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朋友

朋友

“她中了我的斷腸毒。”烏鴉立馬解釋道,”一日之後才會毒發。”

烏鴉的這個毒藥本來是五個呼吸之內即亡,可是眼前這個青衣女子竟然還好好地站着,他只能将毒發時間盡量往長了說,而且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她的臉上會出現黑氣,他毒藥的毒發症狀完全不是這樣的啊!此時烏鴉的腦子十分混亂。

無疆方才的确是感到身體一陣僵硬,但現在好多了,只有指尖還微微酥麻。

烏鴉正混亂着,忽見眼前伸來一支手,粗暴地撕裂他的衣服,從裏面掏出一個瓶子來,朱衣目光如刀:“這個是解藥嗎?”

烏鴉點頭。由于此毒藥性發作非常之快,即使有解藥如果不能當場服用也是回天乏術,烏鴉為避免有一天自己誤中此毒,特地帶了一顆解藥在身上。

朱衣女子似乎是不經意想起一件事情:“忘記跟你說其實剛才射中你的飛刀也有毒,一炷香之內就會毒發。”

“你……”烏鴉正欲說話,剛張開嘴,就被一人捏住下颚,強行喂了一粒什麽東西,又被捏着往後一仰,那東西劃入喉嚨,嗆得他咳嗽不止。

“剛才是騙你的啦,其實飛刀沒毒,不過剛剛你吃下去的東西才有毒,你的五髒六腑可能馬上會被融化哦。”

她這麽雲淡風輕地說出來,聽得烏鴉一陣心悸,還沒反應過來頓覺五髒翻滾,如萬蟻噬咬,又硬生生咳出一口血來,更可怕的是他的鼻子也開始出血,滴到地上,血變成了黑色。

“我再問你一遍,這個,是解藥嗎?”朱衣女子的聲音像一把銳利的尖刀,一字一頓,紮在他的心上,“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是解藥。”烏鴉幾乎是強撐着才說出這句話。

朱衣女子将瓶子放到無疆手裏,語氣竟是十二分的溫柔:“這個應該是解藥,你先服下去。”

無疆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深夜出現,還幫着自己,但是卻實實在在對她生出莫名的親切信任之感,将藥服了下去。

朱衣女子見她臉上黑氣散去,才從懷中摸出一顆藥丸,扔到地上:“解藥。”

烏鴉立馬撿起來,哆哆嗦嗦地放入口中,吞咽下去。

“就這樣,都說完了?”朱衣女子的語調似乎又恢複了剛才的輕快。

烏鴉喘着氣說道:“我會退了這樁買賣,永遠消失在兩位面前。”

朱衣女子嘆了口氣:“小烏鴉,你好像還是不清楚狀況呢,我現在一刀殺了你不也能讓你永遠消失在我們面前嗎?”她的刀又緊了幾分,刀鋒處慢慢沁出血來。

“等……等等。”烏鴉露出陰沉之色,“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機密,但是你們必須放了我。”

“哦,你倒是說來聽聽。”朱衣好整以暇。

烏鴉歪嘴露出陰森的笑:“如今東南聯盟,西疆危情,據說此次東朝世子親自挂帥,不過兩軍對壘,勝負難料,但此次西疆恐怕兇多吉少,你可知修羅已潛入軍……啊!”烏鴉還未說完,突然睜大了眼睛,一股熱血噴灑而出,他雙手緊緊捂住喉嚨,想要張口說話,但終究變成了無意義的呻·吟,他的表情恐怖而猙獰,不知道是因為死亡到來的恐懼還是因為發現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而産生的震驚,就這麽絕望而徒勞地掙紮了幾下,帶着想要說的話見了閻王。

小慈吓得捂住了嘴,無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下,不由得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女子。

她是誰,為何會深夜出現在此,是跟蹤自己?她剛才明明是想從烏鴉口裏套情報,為何又突然滅口,她想隐瞞什麽?

還未來得及細思,眼前女子收回匕首,森然站起,眉間充滿了殺意。無疆握緊了手中的刀。

朱衣女子察覺到她的舉動,臉上出現一絲難過和失落,不過那份難過失落一瞬即逝,似乎從沒出現過。

“我不知道你得罪了什麽人,但想必是一個很有權勢的人,烏鴉雖死但今後肯定還會有別人。”朱衣環視一周,“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你要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

說畢她轉身就走,仿佛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去處理,完全不似她一開始悠游閑适的樣子。在她轉身的瞬間,無疆突然開口:“那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跟你是什麽關系?”

朱衣身形一頓,冬日枯葉落了一片在她頭上,清冷月光下,背影說不出的肅殺孤獨。

“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她說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朱衣來到一處非常隐秘的宅子,關上門寫了一封信,寫完後她靜坐了一會兒,忽又拿燭火将它燒了,緊接着她又拿出一張白紙,此次落筆極快,寫完立馬裝好,連夜送往東朝。

在第二封信中,她略去了那個跟無疆長得極像的女子的信息,只交代了消息走漏的事情。

其實她不應該這麽快殺掉烏鴉的,她完全能夠從烏鴉嘴裏問出消息走漏的原因,找出纰漏環節,确保事情不會再出差錯,她甚至能用一百種方法從烏鴉嘴裏挖出更多的秘密,一個榜上排名第七的殺手,必定攜帶着龐大而重要的情報。

但她還是下手了,因為在那一瞬間,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要保護她——那個酷似無疆的女子。

她不能聽到她不該聽到的話,不能知道她不該知道的事,否則她就只有一個死的下場。

她不希望她死,只能當即殺了烏鴉切斷消息。如果被他知道,他肯定會嚴厲地批評她失職。

這大概是她十幾年的殺手生涯中第一次感情用事。

她真的……太像無疆了,不僅僅是樣貌,甚至某些神情,可她又那麽得……不像無疆。

無疆不可能不認她,自七歲那年起,她們就一起殺人練武執行任務,十二年的殺手生涯,目睹太多背叛和人性的懦弱陰暗,她的刀尖永遠對準每一個企圖靠近的人,從不猶豫從不心軟,這一生她不會把後背交給任何一個人,除了公子和無疆之外。

她用生命去信任的人,不會不認她!

況且無疆的武功從不是大開大合的路子,正好相反,她快狠準,殺人時靜谧到無聲,她的身手不可能連一只小烏鴉都打不過。作為殺手,她冷靜專注,眼裏除了殺死目标不關心周遭萬物,絕不可能因一個無關的小女孩腳步而亂神,方才那一記疾風腿裏飛出一枚飛刀雖令人措手不及,但是對無疆來說要躲開它絕非難事,多少次生死間的過招,比這險惡,比這更接近死亡,除此之外最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會被威脅,被威脅着自斷雙臂,真是可笑啊。

那個殺伐決斷機智詭詐的無疆,怎麽可能會被人威脅,怎麽可能會乖乖就範!

她不是無疆,朱衣有些痛苦地想,她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無疆,但即便她不是,只要她頂着那張臉,她也不忍對她下手。

燭火安靜地燃燒着,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長,投映在斑駁的壁上,冷酷中似乎帶了點悲傷。

“無疆,你在哪裏,無姬很想你。”她出神地望着燭火,輕輕地呢喃着。

無疆剛處理完烏鴉的屍體,正搬了把凳子坐在剛才打鬥過的院子裏。

她在想昨晚那個朱衣女子,她的武功好厲害,遠超久修閣殺手榜上排名第七的烏鴉,她不會是一個無名之輩,那她是否也是久修閣榜上的一員?她跟蹤自己,幫助自己,就因為自己跟她口中的那個“好朋友”、那個“無疆”長得像?也許自己真的就是無疆,可是無疆又是誰,為什麽會昏迷雪山,會被人扒皮換膚,她應該承認嗎,應該回到過去的記憶過去的生活嗎?這個朱衣女子雖讓人産生幾分親近和信任之感,但是她又讓人捉摸不透,渾身上下透着說不出來的詭異。

她明明是想從烏鴉身上套取消息和情報,卻在烏鴉說的時候突下殺手割斷其咽喉,分明是想隐藏消息——對她不利的消息。那她想對自己隐藏什麽,修羅是誰,軍……軍什麽,軍營?西疆的軍營?

她到底是哪國的人?!

無疆有些心驚地想着,但一切全是她毫無證據的憑空猜測。不過不管她是什麽人,到底想隐藏什麽,她有一句話總歸是對的,這裏并非久留之地,她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就算不為自己,也為小慈。

可天下之大哪裏是安全的呢……

無疆望着手中那個雕刻着“流”字的鑲金令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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