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殿下
殿下
西流認得他的聲音,那是西王身邊的人。
“王上請您過去一趟。”
果真還是要單獨再被叫過去再說一頓……西流雖早就料到了,只是沒想到這麽快。這不是剛從他那裏回來麽,但是也沒辦法,他只得應承下來,卻看到那位公公還立在門前沒走,“還有何事?”
那位公公笑了笑,輕輕道:“王上說,讓您把身邊這位姑娘也帶上。”
西流內心長嘆,啊……延武這個長舌婦……不好好研究行軍打仗,每天盡在這皇宮裏傳些蜚短流長……
西流看着無疆,有些不知如何開口,看得門外的公公又抿嘴笑了笑,心想:這位常年不在宮中的殿下在這方面跟西王可真是一點也不像呢。想當年,西王追求王後那叫一個明目張膽,全城矚目。那時他已然稱王多年,可後位一直空懸,身邊沒有一個女子,宮裏的嬷嬷公公,朝堂的将軍太傅等文臣武将為之愁苦煩悶焦頭爛額,舉薦過許多适齡女子,環肥燕瘦,能文或是善舞,但都被西王拒絕,直到有一天他在城東的街頭遇到了如今的王後。
那時她還是一個叫熾羽的平民女子,一襲白衣,身姿翩然,她牽着一匹銀白的汗血寶馬晃蕩在滿城華貴的西宣,仿佛是這富貴粗曠、熱鬧喧嚣的王都街頭唯一的一抹靜谧溫柔。
令人心頭一動。
而偏偏就有這麽一個不識相的纨绔沖撞了這份靜谧,在行人如織的西宣街頭打馬奔行,沖倒了街攤和路人,就在一位老者要傷于馬蹄之下時,一襲白衣翩然而起,在狂蹄之下拉住馬辔,縱身翻上馬背,動作行雲流水渾然天成,不費吹灰之力就将那狂馬制伏,她端然坐在馬背之上,像西疆南山上那一朵空靈的的冷梅。
就是那一眼,就讓西炎從西宣的繁華街頭追到了蠻疆的深山之中。他不在皇宮的那段日子,宮裏的嬷嬷公公,朝堂的将軍太傅等文臣武将又是為之愁苦煩悶焦頭爛額,整個西宣都知道他們的西王追王後去了,日日翹首以待,終于某一日在西宣的街頭看到兩人策馬并行,紫衣英姿挺拔氣宇軒昂,白衣眉目如畫身姿翩然,西宣舉國歡慶。
那歡聲笑語,如今仿佛依舊飄蕩在公公的耳邊。
“那就去喽。”正當他的殿下進退兩難之際,身邊的姑娘反而率先開口說道。
“的咧。”公公眉開眼笑,他就喜歡這樣爽快的女子,“姑娘這邊請。”
穿庭走巷,西宣皇宮并不如何富麗堂皇,反而古樹林立,假山縱橫,花草繁茂,大約走了一刻鐘時間,他們來到一間叫做“微時”的屋子前。
“殿下,請。”
與西宣整體粗曠的風格相比,這間屋子倒是布置得飄逸空靈,幾株冷梅,幾縷紗帳,随着打開的門,紗帳輕輕飄舞起來。
步入屋內,無疆見一男一女言笑晏晏,指着玉石桌前展開的一幅什麽東西在親密地交談,男的挺拔魁梧,星目劍眉,給人不怒而威之感,身邊女子身材颀長,面容姣好,服飾雖并不十分華貴,但是眉宇間的神态,讓人覺得既有清逸出塵的雅致又有不可侵犯的高貴。
無疆在扶風茶樓曾聽聞先帝後早亡西炎年幼即位,以幼齡管理朝政,獨撐王朝,十七歲那年禦駕親征,力挽北境于狂瀾,扶大廈于将傾,雖已即位十幾年,實則不過二十七八的年齡,十分年輕,她正靜靜地打量着這位傳說中的西王,突然聽到身旁之人喊了聲:“王兄,王嫂。”
王兄?王嫂?
無疆微詫。
方才那公公喚西流殿下時,無疆就覺得奇怪,那日在扶風茶樓,她從衆人口中聽聞西王和西後并無子嗣,似乎也并無兄弟,那這“殿下”何來?在西宣這個地方,但凡有點地位名頭的皇親國戚都被扒個底朝天,更何況面前這個相貌武功俱是一流的“王弟”?
他就好像突然冒出來一般,至今也未曾被這宮牆外的人所知。
正胡亂想着,身旁之人似乎看到了她微皺的眉,突然湊近了一些,輕聲道:“不用緊張,其實他們是很和藹可親的。”
……我才不緊張。
獲得西流“和藹可親”評價的兩人自桌後走出,笑意盈盈。
“炊煙姑娘請坐。”王後熾羽身姿翩翩,落座于無疆身邊,竟拉起家常來,“我們家西流沒給姑娘添麻煩吧。”
“沒有,倒是我給他添麻煩,他幫了我很多。”無疆真心實意地感謝。
熾羽非常自然地握住無疆的手:“西流這孩子平時野慣了,姑娘以後可得幫我們多管管他。”
……無疆不知該如何接話,愣了一下,西流立馬從旁橫·插過來:“喂,王嫂,你就不能說點我好話嘛。”
熾羽忍不住笑:“其實啊,我們家西流少年才俊,三歲識字,四歲成詩,五歲耍槍,六歲練劍,七歲斬虎,八歲擒獅,九歲知曉天文地理,十歲精通五行八卦,真可謂是文韬武略……”
“王嫂王嫂,随便吹吹就得了。”西流一邊樂,一邊忍不住打斷了她,“您這也太誇張了……”
這邊還在鬧着,那邊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你真的考慮好了?”此話一出,屋內瞬間安靜下來,氣氛也莫名沉重起來,西炎眼神複雜地看着西流,“你在山上二十載,如今下山,本想讓你在宮裏多住些日子。”
西流散去了嬉笑的神情:“我知道王兄的意思,不過我在宮裏也已住了些日子,西疆之大,西流這二十年居于一隅,未曾去過別處,此番下山想多走些地方,小武此次去前線,我也正好跟着去見見世面。”
西炎眉間深鎖,沒有說話,但那多年高坐于大殿之上所形成的威儀,讓他即便沉默不語,也透露出一股逼人的氣勢。
西流起身,朝西炎恭恭敬敬鞠了一個躬,真摯地說道:“多虧王兄這些年的操勞,西流才能在山上無憂無慮,如今總該為您分擔點。”
無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西流說完這話之後,她似乎在西炎這個年少稱王的帝王眼裏看到了一層薄薄淺淺的水霧。
悄然浮現又驟然而逝,仿佛不曾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