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一個怨靈

那一瞬間, 女人臉上的表情明顯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回憶。

“我說——”

她直接提高了聲調。

“我漂亮——阿嚏!”

髭切:“……”

裂口女:“……”

她還想開口,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又一個噴嚏。

啊, 可惡,又來了。

她忿忿地想。

都怪那個小鬼, 那天不聽完她的問題就走, 而且居然跑得比她還快。搞得她在後面死命追都攆不上,眼看距離越拉越遠,她還動了把靈力全用在加速上的念頭。

然而即便她真這樣做了, 最後還是沒能追上不說, 還害得她休養了這麽長時間, 一直到現在腦袋都還昏昏沉沉的, 感官格外遲鈍。

一連四五個噴嚏打下來, 裂口女再次開口時都帶上了鼻音。

“我漂亮嗎?”

看着這與重感冒表現無異的樣子, 髭切興致盎然地側頭。

“嗯, ”他應道,“是這樣哦。”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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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口女将手伸進了風衣的兜裏。

這次這個看上去沒有要走的意思。

“哪怕這樣, ”她用另一只手慢慢揭下了口罩,“……我也漂亮嗎?”

裂痕從嘴角蔓延至耳根, 被不明利器割開的疤痕處還能隐約窺出翻起的皮肉,她咧開嘴時,連着大半張面皮都跟着翻起, 看上去格外血腥可怖。滿心以為對方會因此動搖的裂口女內心冷笑着擡起頭來時, 卻沒得到她想要的反應。

……诶?

面前的男人雖然收起了笑容, 可面上絲毫不顯驚懼。

“果然是妖怪啊。”

他的語氣甚至依舊帶着輕柔的笑意。

“這樣看來, 不砍就不行了呢。”

裂口女:“………………??!!!”

伴随着他的話語,裂口女難以置信地看見他非但不以為懼,反倒将閃着寒光的刀鋒出了鞘。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大剪刀,心裏十分懷疑它跟那把刀相比的鋒利程度,不僅如此,這樣的反應也同樣讓她生出了一個有些不妙的猜測。

“你、你你你你是那個嗎?”

立場完全颠倒過來,她本想盡可能鎮定地問出這句話,可語氣裏的哆哆嗦嗦卻暴露了個一點兒不剩。

“嗯?”髭切好脾氣地反問,“哪個?”

“就是斬妖刀啊?!”

裂口女恨不得回到幾分鐘前拽住自己的衣領子給她扇上幾耳光,她都顧不上去記仇那個害她靈力嚴重虧耗以至于無法感知到對方本質的小鬼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從這家夥面前逃開。她為什麽會腦子糊塗到去主動招惹這麽個危險人物,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嗎?!

“以前是做過類似的事,所以也落了個名頭呢。”

髭切複又笑眯眯道。

“——所以現在,到鬼退治的時間了。”

“等等等等,”裂口女驚恐地後退,“有事情好商量——”

意識到對面的斬妖刀根本沒有商量餘地的瞬間,她本能地向後一閃身。刀光從眼前閃過,跟“當啷”一聲落地的剪刀一起的,是她格擋在面前的右臂。

不用管了。

裂口女咬牙看了眼留在地上的胳膊,毫不留戀地拔腿就跑。髭切一挑眉,等他想要快步追上趕到拐彎處,眼前早已不見了人影。

“……哦呀?”

“也就是說,”第二天的早餐桌上,鲶尾好奇道,“髭切先生沒追上嗎?”

“嗯。”

髭切的臉上不見任何懊惱,“那種速度對我還是有點勉強啊。”

原本因為難得睡了個安穩覺而暗自雀躍的笑面青江聽到這裏,想到自己可見的未來,又忍不住擔憂地盯着眼前的厚蛋燒。

跟他隔了個座位的亂隐約聽他喃喃了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忍不住疑惑地跟後藤咬耳朵,“青江先生是說什麽?”

“大概是說為什麽機動和偵查不能兼得吧。”後藤同情道,“感覺青江先生快要看破紅塵了。”

“沒關系!”

膝丸如是聲稱。

“兄長已經斬掉了她的右手,以後應該威脅不會太大了。”

“右手……”一期一振思索了片刻,“如果我沒記錯,髭切殿以前也有類似的逸聞吧?”

“所以一度被稱為‘鬼切’呢。”髭切笑道。

這樣的名號再配上這樣的笑容,聯想到他是怎樣眼都不眨地斬下鬼怪的手腕,衆位付喪神的視線不免游移起來。

這時開口的反倒是慢了一拍的不動行光。

“嗝,”他問,“是我見到的那個女人嗎?”

……還真是。

想起不動行光曾經描述過的神秘女人,付喪神們震驚地發現這完全貼合得上髭切的說法。不過,這其中也有人注意的重點不在這上。

“主人不是說,”燭臺切低聲問長谷部,“要暫時禁酒嗎?”

“之前是這樣。”

長谷部回答道。

“但這兩天他鬧着要喝酒,限制放松了一些。反正他自己也不敢多喝,白天喝一點,等到晚上酒就醒了。”

就他回答時的表現,他顯然對此頗不贊同。

燭臺切忍不住笑道:“長谷部君還真是愛操心啊。”

“不,”長谷部有些僵硬,“至少在這方面完全沒有。”

“但是那個時候,最先到的是長谷部君吧?”

“這只是為了幫主人分憂。”

他堅持道:“不然我是不會那麽做的。”

“是是。”

……這種姑且相信一下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還不等長谷部就此發難,燭臺切十分及時地将話題引向長谷部在意的方向。

“髭切殿砍下的那只手,是呈交給主人了嗎?”

“啊,沒錯。”

一早就到審神者那裏彙報過工作進度的長谷部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去的時候,那兩位正好說巡邏了一整夜,等吃過早飯後想去休息,在那之前就把東西交上來。不過,那只手——”

——這斷手果然很奇怪。

堀口千裏盯着空無一物的桌面,想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主人本身不是活物,斷面沒有任何血跡。而在她試着觸碰後,不同于迄今為止直接接觸的其他鬼怪,脫離了本體的斷手直接化成了片片光點。

她沒有親眼看過石切丸當初驅魔時的情形,但就這感覺而言,堀口千裏知道這是又一次靈力上的回歸——盡管她到現在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個運作原理。

審神者間沒有這個先例,她拿去問狐之助也問不出結果。

如果能找到個知道得更多些的家夥就好了。

她想。

有裂口女的例子在前,本丸內一致決定還是暫時先由源氏兄弟來承擔巡夜的任務。但不同于前一天的共同巡邏,為了更節省人力,定為了前半夜後半夜這樣的輪番值守。

就比如今晚,前半夜是由膝丸先當值。

他将繩子綁在了屋外,太陽升起時,那裏只剩下了條空蕩蕩的繩子。不過,等晚上到了時間,另一端拴着的燈籠就再次現了形,它撒着歡兒地示意膝丸趕緊把繩子那段解開,像是想趕緊去四處轉轉。

膝丸才剛剛把繩子拿在手裏,燈籠就一蹦竄了足有三米遠。

“慢點,”他一時搞不清到底是他牽着燈籠還是燈籠拽着他,“不然,我——”

燈籠驀地轉頭,不知怎麽,那雙眼睛看着有點濕漉漉的。

他默默把還沒出口的威脅又吞了回去。

“……只要別吵醒兄長。”

再度恢複了活力的燈籠上蹿下跳地往前蹦,膝丸幾度想着明天要不要問問主人還有沒有長一點的繩子,不然這樣生拉硬拽實在是吃不消。

他們經過的某個轉角,在一刀一鬼走遠後,才有人慢慢從陰影中探出頭。

那是什麽?

悄無聲息潛伏在這裏的小夜左文字看着那不明本體的燈籠,抱緊了懷中的刀。

喚醒短刀需要的靈力并不多。可由于他們被存放的位置相對于本宅略顯偏遠,時至今日,一點一滴滲透進來的靈力才剛剛到他能自主醒來的程度,而相對于他,兄長需要的靈力還要更多。

他目光黯淡地碰了碰刀柄處刻的字,那并非只是織田信長所刻下的銘文。

他知道本丸多出了新的審神者。

仇恨無窮無盡,也許他注定要被複仇的黑暗所吞噬。

但是……

宗三哥,他想,會讓你恢複原狀的。

小夜将打刀負在身後,他才從沉睡中蘇醒,不知道除了那名付喪神外還有沒有其他巡邏的人手。想要知道審神者身處何處,也完全不是件易事,但他一定會去找。

排除掉他以前所知有同僚居住的房間,剩下的路線一點點摸索就是了。

小心地查探過拐角後無人經過,小夜正想壓着腳步走過去,後背忽地一輕。

他一怔,立刻向後摸去。

空的。

宗三哥——

本能轉過身的小夜,迎面就對上了一只猿猴樣的生物。

它雖以雙腿直立,卻佝偻着背,身形矮小如孩童,正中的獨眼警惕地盯着小夜滴溜溜直轉。被它抱在懷裏的,正是宗三左文字那振打刀。

猿猴沒有任何想歸還的意思,它抱着刀,慢慢向後退去。

一步、兩步。

扭身就跑。

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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