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攸寧能感覺到她在生病,發熱是很難受的事,可更難受的是心口沉悶滞澀的痛意。

她不想看見鄭王,也不想與他講話。

鄭王神情微動,他握住攸寧的手,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語,将杯盞喂到了她的唇邊。

他聲音很輕:“先喝點水。”

攸寧偏了偏頭,自己将杯盞拿了過來:“我自己喝。”

她排斥的意思很明顯,長睫低垂着,眼尾紅而瑰麗,像是又哭過。

鄭王無聲地望着她,末了沒有言語。

攸寧的指骨是顫抖着的,她握不穩杯盞,溫熱的清水搖晃,微微灑了出來,差些還要濺濕她的衣裙。

“小心。”鄭王眼疾手快地接過杯盞。

他壓下眼底的躁郁,掐着攸寧的下颌,不顧她的掙動和反抗,輕柔又強硬地令她将水飲了下去。

她被迫啓唇,因在發熱口腔是滾燙的,舌尖也是灼熱的。

盡管畏懼,攸寧仍是将水飲了下去,她吞咽着熱水,就像吞咽他指骨時一樣,斂着貝齒,收緊喉嚨。

在那破碎的哭聲溢出時,鄭王驟地想起這習慣是怎樣養成的,因他常在她生病時,迫使她承歡。

發熱時的身軀滾燙,便連那隐密的禁忌亦是滾燙的。

她不會有什麽力氣掙動,僅能哭着由他擺布。

那一刻鄭王心中陡然一滞,他下意識地想要放開攸寧。

可她卻像渴了經久的人似的,執念地又吻上來,掠取更多的水。

結束以後攸寧低喘着氣,一雙淺色的水眸盈着晦暗的光。

似是有些自厭,似是仍有些欲/求不滿。

鄭王輕聲問道:“還渴嗎?”

她微微頓了一下,用無聲且蠱惑的眸光望向他,于是鄭王又吻了上來。

這個吻并沒有什麽掠奪的意思,可是攸寧還是在顫抖。

她的心在瘋狂地抗拒,但身體卻全然不能抵禦鄭王,比起強勢的掠奪,這種溫柔攻勢近乎是恐怖的。

怪異的情緒無法克制地占據腦海。

攸寧的手指深深地陷進了鄭王的腕骨裏,她的指甲被修剪過,卻仍是撓出了血痕。

血珠一顆顆地滾落,泛着鏽氣。

鄭王卻仿佛沒有看到似的,聲音微啞地說道:“別生氣,攸寧,醫官說了,若是想要快些病好便要多喝水。”

他輕輕地撫上攸寧被水濺濕的腕骨,将那柔軟的紅痕抹去。

她垂眸看向他白皙的指節和淌着血的手腕,嗓子再度有些幹澀。

“王令已經下達,等你病好,我們就舉行儀禮,好嗎?”鄭王的話音低柔,“從今往後,你想要做什麽都可以,攸寧。”

他表現得就像一位文雅的公子。

這讓攸寧想到件恐怖的事,若是初見時鄭王便如此表現,她會不會叫他哄騙得連心魂都要送上去?

興許是會的。

鄭王将她抱在膝上,目光柔得像是盛着一泓月色。

“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我們還可以居在鷺都。”他溫言說道,“或者定都到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與應都一樣,鷺都是魏國的都城,亦是數百年未曾更易的國之重心。

這是很荒唐的話語,為了一個女郎,随意地遷都,便是先周時期的昏君也沒有如此的。

鄭王善言辭,也洞悉人心。

攸寧從未說過對世界的渴望,可他就是能夠一語中的,窺破她內心最深處的向往。

她沒有見識,常年被關在宅邸裏,好不容易長到十五歲,又被鄭王囚在了長青宮裏。

但這不是攸寧最想要得到的。

“我不想要這些。”她搖了搖頭,“我不想,妫允。”

攸寧喝了些水,聲音依然有些啞,像是湃過的沙甜瓜果,帶着甘意。

鄭王撫了撫她的臉龐,柔麗的眉眼帶着笑意:“以後就這樣喚我吧。”

他好像永遠都是這樣,只聽得進去自己想聽的話語,至于不想聽的就當做耳旁風,或者是讓那說話的人恒久地閉上嘴,再也不敢提出這樣的話來。

鄭王就是這強勢龐大王權的表征。

哪怕是以最溫柔的姿态傾覆,也依然會帶着深重的災難。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壓抑感的來源。

攸寧不願再忍耐,也尋不到忍耐的緣由,

徹底放棄從鄭王這裏獲取庇佑後,她其實就已經得到自由了。

在出逃的途中攸寧便想到過,哪怕是屍骨無存地死在漠北的寂寂寒冬裏,也比作為禁脔死在暖如深春的長青宮裏要好的多。

攀附是會帶來快樂,但自由是無價的。

是怎樣也不能被輕易放棄的。

攸寧的眉間又泛起了最初始的倔強,她低聲地重複道:“可我不想要這些。”

鄭王不是個多有耐心的人。

但他沒有打斷攸寧,只是安靜地傾聽着,片刻後方才輕聲說道:“那告訴我,你現在想要什麽,好嗎?”

“我想要自由。”攸寧的聲音很輕,低得像是呢喃。

落下來時卻極是沉重。

鄭王撫着她臉龐的手頓住,他的眸色晦暗,聲音也稍稍重了少許:“再想想,攸寧,你還有別的想要的嗎?”

換作以往,他大抵已經令她跪下了。

“你是聽不懂嗎?”攸寧冷笑一聲,她擡眼高聲道,“妫允,我想要自由。”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想做你的王後了。”

“我想要自由。”攸寧擡聲說道,“我想要離開長青宮。”

立後的王令擺在桌案上,她不顧身上的虛弱,從鄭王的懷中掙脫,而後将那寫在珍貴布帛上的文書扔進了火裏。

她的動作太快,又早有預謀,但鄭王都未能攔住。

火舌瞬時便吞噬了那蓋上印章的文書,布帛燃燒時有檀香溢出,似是被碾碎的花。

即便對君王來說,立後的事也從來都不簡單。

尤其是攸寧這樣一位身份如此晦澀的王後。

攸寧并不知道,這份看似尋常的文書是由鄭王在無數個晝夜裏親筆起草、書寫而成。

她更不知道,為了王令的順利下達他殺了多少昔日信重的谏臣。

至于那些知悉攸寧身世內情的人,更是被鄭王無一例外全部處理幹淨,便是連奴仆都換了無數輪。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她能夠不必以災禍的容色出現在世人面前,讓她能夠以完美的面貌留名于青史之中。

他在為她走一條逼仄的路,然而攸寧對此只是棄之如履。

她不要。也不在乎。

還想要離開他,抛棄他。

一想到這裏灼灼的怒意便覺得開始燃燒,鄭王起身将攸寧打橫抱了起來。

“你放開我!”她拼命地掙動着,木屐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不可能。”鄭王的聲音浸透寒意,“永遠都不可能,攸寧。”

“你便是死,也只能作為我的王後死。”他的眼底幽深黑暗,沒有一絲光,“我們會共用一個谥號,哪怕滄海桑田,你也只會是我的妻。”

鄭王再度撕開了和柔的假面,但他到底沒舍得再讓攸寧落淚。

将人抱回到帳內,他便沒有言語,無聲地在攸寧的榻邊翻閱起文書。

攸寧乖順的時候很乖順,鬧騰起來的時候也絕不勢弱,她煩躁地将桌案上的物什全都往地上摔去。

銅器經得起抛擲,琉璃就沒那般好運。

珍貴的琉璃應龍雕被摔成碎片,流光溢彩地折射出明燈的清輝,倒是有些靈秀。

攸寧心中有郁氣,若是能發洩出來也是好事。

“摔得好,攸寧。”鄭王沒有阻止她,他執着朱筆在文書上勾畫,正欲寫些什麽的時候,忽見攸寧攥住了琉璃的碎片,欲向腕上割去。

她漂亮的、美麗的眼眸裏只有戾氣,沒有理智,也沒有生念。

那一瞬間鄭王渾身的血都冷了。

他平生從未這樣暴戾過,琉璃碎片被碾成齑粉,攸寧的腕骨也被霎時掐出了紅痕。

當攸寧顫抖着掉下淚水的時候,理智仍然沒有徹底回歸。

她被鄭王按在腿上,哭聲越來越大。

像極了任性驕縱的貴族女郎,只不過她們只敢在父母面前逞能,攸寧卻敢在君王的面前肆無忌憚。

她目中無人,更不将他這位君王放在眼裏。

鄭王吻去攸寧的眼淚,聲音冷得如若寒冰:“報數,攸寧,如果全都報對了,孤就原諒你這一回。”

這是極羞恥難捱的事,先前她就是寧願接受加罰,也絕不肯如此。

但現在由不得她來決定。

鄭王決心要讓她長個教訓,他将她的手腕攏在一起,用綢緞背在身後綁了起來。

攸寧的身軀由內而外都是滾燙的,她仍然倔強地說道:“暴君!你是暴君!不會得到善終的……”

她連罵人的話都不會什麽,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

鄭王被攸寧氣笑了,輕聲說道:“暴君?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暴君嗎?”

她的身軀瑟縮了一下,但已經太遲。

攸寧哭得厲害,直到嗓子都啞了仍然在堅持地掙動着:“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怎麽敢這麽說他?

“恨我?”鄭王咬着牙關說道,“你恨我也沒用。”

他沒有子嗣,卻仍然在那一瞬間體察到了沖心的怒意,再一想到下朝會後他第一時間就帶回來給她看的那份文書,愠怒便如那爐裏的火舌般灼燒起來。

血在不斷地上湧,讓他的眼前都是一片暗紅。

鄭王攥着攸寧的腰身,再不顧她連連滾落的眼淚,迫使她坐在了他的身上。

滾燙的痛意和強烈的未知感交雜在一起,帶來陣陣痙/攣般的恐怖體驗。

禁忌被輕易地破開,灼燒般的痛意被附着了其餘的意味,亂作一團麻。

攸寧抖得不成樣子,她邊哭邊紅着臉繼續罵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沒有人會愛你的!”

多幼稚,多天真。

但鄭王還是被她激怒了,他很重地攥住她的腰,冷聲說道:“那你試試,你能不能逃脫了我這個沒人愛、不得善終的暴君?”

攸寧控制不住地哀吟,她狠狠地抓撓着鄭王的肩頭,将郁氣全都化作恨意,把那應龍的紋繡都快要給抓破了。

再沒有比她更倔強的女郎。

血痕浸透了肩頭,只是因為衣是玄色的,才沒有很顯眼。

鄭王不知道攸寧有多難捱,但他能通過肩頭的痛意來感知她的承受底線。

她怕疼,但又很能忍疼。

她最懼怕的是那不便言說的感觸,那才是會讓她真正繳械的物什。

攸寧抓得不夠過瘾,幹脆上了唇齒,她哭着咬住鄭王的指節,重重地咬出一圈血痕。

鐵鏽氣逐漸散開,鄭王便直接将手指搗進她的唇裏,逼她飲下更多的血。

都飲了這麽多他的血,怎麽還這般任性?

鄭王帶着脾氣吻住攸寧的唇,強迫她将血都咽下去,她死活不肯如他的意,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舌尖。

于是新的血又流了出來。

等到這個混亂的吻結束的時候,鄭王的唇邊已經有了血痕,攸寧的唇也徹底地腫了起來。

他用指腹抿了下唇,冷眼看向攸寧幹嘔的模樣,怒意再度控制不住地上湧翻騰。

她也氣得厲害,擡腳就想踹向鄭王的胸口,可棋差一着,被他攥住了腳踝。

更糟了。

被迫擡起腿的時候,攸寧又開始放聲地哭,她驕縱又任性,所有潛藏在血脈裏的脾氣全都爆發了出來。

隐忍恒久地成為了過去式。

“你下流!”她的指節連鄭王的衣袖都抓不住,卻仍是晃動着腿,意圖弄疼鄭王。

幼稚得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

鄭王冷笑一聲,他低聲道:“這就叫下流了?”

“你猜猜依你這樣的容色,着薄裙出去能不能走出應都?”他的眼底晦暗,映不出一點光,“且不說平民與奴仆,單是駕車路過的貴族,便有可能将你直接擄走。”

“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嗎?”鄭王的聲音越來越冷。

他緊扣住攸寧的後腦,逼迫她看向他:“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真正下流卑劣的男人嗎?”

鄭王拍了拍攸寧的臉頰,壓低聲說道:“他們只是看你一眼,就會生出将你鎖在床榻上孕育無數子女的幻想。”

沒有任何自保能力。還妄圖離開他。

應都是他的治下,鄭國是他的國度,登徒子再放肆也總歸是在律法的制約下的。

而到了列國之外是真正的蠻荒瘠土。

狄人與戎人雜居,不遵循律法,也不遵循道德,他們會随意地掠奪男女,比對待牛羊還要放肆。

可攸寧什麽也不知道。

她滿腦子裝的都是幻想,天真又幼稚。

一想到攻破北狄的王宮時,她已經被人關在帳內玩/弄得有孕,鄭王便覺得有強烈的殺意在蔓延。

攸寧的臉頰潮紅,說出來的話卻滿是冷意:“難道在你身邊就不一樣嗎?難道你就比他們高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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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收《薄情帝王火葬場了》——

【失憶死遁+狗血火葬場】

元慕烏發雪膚,姿容姝麗,卻不被父兄所喜。

她分明出身尊貴,卻被視作災星,常年養在莊子裏。

直到十五歲那年救下一青年,她才頭一回對未來生出期許。

賀蘭貞生得俊美,性子和柔,是元慕平生從未見過的芝蘭玉秀。

盡管出身差了些,但他待她的那份情真摯不渝,更是讓她快要溺斃。

父親要将元慕強嫁予旁人的前夜,她哭着說道:“你一定要來娶我……”

幔帳搖曳,賀蘭貞聲音低啞:“好。”

元慕苦等多日,終于在大婚前将賀蘭貞盼回來了。

龍袍衮服,十二冕旒。

她那時才知他并非軍戶賀蘭貞,而是廢太子李從旒,這天下原本的主人,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

元慕本該歡喜,然而李從旒登基為帝後,卻娶了她的姐姐。

姐姐體弱不能有孕,他便要元慕進宮,代替姐姐生子。

李從旒忘了元慕,也忘了他們間的那段情。

帝王冷酷,他只覺得元慕的身子殘缺,銜恨她并非完璧。

元慕被囚在深宮三個春秋,受盡摧折,艱難度日。

直到剛出生的幼子被人抱走後,她終于是陷入絕望,點燃了那幽寂陰冷的宮閣。

那夜的火很大,大到李從旒至死都沒能忘卻。

見到那焦黑的屍首後,向來從容冷酷的帝王亂了神色,他跪在地上,瘋狂地攥住她的手。

元慕不喜釵環步搖,唯有腕間始終帶着一個材質粗劣的玉镯。

那是昔年賀蘭貞贈予她的舊物,李從旒厭恨過,強迫過,可元慕就是不肯摘下。

這一刻李從旒終于想起,元慕心心念念的賀蘭貞就是他,将那玉镯仔細戴在她腕間的也是他。

他親手摧折的,是他曾放在心尖怕碎了的姑娘。

李從旒心神震蕩,眼似滴血,至此他終于明白何為摧心剖肝。

食用指南:

1、冷酷帝王×厭世貴女,1v1,sc

2、日更日更(*/ω\*)

3、男主真·瘋批,狗血誤會失憶死遁,強取豪奪,追妻火葬場,男主只和女主有感情與親密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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