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聖女的煩惱·11
聖女的煩惱·11
亞特蘭蒂斯的居民們恍然大悟，随後面露震驚與失望地喊道：“怎麽可以這樣？！”“這還配做王麽？”“暴君！波塞冬十六世是暴君！”
有半人魚的老父親失聲痛哭：“我的女兒，我那年幼而美麗的女兒，是不是也被王擄去了？我找了她好久，好久了，我的女兒……”
周圍各種帶着負面情緒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鑽入布倫希爾的腦袋，一瞬間她內心十分疼痛，腦袋也疼的不行。
她不喜歡這些聲音，她不希望看到這些人間疾苦的畫面。
她并不是真正鐵石心腸之人，擁有正常人會有的共情能力，但是因為常年生活在陰謀詭谲的宮廷之中，她不能擁有太多的感情，所以反複告誡自己不要太在意他人，好保持沒心沒肺的冷漠。然而如今在這滅頂的水域之中，她無處可逃，不得不見證他人的困難。
自從被冊封為聖女之後，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共情能力好像變得更強了，只不過是圍觀了人魚族家園被毀的災難，她就好像同苦同命般的痛苦。
她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痛楚，又想起那一日在雲端看到的美麗的神明，不由自主地閉目祈禱：“唯一神啊，若你能聽到，請您救贖這些海上的子民吧。他們本性善良，安居樂業，如今卻深陷于災難。”
人魚族民衆們看見那半身浸在水中的聖女正雙手交握，雙眸輕阖，向上天虔誠的祈禱，畫面聖潔得令人屏住呼吸。
神明本來在人類看不見的維度，高高在上地俯視着一切，并不打算出手。
神本無情，對凡間萬物的生死漠不關心。它們的數量太多了，多的就像是砂礫，少了一片砂礫根本不會引起神的注意。祂的壽歲綿長，與天相齊，這期間見識了太多生生滅滅，眼下這些根本不足挂齒。
可祂聽到了聖女的祈禱——
這聖女是神欽定的，她的禱告自然能直達天聽。
聖女呶呶不休，禱告聲窸窸窣窣，令祂煩得不行。
神明不堪其擾，再加上祂清楚這一場災難跟自己有關，是祂親自斬下海王的觸手，才導致了海王如今的怒火，那叫亞伯的前聖子不過是添了一把火，所以祂不耐煩的揮揮手，屏退了海潮。
埃吉爾王見自己釋放的浪潮被屏退，訝然之下，不懼反笑，笑容狂傲，“來了麽？還以為你打算放棄對人間的管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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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來，唯一神都沒有再降臨世間，對人世間的事務幾乎不管不問，只有人王和教皇聲稱谛聽過神的聲音，在埃吉爾王看來，那不過是個縮頭烏龜。
埃吉爾王能呼風喚雨，召潮滅城，擁有人間首屈一指的偉力，他不畏懼神，甚至想要僭越。
神明意識到這個人類并不虔誠，甚至想要逆天渎神，不悅地皺起銀白的長眉。
狂潮中央，赤果着上半身的埃吉爾王魁然英武，肌肉虬結的胳膊上垂下的觸手群宛若流速，背後生出了醜陋的肉翅，翅膀猛地一震，帶着他沖天而起。
停留在虛空之中的埃吉爾王雙手高舉，掌心朝天，釋放出驚天的能量——他再度召喚狂潮，使得潮水沖霄而起，他要叫九天之上的神跌落神壇！
千年來一直波瀾不興的虛妄天海受到沖擊，雲波搖晃，本靜立于雲端之上的神也跟着晃了晃，祂眉間的褶皺更深了。
祂揮手降下雷霆。
神雷本身就會給凡胎肉.體造成巨大的傷害，更何況水能通電呢？埃吉爾王被電了個外焦裏嫩，肉翅漆黑，從天空中掉了下來……
海王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外，啞着嗓子道：“你別得意，不要以為你永遠能端坐在神座上，他快回來了，那位恐怖的王……”
神明擡手捂住自己的半張臉，感到苦惱。
海王所說的那個“他”是魔王尼伯龍根，是神明的另一個化身。
神明是一個好作家，他固執于劇本的藝術性，從來不會寫缺乏戲劇性的故事，那些過于無聊和家常的事情絕對不會被他編入《埃達史》那本命書。
戲劇的張力來源于沖突，而最大的沖突自然源于正邪陣營之間的。有光明就應該有黑暗，如果永遠是人民安居樂業、王子公主幸福生活的話，那還有什麽值得書寫？
唯一神代表光明和公義，魔王就代表黑暗和邪惡。
魔王并不是唯一的，迄今為止較為出名的有暗黑神赫爾、堕天使路西法、龍皇尼德霍格等，上一代的魔王是惡魔兼“死亡與迷霧之國”尼福爾海姆國主——尼伯龍根。
并不是每一代的魔王都是神明扮演的，但尼伯龍根在成為魔王之前就橫死了，找不到臨時演員又對自己寫的劇本有迷之執念的神只好親自上陣。
神明作為演員十分敬業，演技精湛，一不小心就入了戲，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毀滅了大半個埃達。
祂為了及時止損，只能命人王兼勇者的亞歷山大來殺自己。
亞歷山大并不知道魔王就是神明，衰了一幫人馬攻入魔國，最終用神的那把劍殺死了神。
戲精附體，演戲演到底的神明“臨死”之前說了一句：“吾終将重臨。”
這句話可把這個世界的人都吓壞了，魔王餘威尤烈，人們随時随地都在擔心他詐屍。
為了安定民心，亞歷山大派了知名神學學者但丁向世人宣告：一千年後，魔王才會重臨世間。
人們放松了九百年，然而近一百年來，人類被魔王支配的恐懼卷土重來。
也因此，紅瞳的孩子一出生就要被扼殺，人們寧可錯殺三千不肯放過一個。
如今千年即将徹底過去……
海水從亞特蘭蒂斯褪去，這個原本應該沉于水底的繁華都會幸存了下來，半人魚們歡呼雀躍。
他們望着結束了祈禱了聖女，紛紛表達感謝：“感謝神明，感謝聖女！”“是聖女替我等祈福，才叫我們的家園得以保存。”“是聖女的聲音抵達了神國，她是真正的神之使女，這次教廷沒有舞弊！”
原本遠離陸地政治中心，對于教廷保持着懷疑和疏離态度的半人魚族紛紛認可了布倫希爾。
埃吉爾王被神雷電暈了之後，并未立即死去，而是沉入海中，被忠心于他的純血人魚運往了海之深處，哪裏有善于制造詭秘靈藥的巫族，也有不可言說的海族舊都——拉萊耶。
自此，半人魚們放棄了殘暴的埃吉爾王，華納海姆一分為二，水上的叫“亞特國”，水下的叫“蒂斯國”。
亞特國需要新的國王，人們選舉國王。
在這期間，布倫希爾及其騎士團受到了人民群衆的熱情招待，貴族們也因為需要民衆的政治支持，而對他們禮貌有加，時常宴請他們。
布倫希爾有些樂不思蜀。
她對于海族國王的歸屬并不關心，打算這趟熱鬧湊完之後就回梵蒂岡。
選舉終結日，布倫希爾坐在貴族席位上吃瓜，她已經習慣了水草汁的味道，正吸溜着，卻聽見主持大會的人念道：“塞壬公爵9萬票，威爾士公爵11萬票，布露公爵18萬票，奧汀聖女36萬票，被民衆選舉為第一任亞特國國王的是布倫希爾·奧汀！”
布倫希爾驚得連手中杯子都掉地了。
‘什麽什麽？什麽情況！我又不是亞特的公民，怎麽能當它的國王呢？！’
然而布倫希爾卻是衆望所歸，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家園是因為布倫希爾的祈禱而得以幸存的，而且布倫希爾還是神真正的使者，神肯定不會叫祂所創造的城市毀于一旦。
布倫希爾稀裏糊塗的又成了一個國家的王，在海族那由最精美的珍珠構成的王冠落在她腦袋上時，她還沒能回過神。
“不不不，我已經是一個國家的王了。”然而她的聲音淹沒在了民衆欣喜若狂的歡呼喝彩聲中，“女王陛下！女王陛下！”男孩尤彌爾在人群中鼓掌，目光透着一絲欣慰。
神的意念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有什麽關系呢？反正你注定是整個埃達的王。”
海王的姓氏是“埃吉爾”（之前打字打錯了），源自北歐神話的深海之王。
尼伯龍根：指北歐神話中生活在霧之國的人。
拉萊耶:克蘇魯神話中沉睡着舊日支配者克蘇魯的地方，海底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