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戳破

戳破

随着窗外天邊的黑雲一點一點地散去,斜晖探入屋內,拉長了窗棂的光影,明暗之下,步故知的面龐輪廓更加清晰,稱得眉眼也愈發隽修,款冬不由得看癡了,下意識地聽從了步故知的話,張開了嘴。

步故知在心底松了一口氣,後慢慢地一口一口喂款冬喝粥,等到碗見了底,步故知又拿巾帕替款冬拭了嘴。

期間回過神的款冬一直睜大着眼,盯着步故知的一舉一動,焦急之意溢于言表。

步故知卻直接握住了款冬的手,讓款冬有些疑惑。

“冬兒,不管怎麽樣,都要信我,我一定會幫你讨回公道的。”

款冬呆愣愣地點了點頭。

步故知沒有放開款冬的手,嘆了一口氣,将這幾日發生的事,從款冬暈倒後說起,一直說到今日,他已向縣衙遞交了所有的文書。

款冬在聽到爹爹的戶籍一直被款二嬸利用時,就在止不住地哭,直到聽到步故知保證,一定會讓款家和所有參與的人得到懲罰後,他才勉強抑住了抽噎。

他不自覺地扯住了步故知的衣袖,努力憋回眼淚,不讓哭泣模糊話語,聲音雖依舊低軟,卻明顯比往常多了堅定:“我要回去看爹爹。”

步故知自然能體諒這個時代的人都十分講究死後的安定,更何況款冬父親的戶籍是被用于牟利,即使是身為現代人,步故知也覺得這是對死者的不尊重。

他回握住款冬的雙手:“會的,等縣衙堂谕決斷,我們将你父親的戶籍處理好,就回去看你父親。”

款冬得了步故知的保證,心中吊起的石頭才落了地。

但對爹爹的擔憂才定,他突然地意識到,昏迷之前的最後一眼,他看到的是步故知焦急關切的神色,而醒來後,身邊也是步故知的悉心照料,就連爹爹的事,也是步故知一手操持,如果不是步故知,恐怕爹爹的戶籍還要繼續被他們利用。

他看着眼前溫和體貼的步故知,一種沖動壓過了理智,他咬了咬下唇,猶豫卻又堅定地與步故知對視,只是話到了嘴邊,心底荒謬的猜測還需要最後一點依仗:“夫君,你吃了芫荽嗎?”

步故知也是有些發愣,不知道為什麽款冬會突然提到芫荽,但還是回想了這幾天吃過的東西,老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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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喜歡吃芫荽嗎?”款冬坐直了身,幾乎是傾到了步故知的面前。

步故知這下沒有遲疑:“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讨厭。”

款冬抽出了被步故知握着的手,反而是急切地抓住了步故知的雙臂:“那就是說,你可以吃芫荽了?”

步故知再遲鈍,也察覺出了什麽,慌亂間他選擇回避了款冬的眼眸,他看得出款冬的眼裏雖有着慌張急切,但更多是一種希冀,這讓步故知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魂穿之事,他原本打定注意絕不與旁人知曉,可終究瞞不過款冬,但他不知要如何與款冬解釋,也不知款冬究竟又會是什麽樣的态度。

款冬從步故知的回避中得到了答案,他松開了手,突然有些無所适從。

從前的步故知十分厭惡芫荽,他曾在做菜時不小心放了點芫荽,被從前的步故知嘗到後,直接吐了出來,接着又是一頓毒打。

他閉上了眼,身體又在顫抖着,從前的步故知,只要想到就會讓他無比害怕。

但這段時間下來,他無法将失憶後的步故知和從前的步故知看做是同一人,或許他就是已經在心底确定了,失憶後的步故知不是從前的步故知。

可這畢竟是無比荒謬的想法,他不敢說,卻也不自覺地去尋找可以支撐這種想法的證據,好像這樣就能給自己多一點的理由去靠近現在的步故知。

步故知看到了款冬在顫抖,卻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麽,就沒有像之前那樣立馬安撫,而是起身想要離去。

款冬感到了步故知要走,連忙睜開眼抓住了步故知的手,以往他總在害怕時落淚,但現在,他沒有,他緊緊地抓着步故知的手,倔強地不讓步故知離去,也倔強地與步故知對視。

“你說的,什麽都告訴我的。”

步故知站在床前,沉默不應,卻也沒有再回避款冬的眼眸。

款冬眼眶蓄淚,眼尾泛紅,脆弱無比卻也倔強無比,就像一朵雪中的梅,開在十月彎折的虬枝之上,不懼風霜肆虐,不畏嚴寒将至,執意追尋心中的答案。

他沒有再催促,也沒有放手,就這麽無聲地看着步故知。

就在眼角的淚終要垂落之時,步故知妥協般嘆了一口氣,他擡手接住了那滴淚,又彎身用指腹抹去款冬臉上的淚痕:“莫哭,我都告訴你。”

但心底一種燥意讓他無法再像之前那般溫聲細語,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令他內心深處的不可言說的情緒漸漸露出了端倪。

他終究是那兩人的孩子,又怎麽可能完全不像他們。

他沒有坐下,而是繼續彎身,但撫着款冬眼角的指腹,卻順着款冬流暢的面骨,滑到了款冬的下颌,又改用兩指锢住,并不輕柔,卻也極力地控制住了力道,可還是讓款冬原本白膩的皮膚點上了人為的紅痕。

步故知看着指下紅痕,燥意才稍稍消退,但還是沒有放手,現在的他渾身充斥着一種自我克制的壓抑。

“我知道你已經猜到了,我不是從前的步故知對不對?”

款冬覺得眼前的步故知陡然變得有些陌生,卻也沒有害怕,他對眼前的步故知有着一種莫名的信任,即使下颌有些吃痛,但也沒有抗拒。

在聽到步故知的話後,耳中嗡然,随之心中劇烈的情緒如煮開的水,翻騰着湧上心頭,他所有的不安、忐忑、惶恐都在此時被步故知的一句話磨滅,但情緒沒有消減,這種情緒讓他幾乎要喜極而泣,卻又不知為何。

他迫切地想看到步故知的眼:“看看我,好不好。”

這句低微的懇求鑽進了步故知的耳,也在那種不可言說的情緒中喚醒了他的理智。

步故知迅速放開了手,但那處紅痕卻再次紮進了他的眼,收回的手在袖中攥成了拳,他重重地喘出了一口氣,壓着嗓:“對不起。”

款冬卻不在意這些,他想知道更多,更多的真相,以及更多的——步故知。

他想再次抓住步故知的手,步故知卻後退了幾步,坐到了圓桌邊,疏遠之意不言而喻。

款冬怔住了,他看着自己抓空的手,竟想要落淚,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麽,是不是戳破真相也會讓他失去什麽。

緊接着,他聽到了,步故知在說:

“我不是從前的步故知,也不是你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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