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四樓陽臺,葉忱手拄欄杆站在那,身穿一件白色的短袖,對比周圍人的外套,清新得像一棵白楊。

趙新堂笑着沖他誇張地揮舞兩只胳膊,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傻乎乎。

葉忱伸出手,勾勾手指,示意她上來。

趙新堂數了一下樓層,就往單元門那走去,雖然是老居民區,但樓道裏還算幹淨,走到四樓,趙新堂停下來,看了一眼門牌號,401。

剛要敲門,門就開了,剛剛好的時機。

“葉忱。”

“你怎麽來了?”

趙新堂探個頭,手把着門,“不請我進去嗎?”

忽然地,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從葉忱身上傳過來,原本她俏皮的臉立馬轉成嚴肅。

葉忱把她拽進去,關上門。

“不用換鞋,坐吧。”

趙新堂用一種初生小鹿打量森林的好奇眼神四處環顧,客廳的沙發是黑色皮制的,茶幾上擺着一盤水果。

屋子整體很簡潔,也很幹淨。

同樣是兩個人的家,趙新堂想想自己住的,怎麽東西那麽多……

打量完,趙新堂問葉忱,“你今天怎麽請假啊?還有,你身上怎麽有藥味?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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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事。”

得到确認,趙新堂有點急了,“是不是昨晚打架的時候?傷哪了?”

“你先坐。”

“我不!你先告訴我。”

趙新堂沖他喊,嘴巴嘟起來,不依不饒。

葉忱笑笑,有點無奈,他邊把短袖一角撩起,邊說:“上午去醫院看過了,真沒事。”

受傷的地方在肋骨,青紫一片,有點吓人。

趙新堂想伸手去摸,可手伸出去又退了回來,她想到了昨晚在老吳小飯館時葉忱的種種反應,那時他一定忍着疼陪她吃完那頓夜宵。

“對不起。”

眼淚沒忍住,趙新堂低頭開始哭。

葉忱一下慌了,“你別……別哭啊。”

他快步走到茶幾旁想拿紙巾,卻不小心抻到了受傷的地方,疼得他直皺眉。

拿完紙巾,葉忱又從果盤裏揪了幾顆葡萄。

“吃一個,很甜。”,他用紙巾擦幹趙新堂臉上的眼淚,俯下身,手捏一粒葡萄遞到她嘴邊。

“我不吃。”

趙新堂抽嗒着,轉過頭去。

葉忱也跟着轉,葡萄再一次遞到嘴邊,趙新堂哭笑不得,張嘴吃了一顆。

汁水溢出來,确實很甜。

“書包給我。”,葉忱拿下趙新堂的書包放到沙發上,“坐吧,不許哭了。”

趙新堂坐下,還是盯着葉忱受傷的地方看,“是不是喬嘉禾弄的?”

“昂……”,葉忱坐到另一邊,“昨晚不小心被他踹了一腳。”

趙新堂摸了把眼淚,“我一定饒不了他。”

“他比我傷得重。”

趙新堂想起上午喬嘉禾去班級找她時那一臉的傷……這還只是她能看到的地方,也許身上還有不少。

但……能看出來葉忱沒下死手,喬嘉禾雖然受傷面積多,但單個力道都沒葉忱這一腳重,所以他還能來上學。

“那你去醫院,醫生怎麽說?有沒有傷到骨頭?”

“沒有,養養就好了。”

趙新堂還是覺得心中有愧,要不是因為她,葉忱也不可能平白無故跟人家打架。

“你自己在家嗎?午飯吃沒吃?”

“嗯,我自己在家,午飯吃了。”

事實上葉忱一天都沒吃飯,早上空腹去的醫院做檢查,回來自己上了藥,然後倒床就睡,看見趙新堂在樓下的時候他剛醒沒一會兒。

問了想問的,趙新堂低下頭,不知所措地摳手指。

這是她第一次來葉忱家,卻是以這種方式,早知道應該給他買點吃的過來。

“趙新堂。”

葉忱突然叫她名字。

“嗯?”,趙新堂一愣。

葉忱看着她,“你逃課啊?”

老趙+班主任詢問的加強版,把趙新堂說得心虛,“我……最後一節是自習。”

她說完故意又“抽嗒”一聲,搞得葉忱不忍批評。

“你住哪個屋啊?”,趙新堂站起來,明顯有想去看的意思。

“這個。”,葉忱帶她過去,打開房門。

以前趙新堂也想過葉忱的房間會是個什麽樣子,但真正看到的時候她第一的反應是溫暖。

對,溫暖。

夕陽光輝把屋裏照成暖黃色,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書架,衣櫃,差不多這些。

然而就是這些簡單的東西讓趙新堂歡喜得不得了。

對應“心上人”這個身份,他所有的東西對趙新堂來說都充滿好奇,又想要去看,去了解,去記住這一切。

灰色的格子床單,書桌上散落的卷子和筆,忘記關掉的臺燈,衣架上的校服……趙新堂假裝不經意,卻每一處都不想遺落。

“做的什麽卷子?”,她走到書桌前拿起來,“這張我班還沒發。”

卷子剛要放回去,趙新堂忽然定住了,剛才放卷子的地方,玻璃臺面下壓着一張紙,上面畫的是人物素描。

紙張有點泛黃,但畫上的人很清楚,右下角還有日期。

趙新堂記得那是轉到明川一中的第一天,上課無聊時她随手畫的葉忱,還托徐滢送給他,後來不了了之,太久沒見,趙新堂以為畫早就被他扔了,沒想到還留着。

她回頭,指着素描沖葉忱笑,高興得一個字都講不出。

葉忱不明所以,走過去看到之後趕忙拿書擋住,拍拍趙新堂後腦勺,說:“小朋友別亂翻。”

他說完把卷子搶回去,放到桌上。

本來只是來慰問一下,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趙新堂完全忘記剛才掉眼淚那檔子事,臉上由陰轉晴。

“我還以為你扔了呢。”

“不敢。”

葉忱很少在趙新堂面前示弱,或者說是坦白心裏所想,今天倒乖了。

趙新堂抿嘴笑,視線又回落到書桌上,在臺燈後面發現一個相框,不太顯眼,好像一張家庭合照,被臺燈擋着看不太清楚。

趙新堂牢記葉忱剛說過的話,別亂翻……

她指過去,“我能看看嗎?”

葉忱沒說行還是不行,他自己拿過相框遞給趙新堂。

果然是一張家庭合照,相片有一定年頭了,因為裏面那個和葉忱相似的小孩子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這個是我。”,葉忱依次指着,“旁邊是我哥,後面是我爸媽。”

趙新堂盯着小時候的葉忱,又看看他本人,說:“你小時候怎麽這麽可愛?好Q啊!”

她指着照片,“笑得多好看。”

葉忱不好意思,低下頭,“小孩兒都差不多。”

“當然不是,我小時候就好醜。”

聽到這個,葉忱馬上接話,“你從小到大也沒變樣子。”

都那麽招人喜歡。

趙新堂瞪眼,“我沒給你看過我小時候照片吧?”

“誰給你看的?”

葉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但已經晚了,他只好交代,“徐滢。”

看來身邊可信的人越來越少了,趙新堂“哼”了一聲,目光轉向照片裏葉忱身後站着的人。

馬雲鵬以前給趙新堂講過葉忱家裏的事兒,說他爸媽車禍去世,怕葉忱傷心,趙新堂沒往他爸媽的話題上面聊,倒是葉忱主動提了。

“這張照片拍完沒多久我爸媽就車禍去世了,我哥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沒有他,我說不定漂哪去了。”

葉忱說這些的時候沒什麽感傷,畢竟過去太久了,“時間能治愈一切”這句話對他也同樣受用。

趙新堂能感覺到葉忱為什麽跟她講這些,之前葉磊每次出現都很兇,或許怕趙新堂心裏芥蒂吧,葉忱想化解一下。

“高一那年春節去北京看你,本來我哥說春節值班不回來,後來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去北京找我,不過他是幹警察的,想查我在哪不難。”

趙新堂順着他的話說:“警察多酷啊,我還挺喜歡這個職業的,就是我沒什麽機會做警察了。”

她想過以後要從事什麽職業,但都和畫畫有關,如果夢想能實現,說不定可以辦一個個人畫展之類的。

葉忱坐到床上,眼睛看向桌角壓着素描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麽之前我都沒聯系你嗎?”

趙新堂心頭一緊,“不重要了。”

她真這樣覺得。

“那次回來我哥帶我去墓地看我爸媽,他讓我在墓前承諾,高中三年不談戀愛。”

看着父母的照片,葉忱除了答應,別無選擇。

所以他切斷了所有能聯系趙新堂的方式,既是給葉磊交代,也是為了趙新堂。

她選擇去北京學習,無一不是考慮自己的未來,有句話怎麽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雖然這句話被用爛了,但葉忱覺得在當下,在自己和趙新堂身上同樣适用。

他要變成更優秀的人,才能給喜歡的女孩子一個更好的交代。

還有一件事葉忱也不打算說,在沒見面的一年多裏,他去北京看過趙新堂說三次,都是在寒暑假的時候,但每次去固定只待一天。

在相距很遠的安全距離內,他跟着她去畫室,去補習班,走她走過的路……

雖然只有一天,對葉忱來說已經足夠了。

照片放回原位,趙新堂沒接葉忱的話,或者她心裏明白,在這個階段,什麽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家附近有好吃的嗎?”

葉忱原本以為趙新堂多少會不高興,但她沒有。

“你想吃什麽?”

趙新堂歪頭想想,“都行,最好離得近一點,你老人家……行動不便。”

為了證明自己可以,葉忱站起來,拿過校服套在身上,說:“帶你去吃一家我常去的。”

話落幾秒鐘後葉忱就栽了面兒,系鞋帶的時候由于肋骨太疼,他蹲下的動作有點緩慢。

“我給你系吧。”

趙新堂利落蹲下身,搶他之前一步系好了鞋帶。

葉忱全程盯着她晃動的發絲,想說的話都說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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