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趙新堂并沒完全按照葉忱的話做,她走出胡同偷偷藏到一家關門的門市前,雖然離得還是有點遠,但總比去老吳那強,只是她攥緊手機沒來得及報警的時候葉忱就和謝浃澤一起從胡同走了出來,兩人看起來沒什麽大礙,只是校服有點髒而已。

“葉忱!”,趙新堂忽然從旁邊竄出來,吓了兩人同時一激靈。

謝浃澤盯着趙新堂上下看看,“葉忱不是讓你走了嗎?”

正面轉過來,借着路燈的光亮,趙新堂看他嘴角挂彩,一側臉頰也腫了。

趙新堂又轉去看了葉忱一眼,确定他臉上沒傷後,說:“謝浃澤你是傻子嗎?複讀一年還打架,不怕讀高五啊?”

謝浃澤捂着嘴角,咧了一下,說:“誰讓那小子欺負你……”

“他們人呢?”

葉忱一直扭頭往胡同裏看,被迫聽完兩人說話,轉過來,淡淡回應,“可能在地上躺着。”

趙新堂聽完又把“火力”開向謝浃澤,“幹嘛下死手啊?萬一他們鬧到學校去怎麽辦?”

謝浃澤史無前例地用弱弱的眼神盯着葉忱,“……你練的什麽招式?”

“警隊格鬥,我哥教的。”

葉忱把書包挎到肩上,對謝浃澤說:“我們先走了,你趕緊離開這。”

說完攬過趙新堂的肩膀,一起往老吳的小飯館走去。

夜色下,謝浃澤背對他們相反的反向,嘴角還隐隐作痛,但已經不重要了,剛剛他好像忽然頓悟了一般,原本他以為對喜歡的女生好,保護她,逗她開心,自己的條件又不賴,在一起是遲早的事,這些年他也好像一直沉浸在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中,直到葉忱出現了很久很久之後才恍然明白,他出局了。

或者說在更早的時候他就已不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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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飯館最後一個客人走之後,老吳關掉了牌匾燈,但是人還在店裏。

本來他準備今天早點收攤,可趙新堂提前打過電話,他就一直等着,一直等到九點半兩人才出現。

“哎呀,小朋友和好拉?”

老吳看兩人進來一臉慈祥笑,況且葉忱身上還背着趙新堂的書包,不用分析就知道了。

“我今天下午做了點小吃,給你倆嘗嘗,然後再煮兩碗小馄饨怎麽樣?”

老吳以前就經常拿趙新堂當“小白鼠”,進行各種試菜工作,然後根據她的點評進行口味調整,畢竟趙新堂從小就跟他爸混跡各個飯局,對美食總是獨有一套見解(瞎掰)。

趙新堂對老吳的安排沒有異議,又問葉忱意見,“你還想吃什麽呀?”

葉忱把書包放凳子上,“都行,聽你的。”

他說話的時候緊皺眉頭,聲音有點弱。

老吳把茶壺和茶杯放到吧臺上就去後廚忙了。

吧臺一角擺了幾個魔方,形狀不一,應該是最近新買的,趙新堂好奇拿過,弄了兩下,很快就繳槍投降。

“你會嗎?”,她問葉忱。

“小時候玩過這種四階的。”,葉忱拿過手裏颠來倒去看了幾眼,然後噼裏啪啦,很快就拼完了。

趙新堂目瞪狗呆,再次覺得自己好像除了畫畫以外跟個白癡一樣,她重新把葉忱剛剛拼好的魔方打亂,讓他慢動作重來一遍。

店裏循環播放日漫《夏目友人帳》裏的插曲《ふるさとの匂い》,趙新堂很喜歡看這個漫畫系列,那種浸在夏日濕潤空氣中肆意的童年玩鬧時光,讓她很懷念。

兩人玩了一會兒魔方,老吳的馄饨就煮好了,還有一盤點心。

“敞開了吃,這頓我請。”

老吳這一年多變化很大,趙新堂即使很久不在也能感覺出來,他變得比以前更願意跟食客交談,會根據他們的意見調整菜譜,還總是笑呵呵的。

“對了老吳,你的貓呢?”

趙新堂才發現貓不見了,連續兩次來都沒見到。

“在樓上陪我老婆呢,她倆玩得特別好。”

老吳把碗筷分好,沒像往常一樣悶頭玩游戲或者到後廚去,就笑着看兩個孩子吃。

“葉忱,好吃嗎?”

正在喝湯的葉忱忽然被老吳點名,嘴裏含糊地“嗯”了一聲。

趙新堂抽出紙巾遞過去,他接的時候說了聲“謝謝。”

“很燙嗎?怎麽還出汗了?”

葉忱用紙巾擦掉鼻尖的汗珠,沒說話。

他一向這樣,所以沒誰覺得有什麽異常。

趙新堂見老吳沒有想走的意思,就拉他一起聊天,“老吳,給我倆講講你的故事呗?”

老吳笑了,“你怎麽知道我有故事?”

趙新堂看葉忱一眼,“每個人都有啊,或多或少而已。”

她一直都想聽葉忱講講他的,只是一直沒這個機會。

老吳拉過凳子坐下,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紅酒,給自己倒了半杯,還饒有架勢地晃了晃,一口紅酒下肚,往事又浮上心頭,“其實我不是本地人,我老家在貴州凱裏。”

“凱裏?”

這個地方趙新堂聽都沒聽說過。

“我在凱裏出生長大,我家是做牛肉面的,貴州的酸湯牛肉面很出名,不知道你們吃沒吃過,我初中畢業就不讀書了,幫家裏忙,十九歲的時候店裏雇了一個服務員,是個小姑娘,長得特別漂亮,就像新堂這種大眼睛,皮膚特白。”

突然被誇,趙新堂托着腮沖葉忱害羞一笑,他也笑,手掌拂過趙新堂頭頂,撥亂了發絲。

老吳朝天棚看看以消化突然被塞的狗糧,接着說:“于是你哥我情窦初開,看上了人家,一通猛追之後她答應了,可是好了不到兩個月她就失蹤了,什麽消息都沒留下,我對她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她家是明川的,當時我一着急就找過來了。”

“然後我在明川一玳就待了這麽多年,在工地搬過磚,送過快遞,後來開了這家小店,我現在的老婆也不是她,好,我的故事講完了。”

敘述不長,過程充滿遺憾,但結局對當下來說無疑不是最好的。

“那你找她這麽多年,後悔嗎?”,趙新堂問老吳。

他搖頭,“後悔什麽,愛過就不後悔,你們現在還小,以後會明白。”

趙新堂将手中剩下的半塊點心全塞進嘴裏,嘟囔着,“我現在也明白。”

老吳怼她,“明白什麽?你就知道吃,葉忱他……”

一直沒說話的葉忱這時“吭”了一聲,說:“我吃飽了。”

趙新堂這邊也吃得差不多,她看了一眼手表,十點二十。

“老吳,謝啦,我倆該回家了,改天再來聽你講故事。”

紅酒杯放在桌上,老吳起身,“吃好就行,大晚上的注意安全,葉忱你給她送回去哈。”

葉忱點點頭,背起書包。

他們走後,小飯館的燈很快熄滅,對于老吳來說,只不過是他又結束了忙碌而平凡的一天。

在經歷那場葉忱和謝浃澤“聯合”打架之後的第二天,喬嘉禾頂着一臉傷到七班找趙新堂,兩人在走廊進行了一次“友好交談。”

所謂的友好是因為他說話沒之前那麽蠻橫了,但态度依然,意思是他不會放棄追她,要站在同一個起點和那兩位公平競争。

對于十六歲的喬嘉禾所表現出來的幼稚,趙新堂完全理解,畢竟她也從那個年紀過來,但理解不代表縱容,還有不到大半年就高考了,她不想再因其他事分神。

于是等喬嘉禾走了,趙新堂給老趙打了個電話,闡述事實,撒嬌賣慘,反正老趙最後答應這件事包他身上,以不欺負任何小朋友的前提,給予漂亮解決。

下午英語課之前,趙新堂去教師辦公室取卷子,為了找借口見葉忱,她還主動請纓,幫一班也把卷子帶回去,可是到一班之後卻被徐滢告知葉忱今天沒來上學,早晨就沒來……

扔下卷子,趙新堂飛奔回七班,不顧還在吃面包的馬雲鵬,一把揪住他衣領,問:“葉忱怎麽沒來上學?”

突如其來的“暴力襲衆”讓馬雲鵬差點噎住,“我不知道啊,今早我去找他的時候他讓我先走了。”

見馬雲鵬不像撒謊的樣子,趙新堂轉怒為笑,替他撫平衣領,說:“小馬同志,把葉忱家地址給我。”

重獲“新生”的馬雲鵬拍着胸口把面包順下去,“好,我發你微信。”

趙新堂又補問一句:“葉磊……他哥沒在吧?”

“沒在,他哥老忙了,我一年都見不到兩回。”

趙新堂開始收拾書包,馬雲鵬好心勸導,“忱哥來不來全憑心情,你別擔心,可能就是沒睡醒。”

“他又不是你。”

趙新堂背上書包就走了,最後一節是自習,不上也關系不大。

趙新堂沒去過葉忱家,但她見過照片,就是之前徐滢發來的那幾張,雖然不想記起,但是站在小區對面那一刻,她心裏确實不太舒服。

算了,先上去看看,也許他還沒在家呢。

趙新堂按照馬雲鵬提供的地址找過去,是一處城中心的老居民樓,小區沒有保安,也那種開放式的,外人可以随意進出。

她進去的時候看到小區的花園裏很熱鬧,入秋的葉子黃綠相間,有小孩在樹下蕩秋千,笑聲似風鈴般清脆,還有幾個老人圍在一起打牌,旁邊看熱鬧的邊看邊閑聊家常,很濃厚的市井氣息。

趙新堂從他們身旁走過的時候不禁停下來駐足,好半天渾然不覺遠處有個人在陽臺處迎着至晚的陽光看着她。

“诶!”

聽到這個聲音時,趙新堂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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