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聖女的煩惱·2
聖女的煩惱·2
精靈國的生活優哉游哉，哪怕是女王，每天只需要在禦書房呆上七八小時，然後就可以“下班”，這讓她頗有一種過“朝九晚五”西幻社畜生活的既視感。這樣的日子不好也不壞，她已經全然适應，并不打算輕易改變。
誰知道當了聖女要處理什麽樣的瑣事，誰知道各種祭奠要做多少麻煩的準備，誰知道如果戰争爆發聖女要如何身先士卒。
所以說，當聖女到底有什麽好處？
名聲、權力、力量？
可這些她都已經有了啊。雖然各項指标并非人件鼎盛，但也足夠令鹹魚般低欲的布倫希爾感到滿足。
據說當聖女還得一輩子不結婚不生子，連戀愛都是禁止的，這樣的尼姑生活，她怎麽可能過得下去？
布倫希爾越想越堅定，斷然阻止了教皇的勸說，“神只是說我是最佳人選，但沒說是唯一的人選。如果您選擇了我當聖女，而我卻無法兼顧世俗和教廷兩方面的事務，到時候惹怒了唯一神，遭殃的還是您和教廷啊大人，所以還請您另尋高明。”
精靈女王所言不無道理，可教皇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味。
他對上布倫希爾那雙冰藍色的魅惑眼眸，那眼眸藏着幾分倦意與睡意，顯得沒精打采。
這或許是她午間休憩的時間，意外被他打擾了。
教皇看着美麗的精靈女王，她身上透着優雅而慵懶的氣質，這讓他忽然想到了聖典《彌爾頓書》中記錄的某宗罪——
堕怠。
堕怠的精靈女王并不想當聖女，然而這并不是她想不當就不當，就像她預料的那樣，麻煩事紛至沓來了。
奧汀王尼古拉斯率領兵馬壓境。
有靈性的精靈結界陣法十分厭惡此人，因此半點破綻沒有留給他，甚至因為之前神明的命令而嚴加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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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精靈公主芙蕾雅從國界逃出，惹得精靈前王震怒，痛踩陣眼，這叫陣法至今記憶猶新，哪兒肯放行？
奧汀王早就料到自己不會輕易通過結界，因此先是讓士兵們吹號奏鼓，而後用矮人制造的擴音喇叭，沖亞爾夫王都的方向喊道：“布倫希爾·奧汀，我親愛的女兒，如果你在不出來的話，我就讓你們精靈的孩子血濺當場。”
奧汀王用力拍了幾下懷中孩子的臉頰，孩子因為疼痛而哭了出來。
同樣被挾持的還有十幾位精靈幼兒，他們都被人類的士兵控制着，有的已經哇哇大哭，有的則隐忍抽噎，各個都面露恐懼之色。
今天正巧一群精靈幼崽蒙着眼睛在森林裏玩捉迷藏，不小心就玩到了結界之外，被阿斯加德的士兵們捉個正着。
布倫希爾雖然清楚尼古拉斯和精靈國的愛恨情仇，因尼古拉斯人品問題也對其喜歡不起來，但要說多仇恨他，那是談不上的，不至于像外祖父那樣發誓不見，所以一聽到孩子的哭聲就現身了。
她不致碎了外祖父的心将人請入境內，所以就在曠野上接見了奧汀王。
布倫希爾行了一個阿斯加德的宮廷禮，低首垂眉：“父王。”
奧汀王冷笑，“感謝亞爾夫的女王陛下還認我這個父親。”
他對這個女兒的感情是日益的憤怒和仇恨，以前還好，尚且能忍，如今她翅膀硬了，離家不歸不說，還自立為王，這算是個什麽事兒？要跟她老爹叫板嗎？
布倫希爾不說話，她也知道自己不回阿斯加德是一件違背禮數的事，可她也知道阿斯加德如今并不歡迎自己。
阿斯加德大臣們對王女布倫希爾的評價兩極分化，一種是說她已經不是阿斯加德人，以後要多加防備，一種說她可以給阿斯加德帶來邦交利益，不失為外交和平大使。
沒有大臣提議要殺了布倫希爾，大家都在讨論下一次布倫希爾歸國的時候，應該以什麽态度和儀仗去應對。結果呢？布倫希爾這丫根本不打算回來！
知女莫若父，雖然尼古拉斯并不是布倫希爾靈魂上的父親，但至少從她八歲開始一直看到大，自然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女兒是什麽貨色，一看就是賴在閑适的森林裏，不願意回家了！逆女啊逆女！
奧汀王看布倫希爾就像看一個青春期叛逆的女兒，深感身為父親的權威遭受挑戰，惱怒又無奈。
布倫希爾并不打算跟奧汀王演什麽父女恩怨，直說：“您是為了聖女之事來的吧？”其實她并不肯定，生怕奧汀王其實是帶兵攻打亞爾夫的，這樣一來，難免有流血沖突，這是布倫希爾最不想看到的。
奧汀王雖然能征善戰，但最大的兩個敵國還沒有征服，不至于現在就将魔爪伸向與世無争的精靈國。
他咳了咳道，“教皇都親自來請你了，你還要推三阻四，你是想成為逆神者麽？”
惡魔、魔王、堕龍、邪靈、夜妖、塞壬、黑精靈、黑巫師……這些暗黑并且有智慧的生物，都被叫做“逆神者”，人人得而誅之，教廷捉一個燒一個。
布倫希爾不喜歡奧汀王的語氣，但是她知道他這已經是屈尊降貴了，遂道：“父親，并非沒有其他适合人選，所以這不叫忤逆神的旨意，只不過讓教皇‘替神明尋找更适合的聖女’罷了。”
确實，神明并沒有說聖女必須是布倫希爾。但奧汀王之所以來這個令他讨厭的地方，并不是為了跟布倫希爾講道理的。他需要布倫希爾成為聖女，阿斯加德也需要。
教廷淩駕于世俗之上，任何國王的權力都不可能僭越于教廷，因為它的權力是神明賦予的。哪怕教廷全是阿斯加德人，民衆也不會說有人舞弊，教權神授的概念深入人心。
但教廷中人畢竟也是個人，是人就會有弱點，也會偏私，所以教廷越多自己人，就越有利。
教皇原是阿斯加德人，所以連神意似乎都偏向阿斯加德，奧汀王戰無不勝，如果再來一個阿斯加德出身的光明聖女，必然如虎添翼。
奧汀王知道，如果能讓世人覺得神明完全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那麽不管他做什麽，都不會被诟病，哪怕征戰四方、窮兵黩武，民衆們也會認為“是神希望由他來統一埃達”。
他正是因此才帶兵逼到精靈國國門口。
“這可由不得你。”奧汀王說，他身後所有的士兵都亮起了武器。
布倫希爾自從跟堕龍一戰之後就飄了，自認為戰無不勝天下無敵，再沒怕過誰，因此沖着奧汀自信一笑，牙齒白亮。
随即，這位自信的精靈女王就被打敗了。
那一日在山崗前屠龍的偉力也不過昙花一現，沒有聖劍，又不懂得攻擊性術法，布倫希爾在人類狂戰士組成的軍團前，不堪一擊。
這個世界，人類并不全是孱弱的，有的人類會魔法，有的人天生體內流淌着狂暴的血，破壞力驚人。
精靈們只會遠攻，近戰根本打不過這群磕了藥似的肌肉猛男。
精靈王女被打暈綁架，送往了遠在中/央的教廷城。
正在整理文書的阿多尼斯在聽聞這個消息之時，手一抖，懷中紙張盡數飄落。
水桶旁邊，捏着麻布，假裝要擦拭木質書架的正太尤彌爾動作頓住。
這些日子裏神明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一直在跟精靈王子争寵。他為了表示自己才是“王姐”布倫希爾的貼心小棉襖，任何活計都搶着做，力求讓阿多尼斯沒有立足之地。
可神明哪兒願意幹活，自然是一邊假裝努力，一邊偷懶，然後趁着別人不注意，用神力去清掃目之所及一切髒污與塵埃。
尤彌爾當然不驚訝于當下的展開，畢竟聖女的位置是他暗示賜給布倫希爾的，而後者竟然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這神聖的位置，不被聖殿騎士亂劍擊打都是好的。
尤彌爾扔下他根本不願意捏拿的破髒麻布，留下一句“我去找我王姐”，一溜煙消失了。
他的速度比精靈還快。
反正布倫希爾不在亞爾夫了，那他又何必留在這類當牛做馬？
來到無人曠野的尤彌爾松了一口氣，身形迅速拔高，變味成年人的模樣，守衛纏繞着标志性的聖光聖霧。
他的五官像是徹底張開了，變得無比深刻，是凡間不可能尋得的完美無瑕，透着非人美感。
眼睛從象征着魔王的血紅轉變為深色和神聖的銀白，眉眼流轉之際毫無稚意，波瀾不驚如萬古枯井。
淩亂碎短鴉發迅速變長，長至及踝方停滞，并散落為純淨至極的雪白，風起，發絲飛揚，仿佛下起了冬雪。
——這就是埃達唯一的神明。
祂似想起來什麽，挑起雪色的長眉，低念道：“王姐，我們很快便會重逢。”
神不可能認任何人為姊妹，所以神的這一聲“王姐”充滿了戲谑，連那神聖高潔的眉眼間都染上了惡作劇般的譏诮。
祂想到那倨傲的人類王女即将成為他神座下的使徒，被迫一生一世侍奉于他，矢志不渝，就覺得有趣。
愉悅的心情讓祂的眉眼都舒展開來，恍若天邊流雲，渾是無從拘束的自在。
神明自曠野上消失，宛若露珠蒸發，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