳的到來也補全了長期空置的角落。

女生站前面,男生站後面。付念的身量本來就高,居于第四排的中間。

賀馳蹲在小角落裏給他昂貴的跑鞋緊了緊鞋帶,然後從隊伍間的縫隙中擠到付念身後,和位置上的男生打了個招呼,用一瓶可樂收買他,達成了交換位置的協議。

因為首次參加沒有經驗,賀馳對口令員的指揮并不熟悉,完全是跟着自己的節奏瞎跑,幾次三番踩到了付念的鞋後跟,好好一雙小白鞋上面留下了斑駁狼藉的腳印。

付念趁轉彎減速的時候擡起腳後跟看了眼上面的狼藉情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這真不是故意的?說出去焦糖都不信!鞋拍他臉上就知道節奏怎麽找了!

當然,出于維護自己光輝形象的需求,付念還是沒能做出踩回去的幼稚舉動。

可惜賀馳把她的忍讓當縱容,大少爺的頑劣心性上來,一會兒摸摸腦袋,一會兒拍拍背,跟逗弄寵物似的。

付念炸毛了,她對焦糖都不敢這麽放肆!正欲發作,轉念又想到全部落進她肚子裏的那一盒芝士巧克力小方。

付念調整步履深呼吸,告訴自己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下次千萬要記得教訓別被美食誘惑了!

這種“你情我願”的互動看在有心人眼裏就別有意味了。

兩千米的集體短跑結束後各班自由解散。因為終點距離學校便利店近,很多人會選擇去捎瓶飲料或者買根冰棍解渴。

梁阗作為紀檢部的副部,則需要趁這個時間把早上統計好的扣分表送交到總務處。他從行政樓出來的時候正好撞上兩個自己班的男生,一人手裏拎着瓶可樂。

其中一個虎背熊腰地過來攬住他的肩頭,東張西望查看了一下當下的情況,鬼鬼祟祟道:“梁阗,問你個事兒,付念是不是和賀馳好上了?”

語氣裏不乏惋惜和失落。

聞言,梁阗垂眸,上下兩扇睫毛扇了扇,若有所思。

付念對自己長相的定位一直有差錯,這可能跟付媽媽遠見性的擔心有關。

“女大十八變”這話不是沒道理。

付念小時候長得圓滾滾胖嘟嘟的,兩腮的肉Q彈Q彈,叫人見了就舍不得把手從她臉上挪開。水靈靈的葡萄大眼和又長又翹的睫毛更是讨長輩喜歡。

但是這種圓潤的狀态持續到中學就叫人為難了,剛上初中那會兒,付念一回統考拿了市裏第一,親戚朋友來給自己孩子取經,想誇付念兩句,最終也只能勉強說出個“可愛”。

這個年紀的可愛真不是什麽好話了。

付媽媽倒是不在意,花花綠綠的小裙子照買,只要她的成績穩定,其它都不是事兒。

付念吃得好,發育早。從初二那年開始抽條,體重驟降,身高上蹿,包子臉一下子瘦成了鵝蛋臉,原先因為肉肉擠作一團五官也清晰明朗起來,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豔大方。

這會兒付媽媽反而坐不住了,醫院是個八卦聚集的地方,她從同事患者那兒聽了不少漂亮姑娘出意外的事。不論真假,為了防範于未然,付媽媽開始明裏暗裏貶低自己的女兒,給她灌輸自己長得不咋樣的觀念,在日常裝扮上也往簡單樸素靠攏。

因此,付念對自己的認知一直在“我長得一般但是我有氣質”上。

當然,後半句絕對不是付媽媽灌輸的,估計是付念自己看了什麽雞湯文自行腦補的。

她只能是長得漂亮并且……庸俗,加上性格熱辣,直率爽快,正好符合這個年紀中二少年的審美喜好。

梁阗一直知道她是讨人喜歡的,只是不知道竟然這麽讨人喜歡。好像唐僧肉,誰都想來咬一口。

他把搭在肩頭上黝黑又粗壯的手臂移開,繞過兩人,淡淡丢下一句,“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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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跑結束後,賀馳本來想拉着付念去便利店買瓶可樂,好兌現自己對小同學的承諾。但是付念不知道鬧什麽脾氣,皺着眉一臉不高興,賀馳聳聳肩,把一卡通扔給剛才換位置的男同學,讓他随便買,別客氣。

付念腳步匆匆地跑回教室,不時低頭看一眼手背,賀馳以為她是在趕時間,忙不疊地跟上。等屁股挨上了椅子才發現小姑娘情緒不太對,癟着嘴,可憐巴巴地盯着手背。

他湊過頭一看,上面起了一大片水泡。

“你這怎麽弄的?夠醜的啊?”賀馳在家裏被慣壞了,嘴炮的劣根性一時半會兒改不掉,想到什麽就直接脫口而出。

這不話剛一落地,就發現自己可能傷害到了女同學幼小的心靈。

付念癟着的嘴巴越拉越長,具體形狀參考唐老鴨。

賀馳生生憋着一口氣,堅持了三秒,終究還是拍着大腿笑出聲來,“哈哈哈,付念,你是在Cosplay唐老鴨嗎?這也太像了哈哈哈哈哈!”

付念一個眼神都不屑給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醜陋的手背,精巧的鼻子抽抽搭搭的,眉眼耷拉着,睫毛上已經沾了水花,這回估摸着是真的要哭了。

賀馳笑了半天沒聽見她回怼的聲兒,這才擡頭看到她寫着“生無可戀”四個大字的臉蛋,又是一陣手足無措,傻愣愣地給她遞了張紙巾擦眼淚,被付念扭頭別開。

賀少爺哪裏有哄小姑娘的經驗,撓着頭皮想了半天,還是單刀直入道:“那什麽,不然我給你挑開?好得快一點?”

付念似乎也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哭唧唧問他:“你拿什麽挑?”

這倒是把賀馳給問住了,四周打量了一圈,試探道:“……校牌?”

說着,他已經從文具盒裏摸出嶄新的校牌,別開了裏面的小針。

付念趕緊把手往背後藏,态度不言而喻。

“你這麽大一塊兒不挑開,指不定待會兒就擦着碰着破了呢,到時候更慘烈,長痛不如短痛!”

“萬一感染留疤了怎麽辦?”

“多大一點事兒,女孩子就是嬌氣。”

梁阗回到教室時,就見兩人一站一坐面對面僵持着,氣氛微妙,并不如剛才那兩個男生說得和諧。

窗外陽光明媚,透過四扇長方塊斜打進來,照亮了整個教室,也将付念手背上的燙傷襯托得愈發可怖。

梁阗蹙眉,走到她跟前細細查看,落下一大片陰影,一貫波瀾不驚的語氣裏洩出了擔憂,“怎麽燙到手了?”

見來人是梁阗,付念立馬收了哭喪的表情,旁若無事般翹起二郎腿欣賞窗外的景色。

再醜再疼,小弟面前老大的架勢也不能丢!

梁阗對她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并不介懷,目光在她的桌面上掃了一圈,注意到保溫杯旁的一小包感冒沖劑,眉頭擰得更緊,“你生病了嗎?”

付念哼哼唧唧道:“我可不敢生病,畢竟身邊沒有紅顏知己噓寒問暖,連藥劑都沖好了放眼前。”

當然,付老大是意識不到自己的語氣比半熟的杏子還要酸。

梁阗愣了一瞬,薄唇漾開一抹笑,月牙似的清水眸彎下,霎那間萬物失色。

付念突然就覺得自己手不疼了留疤無所謂了前兩天的氣全消了,留這麽一個小弟在身邊舔顏也是不錯的選擇嗚嗚嗚,反正她這輩子是不可能嫁給白敬亭了。

梁阗低頭,放低的聲音略顯沙啞,勸哄她:“我們去校醫室抹點藥膏好不好?”

付念扁嘴,拿另一只完好的手背揩了揩眼角的濕潤,“可是快要上課了,待會兒老肖又要說我故意遲到。”

賀馳抱胸,啧啧搖頭,瞧這委屈巴巴的可愛勁兒,能和剛才一拳捶向他胸口的社會女老大對上?

梁阗修長的手擡起,懸空猶豫一瞬,最終還是輕輕按上她松軟的頭發,“我去和肖老師請假好不好?”

付念滋溜兩下,把鼻涕吸回進去,重重點了點頭。

賀馳交疊的雙手落下,一臉懵逼地望着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

???

這咋回事?就跟着跑了?一夜情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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