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晴簫說到做到,雲開仙君不在的這些時日,蓮池裏的魚都被她烤得差不多,整天除了睡到日上三竿,得空便往方果那兒跑,認識了命格星君手下的一衆小仙婢。
在天宮中待了幾日,晴簫又想起自己在雲澤的老巢了。
她上天的時候走得匆忙,東西都沒收拾,也不知有沒有落下什麽,再說這個季節,山裏的野果也快熟了,她還怪想念的。
後者自然不能當做下凡的理由,晴簫偷偷摸摸找到童芝:“你可知仙君何日回來?”
童芝搖頭:“仙君出門很少報信,興許明天就回來了,說不定也可能下個月才回來。”
“那可怎麽辦?”晴簫裝作為難的樣子,“我上天的時候,忘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在雲澤,如今它孤零零的放在洞穴裏,也不知道會不會丢了,想下去一趟取回來。”
童芝如何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從袖中掏出一根玉簡:“你過天門守衛處時,将這個東西給他們看一看,便可來去自如。”
晴簫忙不疊将玉簡收到手中,笑得像一只偷着腥的貓兒:“多謝了。”便轉身離開。
唉,身後的童芝無奈地搖搖頭,左右晴簫不過是性子頑皮了些,也惹不出什麽大事,便由她去吧。
晴簫哪裏有什麽東西好拿的,風風火火下了凡,直奔自己往日的洞穴,想找回昔日那般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快感,卻不想走到門口時,聽到洞內傳來的嗚咽聲。
晴簫腳步一頓,想着莫不是自己的洞穴內真有什麽石桌石床成了精,思念她到泣不成聲了?
隔着洞前垂下的綠藤,晴簫看不真切,走近洞中時,才發現躲在其中哭泣的小小身影,除了鹿厘還能是誰。
聽見有人走進的腳步聲,他擡起頭,看見來人是晴簫,眸中的警惕才放下,嘴裏喊道:“姐姐...”
想要起身上前擁抱晴簫,卻又硬生生頓住腳步,目露懼意:“不對,你不是她,姐姐明明在天上,你為什麽要變成她的樣子?”
晴簫一愣,眼前的小人兒哪還有之前機靈活潑的樣子,此刻眸中寫滿抗拒,恨恨盯住自己,淚汪汪的雙眼裏蓄滿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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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彎下腰,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好親近些,低聲道:“我怎麽不是了,難道你手腕上那根放光的頭發絲,不是我給的?”
聽到她這話,鹿厘眼中才重新亮起光芒,飛撲上前,一把環住晴簫的腰:“姐姐,真的是你。”
“嗯,是我。”雖然不習慣被人抱住,但晴簫也不好意思推開他,伸手摸了摸小孩頭上雜亂的長發,“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
“姐姐你不知道。”鹿厘癟着嘴,委屈巴巴地告狀,“自從那日你走後,不知從哪裏來的一夥狼妖,他們占山為王,欺壓弱小,把整片雲澤搞得烏煙瘴氣,水裏那些還勉強逃得過,可咱們住在地上的,受盡欺辱,就連我的爹娘也......”
他說到這裏,又說不下去了,沾滿灰的臉上啪嗒啪嗒地掉淚,無聲哽咽。
晴簫拍拍頭:“所以你就躲到這裏來了?”
“嗯。”鹿厘不好意思地埋下頭,“我打不過他們。”
晴簫嘆了一口氣:“不怪你,他們在哪兒,你帶我去見見。”
她說這話時,語氣雖是柔和的,眸色卻在鹿厘看不見的地方變得狠厲。
既然想動她的人,就要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有了晴簫壯膽,鹿厘自然底氣充足不少,昂首挺胸,帶着晴簫走出洞穴之外。
雲澤山水相臨,其中又有不少沼澤,這些狼妖以山大王自居,既然是高高地住在山頭之上,插旗紮寨,看起來威風得很。
晴簫冷眼旁觀,自掌心變幻出一把碧綠色的弓箭,“咻”地一下,準準朝着最高處的旗幟射去。
“嘩啦”一下,旗子被扯成一個大洞,呼啦啦地被風吹得發響,最先發現的巡守小妖扯大了嗓門兒:“是誰,哪個雜碎膽敢在大爺頭上撒野,有種的出來。”
晴簫唇角一勾,踏步向前:“你姑奶奶我。”
她也是妖怪堆裏混出來的,這些不幹不淨的話,說得坦坦蕩蕩,小妖一聽慌了神,看清來人不過是一個俏麗的女子時,頓時發出淫.笑:“怎麽,臭娘們兒也敢上前挑釁,待會兒大爺我就在床上好好治治你。”
旁邊湊過來的小妖也跟着哈哈大笑,說出一堆下流話。
說話間,搓手的動作,更是猥瑣無比。
晴簫目露厭惡,不屑于對這些将死之人多言,舉起手中的弓箭,對準先出言不敬的狼妖頭顱射去。
只她的箭還未射出去,在離狼妖咽喉不過半尺的地方,“叮”地一聲,被一道劍光彈開。
下一秒,那一道光便落在了原本箭端應落在的位置,小妖口中的嬉笑聲還未落,喉間的鮮血便噴得數丈高,直直向後倒去。
晴簫下意識捂住鹿厘的雙眸,又去查找劍影的來源。
不遠處的半空中,有一人緩緩落下,白皙如玉的指間,握住一把長劍,而持劍的人,正是許久未見的雲開仙君。
晴簫心中生起的感激之情戛然而止,轉變為呵呵兩聲。
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
料想自己已經被看見了,躲是躲不掉的,原本應該老老實實呆在天宮的仙婢這會兒卻在狼妖窩前跟人大打出手,小腳趾也想得到雲開仙君會是什麽表情。
晴簫帶着嘴巴張得大大的鹿厘默默拉開距離。
不料雲開卻冷聲道:“站住。”
他讓站住就站住,那豈不是在鹿厘面前丢了面子,晴簫提步要走,卻被鹿厘拉住了手:“姐姐,那人好像在叫你。”
雲開視線下移,盯住二人握在一起的手,薄唇抿成一條線,冷得七月天仿佛就要下雪一般。
好,很好,這百年來她喜歡少年的口味倒是從未變過。
被腹诽的晴簫不知他心中所想,無奈停下腳步,遠遠沖雲開道:“多謝仙君出手相助,只是這畢竟是我雲澤的私事,就不勞煩您大駕了。”
言辭之間,是要将二人撇得幹幹淨淨。
兩人之間這般僵持着,對面的一群妖怪卻是坐不住,奔走呼喊:“不好啦,殺人啦,大王,有神仙打進來了。”
霎時間亂得雞飛狗跳。
鹿厘悄悄拉扯晴簫的衣袖:“姐姐,你認識他嗎?”
“嗯。”晴簫颔首,不願多提。
鹿厘又開始心思活絡了:“他方才出劍好快,想必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神仙吧?”
“鹿厘啊...”晴簫沒有正面回答,只苦口婆心教育道,“一個人再厲害,也不能像他那樣整天臭着臉,這樣是沒有朋友的知道嗎?”
“知道了。”鹿厘聽話的點點頭,轉過頭看見雲開盯着自己的眼神果真不善,縮了縮腦袋。
與此同時,得知消息的狼王放下手中的酒杯,從美人懷中坐起,一雙渾濁的眸子透露出幾絲光亮:“你說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是是是。”手下連連點頭,“大王你可不知,那女的長得是閉月羞花之貌,男的更是冰清玉潔...”
話說到這兒,還不忘嘿嘿笑兩聲,猥瑣至極。
這狼王向來男女通吃,此時更是□□熏心,如何聽不懂下屬的暗示之意,只差哈喇子沒留下來,披風振起,闊步走出洞穴外。
晴簫看見狼族的首領來了,也懶得跟雲開置氣,只将手中的弓箭握緊,緩緩上舉,蓄勢待發。
誰知雲開指尖一道光彈過來,打在她的手腕處,剛好晴簫長箭射出,便又歪了方向,沒有傷到任何人。
晴簫雙眸圓瞪,想不通他為何要着自己的麻煩,眉目清寒,冷聲道:“我替我的人報仇,與仙君無任何幹系,何必幾次三番阻撓。”
“你的人...”雲開難得出聲,一字一句細細道出,似要将這三個字咬碎般,滿臉陰沉。
晴簫毫不畏懼地擡起頭,眸中滿是倔強,勢要為自己争個公道。
還是狼王率先出聲:“要打情罵俏争風吃醋,給老子滾一邊去,你們兩個,誰出手傷了我的人?”
“我。”
“我。”
二人同時出聲應到,又是片刻沉默。
“行。”狼王揮出手中的大刀,“那就一起受死。”
說罷,他又眯起雙眸,露出蕩漾的笑容:“不過二位美人要是認個錯,死罪也可免,不過活罪嘛...”
他話中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晴簫哪裏受過這般欺辱,正要再次拉開工,卻見雲開手中長劍鳴震,直直朝狼王刺過去。
狼妖好不容易翻身躲過,這才意識到面前的人哪裏是什麽冰清玉潔,分明是玉面羅剎,驚出一身冷汗,扯開嗓門兒:“來人吶,給我上。”
衆小妖得令,前赴後繼地撲上來。
雲開于群妖之中,長劍出手,見血封喉,劍花輕挽間,已是倒下去大片狼妖。
晴簫也沒閑着,叫鹿厘轉過身去,拉開弓箭咻聲而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小妖們死的死,逃的逃,獨留下狼王在原地戰戰兢兢,吓得快要尿褲子:“壯...壯士饒命...”
雲開右手執劍,劍端還滴淌着溫熱的狼血,對狼王的話置若罔聞,邁着步子朝他走去。
向來狼妖最為狡詐,眼見自己是逃不過,心生一計,沖着晴簫的方向大聲道:“女俠不要。”
雲開下意識轉過頭去。
晴簫分明什麽也沒做,卻被狼王當做吸引雲開注意力的工具,偏生他還成功上當了,頓時氣得牙癢癢。
狼王瞅準時機,手中大刀向雲開的背上揮去。
“小心!”晴簫驚呼出聲,搭箭對準狼王。
“咚”的一聲,狼王的屍體如一座大山般,轟然倒下,驚起滿地的塵灰。
晴簫大步流星走過去,氣得飽滿的胸脯上下起伏:“你不是挺厲害的嘛,怎麽剛才及那麽容易上當了,你要是真被砍死,還得拉着我陪葬是不是?”
她仗着自己口齒伶俐,把雲開仙君噴得一字未發,只抿緊了薄唇,直而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眸子,不知在想什麽。
還是鹿厘看不過眼,輕輕扯了扯晴簫的衣袖:“姐姐別罵了...”
有了旁人提醒,晴簫已經跑到喉頭的話頓時噎住,雙眸瞪得遠遠地,滿是無辜。
她怎麽忘了,偷偷溜出來的是自己,于情于理,該受到教訓的也應該是她。
“咳咳。”輕咳兩聲掩飾尴尬,晴簫神色不大自在地問到,“仙君可有哪裏受傷?”
她方問起來,雲開才感知到後背的疼痛,是被那狼王劈開的一道口子,幸好晴簫出手快,才只是留下幾分淡淡的血痕。
晴簫看了眼被鮮血浸透的玄衣,低頭囑咐鹿厘:“帶仙君去清理一下傷口。”
“不用。”雲開出聲拒絕。
“什麽不用。”見他冷着臉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晴簫的倔脾氣又犯了,“這是在我的地盤,不是在仙君的萬星宮,我說要處理,就是要處理。”
她小臉因為惱意粉得像一顆桃子,微挑的鳳眸橫瞪,自以為兇巴巴的,其實嘟着嘴像在撒嬌一般。
雲開眸色閃動,沒有再拒絕。
陰涼幽靜的山洞內,鹿厘規規矩矩将雲開的衣服脫下,替他敷上草藥。
環視四周,沒有晴簫的身影,雲開沉下聲音:“她呢?”
“啊?”鹿厘反應慢半拍,又突然明白過來,“仙君是問姐姐嗎?她去山上采果子去了。”
“姐姐?”雲開垂着眸,細細咀嚼這兩個字。
鹿厘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她是我的姐姐,仙君你不知道,姐姐待人可好了,當初我就是被她從狼妖手中救下來的。”
呵,雲開心中冷笑,好一個救下,果真是熟悉的戲碼。
原本想說點晴簫的好話讓兩人關系緩和些,效果似乎恰得其反,鹿厘不懂只感覺氣氛降到了冰點,閉着嘴老老實實塗藥。
等晴簫抱着一堆七月才有的果子回來,雲開已經塗好了藥,合衣躺在石床上休息。
她啃了一口手中的酸果,湊過去打量他的氣色。
許是多日沒有睡好,雲開原本白皙無暇的眼窩處泛起淡淡烏青,臉上的血色也有些淡,只不過還是好看的,靜靜躺在床上,如三月裏枝頭上最高處的那一朵花,白得雲淡風輕,靜得悄無聲息,好似下一秒就要随風而去。
晴簫暗自評判,抛開別的不說,這張臉确實無敵,也難怪那麽多仙婢芳心暗動。
察覺到有人靠近,雲開警覺地睜開眼。
入目便是晴簫一張臉,帶着探究的神情,紅唇上沾着果子的水漬,看起來瑩潤可口。
雲開喉頭微動,莫名有些舌頭發幹。
被他突然睜眼吓了一大跳,晴簫渾身一個哆嗦,手中的果子沒拿穩,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
......
一盞茶的功夫後,晴簫跪坐在床邊,掌心壓着一顆煮熟後剝好的蛋在雲開的額頭上滾動:“實在是抱歉啊仙君,咱們這荒山野嶺找不到什麽雞蛋,只有拿鹌鹑蛋代替。”
再說了,誰讓你的臉那麽白幹嘛,只不過果子砸了一下,就生了淤青,真是嬌氣。
只不過後面這句話,晴簫只敢在肚子裏小聲嘀咕。
她溫熱嬌軟的掌心,隔着小小的鹌鹑蛋,在雲開的額頭滾動,圓潤軟嫩的指尖,也時不時蹭到他的肌膚和□□鼻梁。
晴簫心無旁骛,只管将仙君臉上的淤青消去,免得遭受責罰,卻不知自己寬松衣袖下那半截皓腕,便落入他眸中,帶着衣襟間的香甜氣息,撩撥人心。
雲開不經意瞄到眼前白得跟雪一般的半截手腕,眸色幽深。
手腕纖細雪白,看起來跟剛從淤泥裏挖出來洗幹淨的藕節一般,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是不是也有着一樣脆生生的甜。
晴簫沒有注意到他惡狼一般的眼光,只看見仙君喉頭突然上下滾動,揣摩聖意:“仙君可是口渴了?我這就去取水。”
說着,便要起身去端水來伺候這位大爺。
誰知她在床邊蹲久了,膝蓋不知不覺中發麻,忽然間站立起來,一個不穩,倒在了雲開懷中,幸好晴簫反應快,雙肘撐在他的頭邊,兩人面容相距不過半寸,溫熱的氣息相交起伏。
卧槽!
晴簫對上雲開晦暗難測的眸色,心中無數頭野馬在奔騰。
也不怪雲開這般神色盯着自己,換做任何一個人,這都像是在明晃晃的勾引啊!
只怕下一步,自己就要去鎖妖塔中跟那些妖怪作伴。
晴簫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強撐着想要起身,卻發現腰間不知為何多了一雙大手,扣得她與雲開緊緊相貼。
隔着單薄的衣料,他熾熱的掌心源源散發出溫度,燙得晴簫想躲卻又躲不開。
清心寡欲的仙君定然不會是想占自己的便宜,只是下意識壓住了而已,晴簫面露僵笑:“還勞煩仙君将手...”
“姐姐我回來了。”一道爽朗歡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正是掏鹌鹑蛋回來的鹿厘。
見到眼前的場景,他腳步一頓,捧在掌心的鹌鹑蛋噼裏啪啦碎了一地:“抱...抱歉,打擾了...”
語罷,紅着臉轉身跑去。
晴簫趁機從雲開懷中掙脫,撐着還在發麻的腿一瘸一拐的追出去:“等一等,你什麽都沒看見...”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雲開微微愣神,片刻前晴簫紅着臉發絲淩亂的模樣還在他的腦海中久久萦繞。
掌間的溫度也真實存在,若不是突然被打斷,雲開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會做什麽。
記憶中幾百年前與她在這張床上做過的事被勾起,雲開閉上雙眸,拿手遮在自己的眼上,往日薄情寡欲的一張臉,不知想到什麽,竟泛起幾分難得的薄紅。
晴簫腿還發麻,自然是追不到鹿厘,怏怏垂着頭回來了,看見躺在床上的雲開,更是難堪得要死。
無論如何,的确是自己輕薄了人家,這點道理晴簫還是講的。
雖不擔心雲開會死纏爛打要自己負責,但晴簫更怕他一個無話把自己關進鎖妖塔拿去煉丹,于是搬着凳子小心翼翼地在床邊坐下,小聲試探道:“仙君可睡着了?”
“說。”雲開冷冷淡淡抛出一個字。
看來是真生氣了,晴簫搓搓小手,想着那就更是要把話說明白,便低聲道:“方才的事,不過是誤會罷了,仙君切莫多心。”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晴簫跟雲開相處久了,也早已習慣,性子也被磨軟了,連氣都不氣一下,繼續誠心誠意地毀過:“仙君放心,在下保證,絕對不會對你有任何非分之想。”
“哦?”雲開放下搭在眼上的手,睜開雙眸,眸中無限涼意。
晴簫不知為何,覺得他好像又生氣了,覺得實在是男人心海底針,難道是以為自己在撒謊不成,看來得加大劑量才成,于是誠心道:“在下不過一介小妖,自知配不上仙君這般光風霁月之人,怎敢胡亂肖想,仙君也切莫将我方才的不敬放在心上,需知你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注定不是同道之人......”
她三寸不爛之舌滔滔不絕,說來說去無非是想撇開關系,雲開冷笑一聲,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再理會。
撓了撓頭,晴簫突然想出一個一箭雙雕的好主意:“仙君若不放心,大可将我逐出萬星宮,這樣我也不用在你的面前礙事,不知如何?”
快答應啊,晴簫緊緊盯着他,等待回話。
這樣自己又不用在天宮當下人,也免得冰清玉潔小結巴疑心自己,堪稱一條上佳之策。
雲開盯着她好一會兒,眸色如雲浪般翻湧,才吐出兩個字:“休想。”
晴簫氣得拳頭捏得咯咯響,卻最終只能恨恨錘在自己的大腿上,閉嘴出去了。
......
雲開的傷口不算嚴重,不過半日就已經結痂,他要回宮,晴簫自然也是待不得的。
只鹿厘可憐巴巴地拉住她的衣袖,滿臉不舍。
晴簫無奈,彎腰哄道:“你好好修煉,等到時候也修煉成仙了,咱們自可以在天宮中相會。”
說着,又将鹿厘拉到雲開看不見的地方,從懷中掏出傳音鏡:“以後你若想我了,便用這個與我說話,知道了嗎?”
“嗯。”鹿厘乖巧收下,才從臉上擠出幾分笑意,又反過來囑咐晴簫,“對了,姐姐以後不要對姐夫太兇,他只是不怎麽說話,對姐姐你還是很好的。”
從那日降服狼妖的時候,鹿厘就看了出來,姐夫雖然嘴上不說,但時時刻刻都是在為了姐姐着想,就連打掉她射出的箭,也是為了不讓姐姐背上濫殺無辜的名聲。
這小鹿崽子,怎麽胳膊肘往外拐。晴簫假意斥責的話還沒說出口,又察覺到不對勁:“什麽姐夫?”
不要亂認親戚好不好,那可是能将你姐關進鎖妖塔的人。
“就那日啊...”鹿厘紅着臉,“我都看見了。”
“不是,你看錯了。”晴簫一語否決,并給了他一個爆栗,“以後不許再亂說話。”
突然間,雲開從角落出現,滿臉寫着淡淡的不耐,顯然是等久了。
晴簫不情願地走過去:“我走了啊,你記得照顧好自己。”
鹿厘目送着二人離開,直到确定距離遠到這一次晴簫沒辦法打着自己的時候,才揮手大聲喊道:“姐姐姐夫慢走,記得有空再回來。”
他才不信姐姐跟仙君真的沒什麽關系呢,明明凡間的話本都寫過,那種事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就跟爹娘一樣。
......
晴簫恨不得找個沙地把頭埋進去,只可惜這是半空中,她無處可躲,只好揮手裝作扇風:“今天可真熱呀,呵呵...”
也不管雲開是何反應,先一步禦風離去。
回到萬星宮,晴簫便将包裹裏的野果嘩啦往桌子上一倒,大方地看向童芝和前來做客的方果:“吃吧,香甜可口,不比蟠桃園的果子差。”
方果抓起一個擦了擦,一口咬下去,嘴裏嚼得脆生生的響:“晴簫,你帶這些果子回來,難道仙君不管嘛?”
畢竟她曾經聽說過,雲開星君的潔癖是六界數一數二的,除了降妖除魔時,別的時候一概不喜歡沾了灰塵的東西。
“他管什麽?”晴簫不解,突然又想起來收拾的時候他雖是皺着眉頭,卻也并未阻止。
方果将原因細細道來。
擦了一把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晴簫老老實實閉嘴了,要是讓方果和童芝知道仙君不但在她的注視下吃了好幾顆果子,還睡了自己那實在算不上幹淨的床,更被她用沾滿口水的果子砸到臉上過,整座萬星宮的屋頂不都得被二人的驚呼聲給擡起來。
到底是戰無不勝的雲開仙君,不過是受了一道淺淺的傷,消息一經傳出,萬星宮這幾日便是門庭若市,來來往往看望慰問的人,絡繹不絕。
更有些小仙婢多次托方果向晴簫打聽,自己的夢中情郎傷得什麽樣,想着能不能乘虛而入,去照顧一把從未虛弱過的仙君,進而促進感情,你黏我黏。
晴簫聽得多了,白眼都快要翻上天,狠狠啃了一口手中的果子,對方果道:“我就直說了吧,他掉的那點血,還沒我第一次來事兒的時候流得多,有必要嗎?”
方果被她這句沒羞沒臊的話驚紅了臉,小聲道:“那你可知仙君是怎麽受傷的?”
“這個嘛...”晴簫自然不會說有她的原因,這不是刻意拉仇恨嗎,只裝作懵懂,“當時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看清。”
不過一個小傷,來登門拜訪的人卻絡繹不絕,雲開不堪其擾,幹脆讓童芝下了一道謝客令,拒不見人。
一時間,熱鬧非凡的萬星宮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
這天早上,晴簫難得早起,便見童芝手忙腳亂地在煮茶,湊過去問道:“可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晴簫你來得正好。”童芝指了一下旁邊的茶盤,上面有兩杯已經泡好的茶,“今日來了一位貴客,勞煩你先端過去。”
貴客?晴簫想不通能有什麽貴客,只聽從童芝的指令,端着茶盤朝書房走去。
守在門口的是一位從未見過的白衣少年,面容白淨,說話斯文秀氣,伸手攔住她:“你是何人?”晴簫剛來不久,他自是不認識。
晴簫往日在山中,見到的淨是些剛修成人形的歪瓜裂棗,難得見着這麽五官端正的人,自是将脾氣收起來,報以柔柔一笑:“在下是萬星宮新來的婢女,名叫晴簫,特來送茶。”
她生來貌美,如今又周身浮着一層仙氣,加上刻意放緩的聲音,簡直比喋血封喉的兵器還要人命。
少年耳根發紅,不自覺挺直了脊背,結結巴巴道:“原...原來如此,初次見面失了禮,還...還請見諒。”
“啪”的一聲,他話音未落,室內便傳來棋子拍在棋盤上的清脆動靜。
二人循聲望去,原是雲開仙君冷着臉放下手中的棋子,冷冷吐出兩個字:“聒噪。”
“雲開。”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白衣男子,面容俊朗,笑着道,“這一步,你亂了心神,可算走錯了,我許你一次悔棋的機會。”
晴簫跟着往棋盤上看,黑白相織,根本看不出來什麽對錯。
“既出,無悔。”雲開仙君面無表情,執起手中的白子,“繼續。”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晴簫轉身出去,見自己沒有被叫去,才松了一口氣,一邊抱着茶盤一邊委屈巴拉地去找童芝,哪有這般莫名其妙的人,自己不過是跟旁人多說了兩句話,也要被教訓聒噪,真是不講道理。
虧得在雲澤的時候,還白白吃了自己那麽多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