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哎,那個長着狼耳的,也是中央塔的向導?”衛星城的哨兵第一次見聖所的向導,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場內哨兵很多,這種私語根本沒有半點私密性可言。
“今年怎麽還有衛星城來的?”
“管他呢,最好去招惹幾個不好惹的,提早讓他們出局。”
在畢業舞會上,每個哨兵都是對手。上城區哨兵們窩裏鬥還來不及,更不會去管衛星城的“外人哨兵”。
暖場的提琴聲減弱,中央聖所的校長走上了舞臺。他是一名哨兵,或許是一直從事教育工作,他身上的氣質和經常出沒荒野的戰鬥人員不同,沒有那麽明顯的兇悍野蠻,而是溫和儒雅的。他站在講臺前,微笑地恭喜今年順利畢業的學員們。目光看似散落在全場,實則定在蘇零秒的身上。
蘇零秒沖着臺上的蘇修年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随後走到了梅真身邊。
“梅姨。”蘇零秒低喚了一聲。
已經并不年輕,但氣色依舊紅潤的老太太拍了怕蘇零秒的手背,“放心,梅姨看着你呢。一會兒開場舞,小非會搶在哨兵前面請你跳。”
蘇修年已經說完了話,熟悉的向導校歌響起,歌聲裏蘊含向導安撫性質的精神力,哨兵沉浸在這讓他們精神放松的清淺吟唱中,除了受傷治療,這可能是他們能享受到的最貼近精神梳理的向導治愈。
厲非掐着校歌結尾,從角落裏走出。他從開場就盯着楊靖亭,一切正常,正常到讓人覺得詭異。他正常地入場,正常地和同僚打招呼,應對崇拜的小迷弟小迷妹,和關系好的哨兵朋友讨論今晚哪個向導更迷人,蘇零秒依然被他提起,但沒有任何小動作,他在朱厭特戰隊的心腹甚至沒有出現。
太正常了。
厲非看不懂,但這讓他更謹慎。
“叮叮叮——”搖鈴聲讓場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臺上。
林茜手裏拿着個金色小鈴站在舞臺邊,“向導們,哨兵們,舞會開始了。去邀請你們的舞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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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舞會的傳統,由向導率先挑選想要邀請的舞伴。
哨兵們處于一個被挑選的位置。
這是聖所在近幾十年開始推行的制度。
讓向導擁有選擇權。
當然哨兵可以拒絕,但同樣的,當一輪選擇結束,哨兵開始反選的時候,向導同樣擁有拒絕的權力。
厲非走入場中,聚光燈下,他非同常人的獸耳和昳麗的容貌将所有人的視線聚焦過來。他厭惡這樣被各種目光盯視的感覺,因而步速走得比較快,蘇零秒知道他不想被看,很幹脆地迎了上去,在厲非剛攤開手的時候,她就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兩個向導滑入舞池。
立刻有哨兵繞到梅真面前叫了起來,“媒介人,這也可以嗎?”
“我抗議!”
“抗議!”
老太太面對年輕哨兵們的抗議臉上笑容幅度不變,“我覺得沒問題呀。哨兵們,選擇誰是向導的權力,沒有強行要求向導必須選擇你的道理。你們的魅力呢?這麽不自信嗎?”
年輕哨兵們似乎還想說點什麽,梅真的哨兵,聖所防衛隊的大隊長衛戍站了過來。經歷過幾次災難日的年長哨兵冷冷地掃一眼靠近媒介人的幾個年輕哨兵,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讓沒有經歷過死亡的年輕哨兵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和态度親和的媒介人不一樣,這位聖所防衛隊的大隊長脾氣可不好,一向是哨兵學員們害怕的目标。
向導邀請向導共舞畢竟是少數,很快,舞池裏哨向組合的共舞者多了起來。
梅真和衛戍沒有一起跳舞,老太太拉着自己哨兵的手,站在舞池邊上樂呵呵地給他說她看好現在舞池裏哪幾對熱情的快樂鳥。
在場沒有人不愛聽媒介人判斷可能結合的哨向組合,很快這裏附近就聚集了一批老師和塔派來的挂名教授。
厲非擁着蘇零秒随着音樂轉圈,兩人豎起了屏障,蘇零秒嘴唇微動,“他怎麽不動手呢?”
厲非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
蘇零秒:“我什麽也沒喝,也沒吃東西,沒有人往我身邊擦過,沒有任何特殊的氣味。還能怎麽辦?難道目标不是我?他在看誰?”
厲非一直盯着楊靖亭,因而很輕易就能回答出:“你。”
“靠。”蘇零秒暗罵一聲,“還不出手,他想憋個大的?”
“很有可能。”厲非認為楊家不做點什麽是很稀奇的,關鍵是,他們想幹什麽呢?
蘇零秒在想不出楊靖亭的小動作後說起了別的東西,“有個哨兵,沒見過的生面孔,一直在看你。”
厲非奇怪地歪了一下頭。
蘇零秒:“應該是衛星城來的,有沒有可能,我是幌子,你是目标。”開放衛星城哨兵進入畢業舞會的名額本來就是歷年來的首次,又有個哨兵一直盯着厲非,蘇零秒很難不去把它往陰謀上靠。
看向厲非的目光太多,他沒有集中注意力在這些目光上,因為之前并沒有注意到蘇零秒說的那名哨兵。現在蘇零秒提出來,厲非覺得:“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他稍微關注一下就發現了個那個年輕的哨兵,同很多哨兵一樣,他擁有強健的體格和微黑的皮膚,身高超過平均值,甚至有一張能稱得上英俊的臉龐。
厲非不着痕跡的打量并沒有驚動哨兵的感知,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心頭盤亘着一股奇怪的感覺。
“是不是?你看到沒,楊靖亭甚至還和他說話了。”蘇零秒看向楊靖亭的動作被後者捕捉到,楊靖亭朝他舉起了手中的香槟杯微笑示意。
蘇零秒直接翻了個白眼。
楊靖亭也不生氣,對着羅幸說:“向導真是個迷人的群體,對不對?你有喜歡的向導嗎?”
羅幸目光追随着舞池裏中的某個向導,露出一絲貪婪和渴望。
楊靖亭看着羅幸,眼底閃過一絲輕蔑,臉上卻仍是挂着笑。
叫不出名的圓舞曲接連不斷,舞池裏的哨兵和向導也越來越多。
蘇零秒的堂表兄弟姐妹偶爾會随着舞步轉到她和厲非的身邊近距離确認一下情況。
一切順利,順利地不可思議。
好像他們再跳上一會兒就能順利結束這個夜晚。
“你有沒有感覺到......”厲非抽了抽鼻子,想和向蘇零秒确認他的感覺,起先他還不敢确定,很快他猛地轉過頭,對着一對引發了結合熱的向導和哨兵道:“她進入低熱期了?”
向導靠在哨兵的懷裏,看起來只是跳累了稍作休息,但紅暈順着脖頸在蔓延。
哨兵緊緊抱着他的向導,他開始展現出占有谷欠和攻擊性,周圍其他哨兵離得太近了,他會忍不住發動攻擊。
“散開。”厲非喝了一聲,同時呼叫媒介人,“安琪需要一些幫助。”
被提到名字的向導似乎清醒了一些,她牢牢拉住身前的哨兵,歉意地看了一眼厲非,“抱歉,我想我應該盡快退場。”
厲非搖了搖頭,“堅持得住嗎?”
安琪在她的本能做鬥争,她勉強道:“我恐怕,不,我不行。”
陷入結合熱的向導在結合熱爆發的時候會将附近的向導都拖入情感共鳴裏,通常媒介人會将有結合意願的幾對合适哨向調到同一個生活區,當他們中的任意一對進入結合熱,就能催化其他幾對哨向的結合。
這是一種正向的引導。
但結合熱不能爆發在這個地方——一個充斥着大量未結合哨兵和向導的封閉區域,甚至在這個區域裏哨兵的數量比向導要多不少。
舞池裏的騷動在安琪結合熱徹底爆發的一瞬間引爆整個舞會現場,蘇修年立刻通知普通工作人員将未成年的哨向學員護送回聖所宿舍,在場已經結合的哨兵和向導則優先保護未結合向導們。
媒介人和她的哨兵很快将陷入結合熱的那對哨向送去了靜音室,沒有了共鳴的源頭,禮堂的氣氛依舊糟糕。
未結合的哨兵雙眼爬上血絲,也有向導被拖入低熱期。
厲非支撐着蘇零秒,狠狠掐了她一把,“清醒一點。”
蘇零秒顫抖着嘴唇,看不出來是生氣還是害怕,但她一句話說出來,厲非判斷,應該是生氣占多一點。
“混蛋啊,居然搞這一手。安琪的結合熱爆發的不對勁,昨天我們還聊過,她都沒進入低熱期。居然搞那麽大,混蛋,混蛋!”蘇零秒氣得連罵了幾遍,也沒忘記關照厲非,“你還好嗎?”
厲非深呼吸,向導們聚在一起,各種情緒相互傳染,一些散逸的精神觸絲無法控制地碰撞着,混亂、驚慌,以及難以抑制的情谷欠一齊傳遞過來,這确實很難說好受。
“問題不大。”他捏緊的拳頭裏,指甲刺破掌心,刺痛帶來清醒,“小心,哨兵們不會放過這種機會。”而塔,不贊成這種行為,但事後如何,那要看多方博弈的結果。
已經結合的哨兵與向導不受影響,但他們并不齊心。
有人建議打開窗戶透透氣,攔住那些沖動的未成年哨兵,讓向導們先離開,大部分人點頭同意,少數人沉默。
指令在執行,可是,太慢了。
向導們沒有完全撤出,已經有哨兵沖出了攔截,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