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女的快樂·1
王女的快樂·1
這些天裏，阿加雷斯一直尾随着布倫希爾及其隊伍。
然而，每當他想上前搞鬼的時候，總是被神跡驚得不敢上前，那些攔路的邪祟、怪物乃至強盜都被神明彈指解決了。
惡魔站在第N個神造的深淵前陷入了迷思：神明這也太慣着血布倫希爾了吧，這樣白玫瑰怎麽成長為血玫瑰？
他甚至懷疑哪怕自己上前，也會被殺瘋了的神明給一波送走。
終于，神明似乎也意識到了哪裏不對，消失了。
感覺到神明氣息的消逝，阿加雷斯在暗處揚眉吐氣。
他覺得自己終于要派上用場了，趕緊用暗黑魔法改了道，将布倫希爾等人引向龍穴。
龍穴裏住着一只狂暴剛生育的母龍，為了保護龍蛋前所未有的警惕，盤踞在山崗上，對于所過的一切生靈都施以烈焰。
阿加雷斯認為面對這樣致命的危險，布倫希爾肯定會拔劍，至少會讓手下誅殺邪龍。待龍血染滿大地，見血的小王女還不打開新的人生篇章，一改仁慈？
紅龍感覺到人類的動靜，悠悠轉醒過來，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龍不過呼了一口氣，對人類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阿斯加德的王女，布倫希爾轉眼被紅龍一個哈欠打出來的龍火吞沒了。
這次神明沒有發動祂的偉力幫助布倫希爾解決災難，包裹着她的烈火熊熊燃燒，愈演愈烈，蹿起舔舐天空的紅幕。
神明消失是其十分随意的舉動，卻在人類騎士團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棕發騎士悲呼：“神眷消失了，神明抛棄吾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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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所有騎士都把布倫希爾當做下一代阿斯加德女王來看待，這個騎士入戲太深，一不小心叫了出來。
一時間軍心動蕩，大家都覺得自己之前過于武斷——布倫希爾根本不是神明欽點的女王，不然這會兒怎會任其被大火吞沒呢？
赤色的火幕中隐約有個黑色的人形，待火熄滅後，還能看到的是什麽可想而知。
龍火是不能用普通的水熄滅的，上面覆蓋了天然的魔法，騎士們雖然各個劍術超群，卻沒有能擊敗魔法的力量，大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龍火灼燒着他們的王女。
大家跟着棕發騎士一起悲呼起來，倒沒像他那麽腦殘，直接叫布倫希爾“吾王”。
隊伍中的老油條已經開始牆頭草，擔心被神明連帶遺棄，對布倫希爾的稱呼都從“王女”變成了“公主”。這兩個稱呼是有細微差別的，王女指的是君王的女兒，是女性王儲的意思，而公主則只是公主。本來他們也沒必要對王女忠誠，他們發誓效忠的一直是教廷和奧汀王。
堂吉诃德倒是沒跟着大呼小叫，他瞪大眼睛看着火幕之中的人形，期待着奇跡發生。他隐約覺得不對，王女殿下的身形一動不動，且沉默不語，如果說她在靠意志力在忍耐的話，未免也太驚人，或者說非人了。
其他人被巨大的驚訝于哀傷擊潰，哭喊聲連成了一片，喜歡布倫希爾的年輕騎士們甚至已經哭了起來。這些人是真的在這些日子裏喜歡上了布倫希爾，王女美麗高貴卻十分親民，從來不那居高臨下的視線看人，有時候跟他們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對待朋友，一點王室的架子都沒有。
最先悲呼的棕發騎士卻沒有哭泣，他覺得這樣顯得他們這些騎士太沒用了，他振臂，舉劍高呼：“為了王女殿下，我們拼了！”
有人打着哭嗝道：“殿下都已經死了，我們拼了還有什麽用？而且對方可是……”
龍族威脅性排行榜裏，紅龍僅次于黑龍，它厚厚的鱗甲連魔法都難以擊穿，除非真正的勇者們組團來了，否則根本無法打倒。
布倫希爾歪着頭道：“你們在哭什麽呢？”
布倫希爾從大火中走了出來，毫發無傷。
她自己也對此大為驚奇，不過比起這個，騎士們的哭聲更令她心煩意亂——哭喪似的，她不還沒死嗎？
騎士們誤以為再次見證了神跡，紛紛跪下，朝着王女大喊“聖神降臨”，仿佛王女是神明的化身似的。
其實這一次還真不是神明的手筆，而是布倫希爾的精靈血統保護了她。
精靈天生就會魔法，且大多是治愈系魔法，所以當龍火吞沒的剎那，自我保護型的魔法發動了。雖然精靈并不是殺不死，但面對突如其來的小小災難，還是能解決的。紅龍不過打了一個哈欠，完全未使出全力。
如果騎士們反應夠快，還能看到布倫希爾從大火走出之初是銀發尖耳的，然而看清楚那一幕的只有足夠冷靜的堂吉诃德，和“癡漢”阿加雷斯。
堂吉诃德震驚，但轉瞬明白過來，怪不得要簽署保密協議，原來是這樣……
阿加雷斯見神靈終于沒再親自出手，松了一口氣，決定晚上找個機會，跟王女正式打個照（騷）面（擾亂）。
紅龍本來沒有把人類蝼蟻放在心上，卻見那被龍息擊中的“人類”竟然毫發無損，頓時如臨大敵。
人類中有很厲害的強者，或能使喚聖劍，或能使用光明魔法，或能免于龍息，這些紅龍不是未曾聽聞。他們有不同的封號，“聖殿騎士”“光明聖女”“光之聖子”“隐世大法師”等等，但當他們集結在一起來到龍潭虎穴時，就會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勇者。
而那些勇者們最大的愛好就是殺死魔王和屠龍，以獲得名聲和功勳。
這是一頭生完蛋不久的雌龍，不遠處的龍穴裏還有三枚龍蛋，和一只紅龍幼崽。紅龍擔心自己死後，幼崽們受到襲擊，到時候被豢養或者烹煮都有可能，據說一些地方流傳着吃了龍肉就可以天下無敵的傳說。
紅龍凝視着不遠處金發藍眼的人類少女，決定認真對待，它先是怒噴了一口烈火，當然烈火依舊無法傷害有精靈魔法保護的布倫希爾。
接連被傷害，并且這一次明顯對方是故意的，布倫希爾有些惱怒，一邊被燒傷一邊被治愈的瓷白臉頰因表情而愈發顯得猙獰，“紅龍，你找死嗎？”
布倫希爾本意并不是想要屠龍，而是路過這裏的時候，驚醒了正盤踞在山地上沉睡的母龍，母龍打了個哈欠，波及了她，這也就算了，紅龍居然想殺她，以至于這會兒她有點想拔劍屠龍了。
紅龍也很生氣，撲棱着巨大的肉翅，“就憑你？”
說完，紅龍愣住了。
布倫希爾身邊的騎士們也愣住了。
紅龍：“你能跟我交談？”
騎士們：“殿下你會龍語？”
布倫希爾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了不得的東西。
布倫希爾腦子裏仿佛有個語言轉化器，不管是什麽語言都能自動轉化，只要卻是語言——遵循某種邏輯的智慧的交流方式。
所以她剛穿越過來時候就懂阿斯加德語，沒有穿幫；其他公國的使臣來了，不管是講埃達通用語還是其本國語言，她都能應對自流，不出意外的話，跟精靈她也能交流。
而且這個技能是被動的，當她的交流目标是紅龍，說出來的就是龍語。那是一連串叽裏咕嚕無比卷舌，人類很難模仿的聲音，末了還帶一聲龍吼（疑似）。
布倫希爾淡定地偏頭，“我不會。”這會兒又變成了正常的阿斯加德語。
棕發騎士小心翼翼：“我剛才聽您吼了——龍吼。”
“不，我沒有。”布倫希爾還是偏着頭，不敢去看紅龍，生怕自動翻譯再度開啓。
紅龍還在原地呆愣，紅龍幼崽從它母親護着的洞穴裏爬出來，用爪子揉着霧蒙蒙的金色龍眼，“媽媽，是有客人嗎？”
幼崽也聽到了龍吼聲，但那并不是它媽媽的吼聲，所以覺得是來了其他龍。
“快回去！”紅龍媽媽連忙用龍屁股試圖将幼崽怼回去。
幼崽閃了閃，沒有給怼回去，它首先注意到布倫希爾，用小小的龍爪爪指着她道：“是你！”
布倫希爾看看紅龍幼崽，完全沒有印象。
幼崽其次注意到了布倫希爾身後那一大堆腰間別着劍的其實，瞬間吓懵了，渾身發顫，童聲尖細：“媽媽，勇者打來了？！”
紅龍媽媽也覺得是勇者帶來，這世界上除了龍，只有勇者會龍語。龍雖然也能幻化成人，但不遠處的少女身上并沒有龍類的氣息，那想必就是人類勇者了。
一個勇者不可怕，可怕的是勇者愛組團，說不定她身邊的幾十個人都是勇者！剛才那鬼哭狼嚎應該不過是演出，為了讓龍放松警惕，可惡，狡猾的勇者們！
“快回去！”紅龍媽媽拎起幼崽，迅速往洞穴裏塞。
塞回去之後，紅龍媽媽打算當做沒有這一出，繼續跟布倫希爾等人對峙。
它決定決一死戰，用龍語吼道：“這裏不是你們可踏足之地，離開這，人類——”其聲若洪鐘，充滿魔力。
布倫希爾吞了吞口水，畏懼地往後退了一步。
紅龍的火焰雖然傷不了她，但它強有力的利爪看起來能直接将她撕碎，再不濟直接吞了，消化幾天，也成渣渣了。
騎士們護衛着布倫希爾同步後退。其中，忠心者心裏想着哪怕用生命作為代價，也要先護送王女離開；牆頭草則在心裏為自己點蠟，心說怎麽被國王派去保護這走到哪兒都會遇到怪物的倒黴公主。
布倫希爾腦中靈光一閃，睜大冰藍眼，望着萦繞悲壯氛圍的紅色巨龍，自動切換龍語，“等等！你以為我們是來攻打你們的勇者？不不不，誤會了，我們只是路過！”
紅龍本來像坦克一樣碾着地面，聞言，沉重的步履停止了片刻，“不，你別想迷惑我！狡猾的人類！”
“真的哦！”布倫希爾指着被衆人遺落到一邊的車馬，“我們是路過的商旅，那裏面都是貴比黃金的香料，我們把香料從阿斯加德的帝都偷偷運出來，送往各地，向有意向的貴族兜售。”
紅龍動了動敏感的鼻子，果然嗅到了豆蔻、八角、肉桂等昂貴氣息。
紅龍信了幾分，但還是警惕地盯着布倫希爾，“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們快走吧。”雖然很奇怪這隊伍裏為什麽會有龍語者，但既然她說不是，就姑且當不是吧，但還是得防着他們偷襲，畢竟勇者團隊都是些狡猾的家夥，為了屠龍無所不用其極。
布倫希爾示意騎士們趕緊帶上貨物撤退。
騎士們手腳利索地牽起馬兒，催促馬兒拖着貨車行動。
這一路上無論遇上什麽風險，他們都秉持着“頭可斷血可流香料不可丢”的原則不曾丢下貨物。這貨物雖然只是王女用來掩飾行動的，但由于貴比黃金，在騎士們看來比他們身家性命還重要。這個時代，胡椒甚至辣椒都沒有像幾個世紀前那麽昂貴了，但肉豆蔻八角之流還是只有皇室能享用，不僅貴而且尊。
眼看着就能在龍口下逃生了，突然，龍穴口冒出個小小的紅龍幼崽腦袋，金眼燦燦發亮，“真的哇，是香料！”
紅龍将幼崽腦袋摁回去，幼崽再度冒頭，摁回去，再度冒頭……
紅龍幼崽視線貪婪地黏着那些滿載香料的車馬。
布倫希爾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家的崽子，好像跟其他龍不太一樣。”
其他的龍都嗜好金閃閃的寶物，比如鑽石寶石黃金，而這只紅龍幼崽似乎喜歡美食？
紅龍巨臉尴尬，“沒有的事兒。”
紅龍媽媽最近正在為幼崽的飲食而煩惱，這崽子不肯生啃肉也就算了，哪怕把肉烹煮了，它還是會拒食，只有灑了很多胡椒辣椒的重口味食物，他才願意張尊口，但嘴巴卻越來越刁，上一次幻化成人型在人類貿易城市裏吃了一口不知名商人做的一口麻婆豆腐之後，愈發不能自拔。
麻婆豆腐可是用了比黃金還珍貴的花椒啊！人類皇室特供，區區“卑微”紅龍怎麽吃得起？總不能專門去皇宮搶劫吧？那到時候教廷裏藏着的勇者們不就組團打來了嗎？
布倫希爾見紅龍也沒有搶東西的癖好，不失為難得一見的好龍，便道：“不如這樣，我将這裏一部分香料賣給你？”
“賣給我？”紅龍呆滞。
第一次有人類願意跟龍族做交易，而不是上來就要綁住當坐騎，或者提劍斬殺。
“對啊，”布倫希爾警惕，“難不成你還想搶？”
傳聞裏的龍總是在搶東西，不是搶財寶就是搶美人，仗着自己力大無窮還會魔法，無惡不作。
紅龍趕緊擺爪，“不敢不敢，這年頭勇者比惡龍還兇，我們怎麽敢強搶呢？”
布倫希爾聽得噗嗤笑，什麽時候勇者名聲變得那麽差了？
“那你還有財寶嗎？”布倫希爾還是不放心，她可不做賠本的買賣。
“還有嗚~”龍崽用很萌的聲音道，不知道從哪兒捧了一堆黃金珠寶，吓得紅龍媽媽趕緊把他塞回去，生怕那些可怕的人類看了起貪念。騎士團裏确實有人看着那些東西紅了眼睛，但是他們忌憚那是紅龍，不敢作為。
紅龍趕緊解釋：“祖上基業，祖上基業。我們這幾百年可什麽壞事都沒做過。”它還是擔心布倫希爾其實是勇者或者至少祖上是勇者，不然無法解釋她會龍語，因此趕緊自證清白。
布倫希爾見此，眉開眼笑，“那正好。”
這筆買賣輕輕松松做成了。
末了，布倫希爾沖紅龍和它的幼崽揮了揮手，帶着剩下一半的香料和換過來的財寶，繼續前行。
紅龍幼崽抱着香料袋子歪頭笑，揮手道：“下次再來~”
目睹這一切的惡魔：“……”
說好的暴君屠龍呢？怎麽跟我想的不一樣？這和諧友愛的人龍新篇章是鬧哪樣？
可惡，看來要引發她的狂暴基因還需要些時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