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Part【8】

Part【8】

Part【8】——1

夏天這個季節,除了炎熱,讓國度感受最深刻的就是又到了師哥師姐們畢業的日子。各種畢業展,穿學士服,照畢業照,行李打包托運,整個校園異常熱鬧。

國度拿着檸檬水站在學校大門口的樹下等阿布,她要去送一個師兄,叫國度陪着一起。結果來了一大幫人都是結伴回家的老鄉,拼了兩輛出租車,差不多都安排好,阿布師兄說還有一個人。

那人出現,裸着胳膊提着簡單行李,上了前面那輛車。阿布看看國度,“那不會是……”

阿布都認出來了她能認不出來麽,下了車和前面那車的一個師姐換位子,坐在李偉澤身邊,直言不諱,“你不是保研嗎?”

李偉澤并不吃驚,很平淡的,說,“不想呆在這裏,想回家了。”

“為什麽?”那麽努力争取的又放棄了?

李偉澤不敢看國度,歪着身子看窗外的雲,“沒有為什麽,忽然發現這裏不适合自己,沒什麽好留戀的。”

一路相對無言,到了火車站阿布買站臺票同他們一起進展,國度跟在李偉澤身後發現他瘦了很多,選擇放棄一直熱愛的東西要回家,他有不舍她能看出來。

火車還沒有進站,阿布和師兄師姐聊天,李偉澤一個人遠遠靠在柱子上看過往的行人。國度邁着小步子走過去,靠在另一面,神色坦然,“你為了前途不要我,我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麽非要回家?回家做什麽?”

“回家……也許考公務員,也許……爸媽給安排個工作,随便什麽,總之想回家。”有氣無力的,李偉澤還是不敢看國度。

“如果……其實我也可以幫你……”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李偉澤看着國度的側臉,“國度,你給我留點尊嚴好嗎?我知道在你面前也許我根本就沒什麽尊嚴,但是我現在要帶着它回家。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想保留,可以嗎?”

火車還沒有關門,師兄師姐在窗子裏面揮手同她們道別,國度知道李偉澤在門口,他沒有進車廂是不想看見自己。國度跑到門口,鼓足了所有的勇氣,大喊:“李偉澤!我就在站在這兒等你!你要是現在下來,天涯海角,我康國度這輩子都跟着你!”

李偉澤明明聽見了,國度看的清清楚楚,他靠在衛生間門口一只胳膊露出來,那上面的紋身圖騰都是她給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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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偉澤!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空曠的站臺,國度固執的站在原地,手死死抓着背包的皮帶。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想要一個答案。

還是沒有反應,車廂裏的人表情各異都注視着她,鈴聲響起,列車員毫不猶豫的關上車門。火車開動,開出去不遠,國度才看見玻璃窗裏面露出李偉澤的臉,也許是哭了,也許沒有,眼神哀怨,慢慢消失不見。

“國度……”阿布站在她身後不知所措。

這麽丢臉的事,長大以後國度好像只做過這一次。她沒有哭,也根本就不想哭,轉頭笑,雖然很艱難,還是努力保持微笑,“其實,李偉澤是個好男孩,他待我一直很好。只有他,才可以不要我兩次。我還真是……挺沒出息的。”

摟着傻傻發愣的阿布,國度瞟了瞟站臺的乘務員,拽着阿布小跑,“怪丢人的,咱趕緊閃。”

午夜的天空,沒有星星啊,明天大概是陰天。國度守在電腦桌前看別人的空間。

一個以前同學的日志:

是。

我終将會遇到世上的很多人。

唯獨不再遇到年少的你

短發的你後來長頭發的你清瘦的你脆弱的驕傲的你

哭泣的你假裝的你真實的你。

我的你。

不會再遇見了……

盯着顯示器反複在心裏默念,忽而,國度捂着嘴巴哭了。

Part【8】——2

沒有想過會在漫畫雜志社遇到應舒,國度吃了一驚似的,拍住她肩膀,“應舒姐姐,我就說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朋友在這裏工作,你這是……”應舒也有些小小的詫異。

國度得意了,“我是這裏的簽約漫畫家。”

這個職業安在國度身上,讓應舒不能理解,但也不多問,“哦?那我有空要買來看看。”

“好啊。”能夠支持她事業的人,不多。

“有空去我那裏玩吧,放假我都在家。”

應舒只是跟她客氣,沒想到國度是當真了的,一放假就跑到她家裏,買食材和她學做飯,偶爾安靜的看碟,有話題就聊聊天。她也不嫌煩,反而覺得國度是個挺好的小姑娘,像妹妹一樣。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人有多現實應舒心裏比誰都清楚,真正能夠交心的朋友沒幾個,飯友,牌友,聊友……她一直是這樣定位自己圈子裏的大多數人,卻唯獨想國度歸在“朋友”一類。也沒什麽別的,聊得來而已,不用擔心說錯什麽話得罪對方,自在。

到了大三基本就沒什麽課了,插畫作業也都全部完成。國度一個人在家裏實在無聊,沒放假也跑到應舒的公寓找她。她家的碟國度幾乎看了大半,有些看過的還想要回味一遍。應舒姐姐以前是做編輯的,說起話來文绉绉的,國度特別愛聽。

晚飯應舒給她做的青椒土豆絲、麻婆豆腐、酸辣雞丁,幾乎都是有點辣的食物,國度不怎麽挑食,而且應舒手藝好,做什麽都好吃,國度羨慕的要命,直誇她是賢妻良母型。

才開飯,國度拿着筷子正要夾菜,聽見有人開門,她看看應舒,應舒也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似的跑出去。跟在後面一起出去的國度瞧見是韓笑愚來了,應舒在鞋櫃裏給他拿拖鞋。像伺候大爺似的。

韓笑愚相當詫異,看看應舒又看看她,“你怎麽在這兒?”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國度不理他回餐廳繼續吃飯。

應舒都忘了他有多久沒來了,進廚房給他拿了新的碗筷,“要一起吃飯嗎?”

“不吃。”韓笑愚坐在椅子上,手撐着下巴,皺着眉頭看桌子上的菜。應舒一下子想起來,他不能吃辣,放下碗筷,“要不我給你下面?”

吃的正歡的國度手裏還拿着筷子走過去擰他的眉,“矯情的你啊!應舒姐姐手藝可好了!”

說着拿起旁邊的碗夾了一筷子青椒土豆絲推到他面前,“你嘗嘗!嘗嘗吧!絕對好吃!”

“是嗎?我嘗嘗。”

對她說過的,可她不記得。韓笑愚面依舊不改色的夾起一筷子放進嘴裏嚼,“恩,還可以。”

“啪啦”應舒不小心弄掉了筷子,彎下腰去撿,臉上的吃驚一閃而過。

國度還毫不知情的笑,自鳴得意,“好吃吧!我肯定不會騙你。”

應舒換了筷子低頭吃飯,擡眼瞟他目光一直落在國度臉上,臉上溫潤如玉的表情她從未見過,不由心生別扭。

韓笑愚的怪脾氣很多,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不喜歡別人給他夾菜,不喜歡吃辛辣的食物,更加不喜歡別人碰他的臉。這一晚他所有的不喜歡國度都做了,可是他沒表現出半點反感,甚至還可以笑出來。

吃過飯國度覺得打擾人家二人世界不大好,拿起包包,跑到玄關,“我就不在這裏當電燈泡了,先走啦!拜拜!”

“等等。”韓笑愚冷冷叫住她,“這是我車鑰匙,你到停車場等我,我和你應舒姐姐說幾句話就下去。”

“哦。”從吃飯開始國度就看出他有點不對勁兒,又不好多嘴,只點頭答應。

國度一出門,韓笑愚靠在櫃子上,摸出打火機把玩,他已經很久沒有吸煙,卻喜歡裝着這個打火機,打火機蓋子一開一合,發出清脆的聲音,擡眼盯住應舒:“你還想要什麽,說吧。我一次性都買給你。”

“韓笑愚你什麽意思!”應舒咬了咬唇,心裏很不是滋味。

韓笑愚合上打火機放進口袋,理了理襯衫袖子,聲音溫潤,對她卻向來言辭冷淡,“什麽意思你應該明白,我跟你說過,你想靠着她得到什麽或是想進我們家的門,休想!”

他素來冷漠,她早就知道,應舒不禁冷笑,“韓笑愚,我可以忍受你侮辱我一次兩次,但我絕不能容忍第三次!我承認,我一開始接近你是有目的,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任何人!你可以輕視我但不要總是這樣懷疑我。”

想想應舒覺得自己很悲哀,死死守着一個不愛她甚至還總對她惡語相加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麽?也許,是太愛了,舍不得,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紅的臉上,他吃辣椒第二天準會過敏。

“韓笑愚,以前我總以為你誰也不愛只愛你自己,現在我發現,你愛她,你心裏愛的那個人原來是她!”

“你不要胡說,她還只是個孩子,是我妹妹而已。”

“你以為我是瞎子還是傻子!你這樣的人可以為了她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你這個哥哥當的也未免太偉大了!”

是嗎?這就是愛?他以為自己早就不認識這個字了。國度對他來說太美好,美好的讓他覺得自己哪怕碰一下都會把她弄髒似的。

“總之,我希望你離她遠一點。有些話我只重複一次。”

大門緊閉,應舒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原來……你也喜歡自己騙自己。”

Part【8】——3

很長一段時間,應舒姐姐都說很忙,國度想,她大概是也煩自己了吧。放假前想回宿舍拿點東西,國度打開宿舍門發現一個人都沒有,回到自己位子上裝了幾本分鏡頭的教課書在包裏,掃了一圈又拿了一盒鉛筆。

她耳朵靈,感覺衛生間有什麽聲音,推開陽臺的門,敲敲衛生間門上的鏡子,問,“有人嗎?誰啊?”

一聲抽泣,裏面的人知道自己被發現,死死低住門,這個門的插銷早就壞了,門縫裏國度瞄見白裙子上都是血,吓了一跳,“誰啊?出什麽事了?”

樸愛愛實在沒有力氣,跪倒在裏面,門自動打開,地上一灘血漬,臉的蒼白如紙。

“你怎麽了?”國度蹲在她身邊,想扶她起來。

“不用你管。”樸愛愛推開她自己勉強站起來,走出去拿盆子沖衛生間的血漬,是真的很虛弱,站不穩一下跪在洗漱間的瓷磚上,腿磕的不輕。

一開始國度以為她是例假來了,可見裙子下大腿內側血流不止,把她吓的不輕,束手無策,手直哆嗦,“你這……趕緊上醫院吧!”

“都說了不用你管!”樸愛愛沒一點力氣還不忘推她小腿叫她走開。

“你要死也別死在我面前,我這人見不得這個。”說着國度彎腰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她背到身上,一路小跑下樓,阿姨見着追着問出什麽事了,她随口回答:“大腿摔壞了!”

一下午,從手術開始到結束,國度坐了差不多五個小時。樸愛愛被推進病房誰也不理也不說話。這種事是有點難以啓齒。她不願意說國度也不想問。

國度端了醫院餐廳裏買的熱粥,“你吃點東西吧?你放心,我發誓不告訴任何人,我這人一向說話算數。”

“我不要你假好心!你走!你愛和誰說和誰說!我不怕!”

看樸愛愛嘴唇發白罵人還挺有力氣,這費力不讨好的,國度看看自己的衣裳,弄的一身血,也有點氣惱,“我他M有病啊我假好心!樸愛愛我告訴你我生來就不是那種說三道四的人!我在宿舍住那麽久你聽見過我說誰一句半句壞話了!我沒那工夫!我幫你是因為你是我同學!是我舍友!就是随便路邊一個誰我都得幫她!”

見樸愛愛眼眶發紅,她放軟口氣,又不怎麽會安慰人,“其實這種事有什麽大不了的!只是你怎麽那麽傻,吃什麽堕胎藥!大出血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你不想別的也得想想你父母啊,這麽大人了要是真出點什麽事那是不孝!”

許是這幾句話觸動的樸愛愛的心,她“哇”一聲哭了出來,嘴裏念叨,“我爸爸要是知道會打死我的。我……我害怕……我不知道找誰幫我……”

再不待見的人出了這麽大事任誰都會心軟。國度站在旁邊看看輸液袋又看看她蒼白的臉,她就是嘴巴不好,人倒是不壞,有時候還讓人覺得挺單純的。人長的也挺好看,軍訓那會兒教官還說她有韓國明星的氣質,遭遇這種事什麽時候對女孩來說都是一種毀滅性打擊。

這種手術果然會把人折磨的不成人樣,國度還端着粥遞到她手裏,“你先吃點東西吧,要是不嫌棄,我願意幫你。”

這麽一說樸愛愛哭的更兇,“我就是讨厭你這樣!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啊!你對誰都是這樣……對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我怎麽學都學不來……我知道你也讨厭我……”

國度無語,果然是沒頭腦的驕小姐脾氣,“行了行了,我讨厭!我以前是讨厭你,但是現在不讨厭了,你就當我是救世主吧!其實有時候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觀音菩薩轉世啊!就愛普度衆生!”

“撲哧”一聲,樸愛愛到底是被她逗笑了,國度自己也跟着笑。畢竟同學一場,沒情還有份呢!能有什麽深仇大恨。

能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挺身相救的人,那就算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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