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端倪
端倪
躺在地上的款二嬸聽到裏正說的話,一瞬間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撐着地艱難地爬了起來,還裝模作樣理了理雜亂的頭發,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便又開始趾高氣昂:“不錯,我可是你的長輩,你若是告我,那可是不孝!”
自古正統王朝,無一不以孝治天下,故不孝之罪是壓過其他罪名的,像款家的情況,即使最後步故知真的以虐待罪名懲治了款二嬸,但案結之後,官府還得追究他與款冬的不孝之名,輕則剝奪步故知的秀才功名,重則以大罪處理。
不過鑒于款二嬸最多只能算作款冬的養母,款冬又業已出嫁,故應是到不了重罪程度,不過革除功名怕是免不了。
但若是能讓款二嬸虐待款冬的罪名昭彰,步故知也不會吝惜這古代的秀才功名。
由是步故知仍是毫無退讓之意,眼中淩冽更甚,睨一眼款二嬸後,又意味深長地掃視院中站着的村長裏正,但話卻是對款二嬸說的:“那你大可去試試!”
款二嬸這下真的是又氣又怕,揮舞着手就要往步故知臉上撓:“我真是養了一個白眼狼,早知道我就不收養這個晦氣東西了!克死了他父母不說,現在要來害我!”
步故知先是退避了幾步,見款二嬸還是追着不放,又出口诋毀款冬,便再也忍不得了,狠狠踹了款二嬸一腳,力道雖不大,但是是看準了腿彎痛穴才動的腳。
款二嬸應擊“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抱着腿疼得哎呦哎呦地直哭,嘴裏颠三倒四的還是不幹淨,一會兒罵款冬,一會兒罵步故知,還罵了款二叔是個不争氣的,讓小輩都爬到頭上來了!
款二叔和款家兒子本想上前攙扶款二嬸,但步故知橫眼看了過來,眸中怒意不加掩飾,視線如利刃,竟生生讓他們不敢再上前。
村長白着臉倒還沒個反應,但裏正卻是站不住了:“好一個張狂小兒,竟當着我們這麽多人的面毆打長輩,我看也不必你明日再去報官了,我這就去請老父母來,我們清河村一刻也容不得你這種不孝之人!”
村長一聽,趕緊拉住了裏正,低斥:“你在這兒瞎胡鬧什麽呢!”
裏正甩開了村長的手,憤憤道:“不是我瞎胡鬧,是那個步故知太不知好歹了!”
眼見裏正喊來了自己的兒子便要去縣裏“惡人先告狀”,屋裏頭黃大娘猛然沖了出來:“誰說秀才公是不孝了!款冬是款老二家的賣給步家的,和款家早就沒了幹系!”
此言一出,不僅村長裏正愣住了,就連步故知也是沒想到,而坐在地上嗷嗷大哭的款二嬸頓時住了嘴,神色慌張,渾身顫抖。
這不孝罪名是他們能按住步故知的最後砝碼,若是沒了這不孝的名頭,步故知必然不可能再罷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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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最先回過神來,他強裝鎮定公允:“說什麽賣不賣的,誰家娶媳婦夫郎不都得給聘禮,怎麽就成賣了!”
黃大娘本來說話是溫聲和氣的,但在此時也吼着個嗓:“步家妹子和款老二家的談的就是賣!”
她斜着眼啐了一口地上的款二嬸,再繼續道:“款老二家的看上了步家靠河的那塊地,找了步家妹子許多次,可步家妹子想給秀才公留着,就沒松口。”
“要知道,外頭靠河的田一畝可要二十多兩!而步家是有整整四畝地的!見步家妹子不願意,款老二家的便說要把款冬許給秀才公,聘禮也不要了,就要那四畝地。”
“但誰家聘禮要四畝地啊,咱們村裏誰家聘禮再高能高的過二十兩?所以步家妹子也還是沒同意,款老二家的便又說,款冬就當是賣給步家了,日後也不需要秀才公孝敬他們,他們也不會賴着秀才公。”
“誰家不知道款家的德行,步家妹子确實看中了款冬能幹,可也害怕秀才公日後會被這麽一門親拖累,起初也就沒動心思,但這下款老二家的說是賣,步家妹子最後才點了頭。”
“不過步家妹子也知道提防着款家的無賴,讓她按了契書,這事才算成,還顧慮賣的名頭太難聽,又添了二兩,對外說是聘禮,也沒将事情往外頭說。”
黃大娘看向步故知:“契書就在你娘的遺物中,先前沒跟你說是擔心你…總之,你現在和款冬和和美美的,也不怕款家什麽人賴你!”
圍觀衆人才意識到,款二嬸說要将款冬賣了不是氣話假話,而是已經做了,只不過沒賣給人牙子,而是賣給了步家。
雖在步款兩家結親後不久,衆人皆注意到步家河邊那塊地就由款家耕種了,但畢竟兩家是親家,無論那塊田是轉了主還是暫時借給款家種,他們這些外人都很難清楚其中明細,也是因此,從沒人将這門親事往賣哥兒那方向想。
也難怪款冬自從嫁到步家後,款家就再沒找過款冬,原先他們還猜測款冬就算出了嫁,也得被款二嬸扒着繼續幫款家做活,結果一年多來,款二嬸竟然寧願花錢請村裏人幫忙,也沒使喚款冬,衆人還以為款二嬸是轉了性,原來是徹底将款冬賣了,得了天大的便宜,才肯消停。
裏正沒想到款二嬸竟然敢瞞下個這麽大的事,還撺掇他們來給她撐場子!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款二嬸便要開口罵,但一句話沒出來,自己卻先是喘不過來氣了,他兩個兒子連忙上前攙扶着,替他又順了順氣,這才說得出話:“你這蠢婦!”
話剛罵出口,村長扯了扯他的袖子,壓低了聲:“款家做的事,我們最多算個知情人,現在罵她也無濟于事,不如先跟步家小子說了,他只要還在這清河村,總要給我們兩家一個面子。”
裏正擡頭看了看步故知,又低頭琢磨了一會兒:“也對,當年的事若要論罪也論不到我們頭上,縣裏還有一位大人呢,我們将其中幹系與步家小子說清楚,諒他也不敢得罪縣裏的大人!”
他二人打定了主意,便齊齊換了一副樣子,裏正指使自己的兒子拽起已六神無主的款二嬸,又驅散圍觀村民,再将款家三口都打發回去。
款二叔似是隐約聽見了村長裏正的打算,并不願走,他知道村長裏正是想棄了他們一家,撇清關系了。
裏正見款二叔不肯,板着臉斥道:“想想你大哥!起初這事可是誰都不同意的,還是你家婆娘自作主張,先成了事再告訴我們,若要真的追究,可不止你家婆娘那一項罪名了!”
款二叔從來都不是拿主意的那個,被裏正這麽一吓,便更是慌了神,而現在款二嬸神智都已然不清,自然也做不了主,便只好先和兒子帶着款二嬸回家了。
而村長則是直接進了步家,放低了姿态:“秀才公有所不知,款老二家的之所以害怕你去報官,是因為瞞下了有關款老大的戶籍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