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病

生病

款冬無意識地将步故知越纏越緊,仿佛這樣就能永遠留住步故知,他沒有再哭,而是眼神空洞地望着一處。

步故知到了快要不能呼吸的程度,才狠心拉下了款冬環着他的手臂,而款冬也沒有任何的反抗,就像一根被斬斷的絲蘿,本能依附着喬木,但卻漸漸失去了生機,最後輕輕一碰,便化成了枯枝掉落。

他這才覺得不對勁,低頭看向款冬,發現款冬竟兩眼無神,也無法與他對視。

腦中一陣轟鳴,連忙撫着款冬平躺下,期間款冬還是毫無反應,步故知開始後悔今天将款冬一人留在了這裏,他沒有想到,只不過是短短的半個時辰,就讓款冬的精神狀态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擔憂、懊悔、失措的情緒在他的身體中如熱油翻滾,步故知此刻覺得渾身都在叫嚣着疼痛,他快要不能呼吸,卻又不能仍由情緒奪走他的理智。

步故知緊緊握着款冬的手,說話時已有控制不住的顫抖,但還是強自壓低了聲,只在款冬的耳邊輕輕呼喚着:“冬兒,我回來了,是我回來了。”

可款冬仍舊眼神空洞地目視于上,只偶爾眼尾處會溢落幾滴淚。

窗外狂風卷着黑雲呼嘯而來,院中樹枝噼啪碎落,一道閃電倏地劃破黑沉的天幕,一時天地乍明,緊接着一聲巨雷炸響,又轟隆隆地傳至遠方。

狂風強壓着門窗拍打,其勢欲拔院落。步故知聽到孔文羽在外頭驚呼着閉窗封門的聲音,也有些放心不下,見款冬還是木然躺在床上,便起身關緊了側屋的窗,準備去外頭幫一下孔文羽再回來。

就在他推門之時,身後款冬卻突然尖叫起來,撕扯着嗓,聲音無比的哀切,宛若垂死黃莺的最後一聲鳴啼:“夫君,不要走,不要走!”

接着一陣窸窣聲響,款冬竟想要下床來,步故知連忙折回身,攔住了款冬的動作。

外面雷鳴滾滾,雖不再駭人,但聽起來也會讓人心慌意亂。步故知扶穩了款冬的身體,正想再看一眼款冬的眸,卻在對視的那一刻,被其中猶如明珠破碎般的悲戚所震住。

還未等步故知說些什麽,下一刻,冰涼的吻封住了他的唇。

驟雨忽至,狂風漸逝。

醞釀已久的大雨終于落下,啪嗒啪嗒地與萬物交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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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即使風僝雨僽,也無人關心。

一瞬間,雷聲似在步故知的腦中炸開,轟鳴着攪亂他所有的神思,他睜大着眼感受着唇上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

很快,步故知嘗到了屬于淚水的苦鹹,在兩雙唇之間交濡,他心下一顫,垂眼看向款冬,不能視全貌,卻能看清款冬緊閉着的眼。

長睫已完全為淚浸濕,粘連成幾片烏羽,細微地顫抖着,若展翅欲翺,卻不得章法,淚水不斷地從緊閉的眼中溢出,口中的苦鹹也越來越濃。

步故知終于從莫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握住了款冬雙臂,想要将款冬推開,卻不料款冬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竟掙開了步故知的手,又攀住了步故知的脖,整個身體都壓在了步故知的身上,步故知一時沒有準備,傾靠在了床架,木梁吱呀刺耳。

步故知被凸起的木梗咯得背脊生疼,卻硬生生忍下,還沒等他再有動作,唇上又是一陣刺痛,是款冬得不到步故知的回應,竟如小鼠偷食在啃咬他的唇,瞬息之間,鐵鏽般的血腥味又充斥在兩人的唇齒之間。

款冬這才愣住了,步故知趁機扶正了款冬,剛想開口,卻不料款冬又再次伸手,拽住了步故知的衣帶,想要扯開,身子也傾倒還欲再吻。

但步故知這次沒再給款冬機會,他稍用力推開了款冬,自己站了起來。

款冬被推得一愣,但下一瞬跪坐起身還想再抱住步故知,步故知這才蘊了火,他扯開了款冬的手,厲聲似斥:“款冬!”

這是步故知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口氣如此強硬地喊款冬的名。

款冬被吓住了,全身僵在那裏,只有淚如洪洩,他努力睜着眼看着站在床邊的步故知,斷斷續續地還在喊:“夫君,不要走!”

步故知沒有即刻應下,方才款冬的舉動雖不至讓他厭惡,但也讓他一時難以接受,陌生的情緒慌亂了他的心。

款冬沒等來步故知的應答,卻也沒有勇氣再觸碰步故知,哭聲越來越虛弱,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但口中仍在微弱地喊着:“不要...不要走。”

步故知察覺到款冬的不對勁,連忙擡起款冬的頭,右手掐住了款冬的人中,左手為他撫背順氣,暫且按下了所有的情緒,耐着性哄慰着:“別哭了,我不會走的。”

許久之後,款冬終于緩了過來,步故知這才長舒一口氣,又将款冬扶靠于長枕,卻沒有如往常般坐回床沿,只愣愣地站在床邊。在經過剛才的事後,他也不知要如何面對現在的款冬,他隐隐猜測出了款冬的想法,卻又覺得荒謬無比。

而款冬沒再哭,也沒再說話,一雙哭得紅腫的眼半阖,頭無力地垂在脖頸上,如一顆被風雨肆意摧殘過的野草,倒伏于地,承受着他本不該承受的苦難。

終是步故知嘆了一口氣,他俯身靠近款冬,款語溫言:“冬兒,餓不餓?吃點東西好嗎?”

款冬沒有任何的應答,身子動也沒動。

步故知只覺得頭疼欲裂,被咬破的嘴角也時有刺痛,但他還是在此時壓下了一切的不适,可情緒卻無法完全抑制,他攥緊的指甲幾乎要深深嵌入掌心,如此才能勉力維持躁意不再發作。

“冬兒,你到底要我怎麽辦?”

也許是即使再克制的語氣也沒能完全掩飾住步故知糟糕的情緒,又也許是這句話已然包含了疲态的嘆息,款冬這才微微地動了動,緩慢地擡頭看向步故知。

他的唇不再蒼白,上面沾有步故知的血,如同抹了紅脂,又泛着晶瑩的水光,是兩人曾唇齒交接的遺存。

步故知看了一眼,便狼狽地側過頭去,似在逃避什麽。

“我要...夫君永遠不離開我。”

步故知此時也不能完全理解款冬的想法,只得再承諾一遍:“我答應你了,只要我在這裏一天,就永遠不會離開你。”

款冬咬着唇,嘗到了步故知血的味道,如同被驚醒,拼命地搖着頭:“不是這樣的,你不要我,你根本不要我!”

步故知無奈地嘆息:“冬兒,與我直說好嗎?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安心。”

款冬一怔,試探着想拉住步故知的手,步故知卻下意識地将手背到身後,款冬的手就僵在了半空,雖然步故知仍站在他身前,但他卻覺得步故知離他很遠很遠。

款冬的淚都要流不出來了,卻在此刻扯動了嘴角,苦澀一笑:“如果你要我,為什麽不肯與我親近。”

款冬這句話印證了步故知覺得荒謬的猜測,如果他願意,自然可以在此時遂了款冬的意,可步故知知道,這只會讓款冬的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

他輕柔地包住了款冬的手,慢慢地送回被子裏,低聲:“冬兒,你現在生病了,不适合談這些。”

款冬抓住了步故知想要收回的手,默默地搖着頭。

步故知這次沒有再掙脫,他無比鄭重地看着款冬的眼:

“你想要,我愛你,對嗎?”

款冬聽到了“愛”這個字,一瞬間想到了爹爹,可下一秒爹爹的身影又如水泛漣漪般逐漸模糊,他再一眨眼,只看得見步故知。

“可冬兒,愛不能治病,愛只會讓你病得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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