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曾經

曾經

在看望完傷勢較重的宋仲懷以後，楚長樂姐妹三人便想着往受驚的平寧郡主哪裏趕。周嘉留在了宋仲懷哪裏繼續陪伴她，在前往的探看平寧郡主的路上，楚長樂發現楚如真一直都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于是，楚長樂輕撫起了楚如真細嫩手背，明知故問道：“如城，你可是有心事。”

楚如真隐晦的咬了咬嘴唇，心虛的回道：“姐姐多慮了，如城沒有。”

“九姐，我們要相信九姐夫的人品。她是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的，今日在馬場上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救平寧郡主，才會這樣的。”

楚長安看到今日.本應該是盛大和樂的馬球會被弄得亂七八糟，楚長安心裏就堵得慌。畢竟這可是她妻君一手操弄的呀，結果呢好處沒有撈到多少，反而惹到了一身騷。

楚如真聽到兩位妹妹安慰自己，也沒有正面回答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是淡淡的說道：“八姐，十妹，你們放心吧！本宮心裏有數。”

………

“棠瀾，你怎麽了？你怎麽離我這麽遠啊？”平寧郡主看到明明四下無人，卻還是主動疏遠自己的蒲清照，心裏很不是滋味。

只見，蒲清照沒有覺得絲毫不妥，反而愈加拘謹的行禮道：“郡主，您尚未出閣，而臣已娶妻。四下又無旁人，孤女寡女共處一處，實在不妥，臣先行告辭了。”

“蒲清照，你給本郡主站住。”

看見蒲清照轉身就要走了，平寧郡主心中怒氣上湧。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屢次三番的示好了，為什麽蒲清照會是這個樣子來回應她。明明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呀！

“郡主還有什麽事情？”蒲清照低着頭作揖，全然沒有多看平寧郡主一眼。

平寧郡主來到她的面前，嬌吼道：“蒲清照，本郡主命令你擡起頭來，與我對視。”

“臣不敢。”

“你放肆。”

“郡主，恕罪。”蒲清照自知自己已經惹惱了平寧郡主，便自覺的單膝跪地請罪。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蒲清照，平寧郡主心中只覺得好笑，這個人何時對自己這麽尊卑分明了呢？平寧郡主強忍淚花，嘴角微動道：“蒲清照，本郡主再一次的命令你擡起頭來，與我對視，時至今日，本郡主只想問你一句話。問完了，本群主就該知道是不是該死心了。”

聞言，蒲清照擡起了頭，眼神卻望向別處道：“郡主請問。”

平寧郡主看着蒲清照躲閃的眼神，先是諷刺的笑了笑，然後強忍着情緒崩潰道：“你可還記得曾經？我們…”

平寧郡主話還沒有說完，蒲清照就接過話斬釘截鐵的回道：“郡主，該忘的不該忘的，臣都已經忘了。現在，臣只記得臣是如城公主的妻君，當今聖上的東床快婿。以及，大永朝的臣子等。其餘的，臣都忘了。”

聽到蒲清照這麽絕情的答案，平寧郡主終于繃不住情緒了。她像一個瘋子一樣放聲大笑了起來，也不怕有人看見。她一直認為蒲清照和她都是放不下的人，可是時至今日她才明白，放不下的可能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吧。

但是，平寧郡主依舊不死心的問道：“既然你說你都忘了，那麽你為何在我回京以後屢次的保護我呢？”

“臣只是是盡臣的職責罷了，并沒有其他的意思。臣相信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麽做的，畢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曾經先生講過的，也是我們必須所為的。”

“哈哈哈…好一個職責呀！蒲清照，你可真是好樣的。虧的本郡主還傻乎乎的以為，只是因為面前是我。所以你才會屢次不顧生命的安危，以及所有的流言蜚語前來救我呢？”

平寧郡主情緒崩潰的滑跪在地上，樣子狼狽極了。鬼使神差的她想要伸手摸一摸蒲清照的臉龐，卻被蒲清照帶着些許厭惡的表情躲開。平寧郡主瞬間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還在恨我呀？”

“臣，沒有。”聽到蒲清照簡短卻又含着些許恨意的話語，平寧郡主的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好受了很多。于是，平寧郡主接着說道：“棠瀾，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們沒有被抓到，該有多好啊。”

聽到平寧郡主提起當年之事，蒲清照的臉上肉眼可見的閃過一絲愧疚。“郡主莫要在提當年的事情了，那就是一個錯誤。”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往事，蒲清照的眉頭緊皺，心頭感覺到痛得無法呼吸。

原來在兩年前，平寧郡主和蒲清照曾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情史。那個時候，蒲清照尚未中舉，卻因為淑妃娘娘的關系得以在宮中肆意行走。因此，有幸結識了當時還在宮中讀書的平寧郡主。

平寧郡主作為弘光女帝的親堂妹身份尊貴，再加上自小被嬌慣壞了。對于深宮當中煩悶的規矩抵抗的很，別想偷偷溜出宮去放松放松。于是再一次爬牆行動當中，她意外的結識了當時在宮中陪着楚如真游玩的蒲清照。

平寧郡主因為蒲清照俊美的相貌和溫暖的笑容，對其一見鐘情不久就開始了窮追猛打的追求。那時，蒲清照尚不知兩情相悅的情愫為何物，只知道平寧郡主對自己異常的好。而自己必須加以回報就這麽久而久之，二人居然被傳為了一對天作之合的小情侶。二人只要在一起，無論在何處人們都會用一種看戲的眼神來打量她們。

蒲清照對此早有意見，但因為平寧郡主不許讓她出面澄清，也就只能讓流言繼續傳播。

蒲清照永遠都記得她和平寧郡主誤會被抓的那一天，她願意将那一天稱作她是她最傷心、最羞愧、最刻骨銘心的一天。

那一天，蒲清照和平寧郡主剛剛參加完了一場馬球賽。雙方都贏了一個不錯的好彩頭，在去尚書房的路上。平寧郡主執意要将二人的彩頭互換，蒲清照贏得是一只頗具西南之地風味的蠍子簪，平寧郡主則是一把做工精細的白澤繡扇。本來朋友之間互換禮物是一個很平常的舉動，但是錯就錯在二人是在宮中。

四下都是耳目眼線，在互換禮物的途中，太後和一衆嫔妃不知何時也來到了花園中。太後等人親眼看見平寧郡主将繡扇以極其暧昧的姿勢，含笑又含羞的插在了蒲清照的腰間。蒲清照本想直接将簪子遞給平寧郡主，但是平寧郡主不依，非要讓蒲清照給她帶上。

無奈，蒲清照只好板着個臉為她戴上。平寧郡主卻趁機撲倒了她的懷中，蒲清照錯愕本想着推開，但拗不過平寧郡主的小聲威脅。本想着只是讓平寧郡主抱一抱一會兒就好，但是沒有想到平寧郡主會抱得異常之久，仿佛就是做給別人看的。

太後等人看到如此郎情妾意的場景，自然誤會了。于是為了皇室尊嚴，憤怒的太後下令分開了她們，并讓淑妃帶着蒲清照回了慈寧宮，再傳了輔國女公進宮，準備好好的處理處理她們的事情。

本來此事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讓蒲清照娶了平寧郡主。雖然蒲清照只是一名公爵世女，配不上尊貴的平寧郡主。但是事已至此，再加上泾王公也很贊成這門親事。只要，蒲清照的母親點一點頭，便能好事成雙皆大歡喜。

但是蒲清照的母親輔國女公死活都不同意這門親事，寧願抵命抗旨也不同意。後來，蒲清照才從其母口中得知到了一件鮮為人知的陳年往事，那就是身份尊貴的泾王公曾經愛慕過她的娘親洛俠。

當年，在皇室負責主持的一場花燈會上，泾王公一眼就相中了年輕貌美、性格活潑的洛俠。但無奈，那時泾王公已經娶妻，王妃出身于士族大家且已經懷孕。而且洛俠出身也不低，再加上洛老太師是弘光女帝的老師。所以，洛俠只能嫁與人做正妻，做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泾王公也不能輕易休妻，畢竟王妃無過。經過此事以後，洛老太師便迅速的為洛俠定下了婚事，此人便是蒲清照的母親輔國女公蒲元。蒲元和洛俠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經過泾王公這麽一番折騰以後，二人便火速成婚緊接着逃離帝都。

本來此事已了，但是就在泾王公妃生下平寧郡主的那一年。蒲元攜妻應召回京，那時恰逢泾王公回京彙報政務。看見許久未見的摯愛，泾王公那顆心再次躁動起來。不顧洛俠已嫁之身和她的厭惡，屢次滞留在京糾纏洛俠。

後來，泾王公妃因為不滿泾王公對她的輕視，嫉妒之心作祟。趁着蒲元和泾王公前後出差之際，既然唆使親信往洛俠的保胎藥裏下藥，導致洛俠在拼死生下蒲清照以後，血崩而亡。

幸好洛俠的姐姐洛依及時抓住了幫兇，幫兇供出了幕後主使泾王公妃，才不至于讓洛俠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但是此事有關于天家顏面以及利益，所以縱使抓住了主謀泾王公妃。弘光女帝也只是下令讓泾王公将泾王公妃帶回封地，從此圈禁，不再進京。而對于輔國女公一家人，則采取了厚賞政策，讓輔國女公府的怨氣減少。

而蒲清照在聽聞娘親亡故的真正原因以及，恨不得提刀去殺了泾王公妃。但是被輔國女公和淑妃難住了，自此以後蒲清照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當平寧郡主歡天喜地的前來見蒲清照時，蒲清照推開了她。蒲清照心裏知道平寧郡主很喜歡她，于是她選擇了一種及其幼稚的方法報複平寧郡主，那就是當着她的面娶別人。這種方法雖然很缺德，但是傷害性和侮辱性極強。

蒲清照知道如果她娶的是平常世家的貴小姐，那麽哪位小姐一定會落得和她娘親一樣的下場。所以，蒲清照要娶的人一定不能是普通人，一定要是平寧郡主輕易動不了的人。思來想去蒲清照決定尚公主，因為這是最好的選擇。

在那時，宮裏一共有三位待嫁的公主，分別是七公主煙城、八公主平城、九公主如城。三位公主相繼及笄，煙城公主從一開始不再蒲清照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為高昭儀外家羸弱，根本無法對抗平寧郡主。

而平城公主楚長樂為帝王嫡女，外家雖然已經多年不再帝都擔任重要官職了。但是太子王公們可不是吃素的，長孫家遲早重回巅峰。但楚長樂也不在蒲清照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為蒲清照看得了出來楚長樂心裏有人，而那人真是自己的好姐妹周嘉。

所以，蒲清照目前最好的選擇便是如城公主楚如真了。楚如真是淑妃的養女，算是她們輔國女公府自家人，唯一的親舅舅蔭封了一個從七品小官在偏遠地區任職。平寧郡主就算想要借此人來威脅楚如真也是不現實的，所以楚如真就成了蒲清照是最好選擇。

在拒婚以後，蒲清照便刻意和平寧郡主保持距離與周旋，最後在考中探花之時趁機向弘光女帝提親。弘光女帝因為對輔國女公府有虧欠，經過深思熟慮後便答應了，算是用女兒來作彌補。

後來，如蒲清照所願。她順利的看見了平寧郡主失态怒吼，狼狽傷心的樣子，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擁有了報複的快感。痛快之後，她又哭着和平寧郡主道了歉。因為她知道此事并不關她的事，但是她還是無法再直面她，因為恨屋及屋。至此以後，二人算是決裂。

平寧郡主主動離開了帝都，回到了泾州。不久，蒲清照便聽聞平寧郡主在泾州豢養了很多的男女寵，并與數位生活在泾州的世家子弟傳出緋聞。蒲清照知道平寧郡主已經被她毀了，心中燃起了一絲對她獨有的愧疚，但不多因為她沒有忘記此事可以抵消殺母之仇。

而蒲清照則在平寧郡主回到泾州後的第一個月和楚如真完婚，婚後蒲清照努力的對着楚如真好。因為她知道她不能再毀了楚如真的一生，楚如真是因為她才跌入這趟渾水的。

久而久之，蒲清照對楚如真的感覺不知何時從愧疚，變成了愛戀。她渴望每天和楚如真相見，渴望和她産生羁絆，她覺得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結束冥想以後，蒲清照回到了現實。平寧郡主因為羞憤狠狠的打了蒲清照一巴掌，指着她的鼻子大吼道：“蒲清照，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蒲清照站了起來，斬釘截鐵的回道。平寧郡主那一巴掌，她算是受了也算是償還了一點愧疚。

平寧郡主跟着站了起來，眼神冰冷且帶着恨意的看着蒲清照，恨不得立刻就上前去撕碎了她。沉默許久，平寧郡主終于吼出了心中的疑問道：“為什麽，為什麽要把上一代的事情強加在我們的身上。正所謂禍不及子女，為什麽我們就不能重新開始？”

聽到平寧郡主這麽說，蒲清照的臉上洋溢着愠怒，她雙眼通紅的指着平寧郡主吼道：“不可能的，平寧我做不到。古人雲，禍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你的娘親害死了我的娘親，卻依舊高高在上子孫繞膝。這叫我怎麽能接受？怎麽能忍？怎麽能和你重新開始？”

“棠瀾，別再說了！！”顯然平寧郡主也繃不住情緒了，淚水猶如決堤的洪水一般簌簌流下。許久，平寧郡主才再次緩緩開口道：“我知道我們已經不可能了，因為我們之間隔着血海深仇。但是我唯一不甘心的便是你為什麽要娶如城，以這樣的方式來報複我。”

看見蒲清照沉默不語，平寧郡主走到蒲清照的面前，摟住了她的雙肩繼續說道：“棠瀾，我知道你心裏有我，對不對？所以，才會選擇如此幼稚的方式來報複我。但是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呢？你毀了我也就罷了，為什麽一定要毀了你自己呢？”

“你知道嗎？這些年來，雖然我跟各個世家子弟糾纏不清，但是我的心裏都沒有他們。我之所以與他們糾纏，不過都是因為他們的神似你罷了。此番我之所以随母回京，目的就是想要再問問你，你到底心裏還有沒有我？”

——

“嘁，這平寧郡主也忒不要臉了吧？九姐夫都說的那樣的清楚了，她怎麽還與之糾纏不清啊？她是不是已經忘了，自己是皇室的郡主，自己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楚長安憤憤不平的說道。

原來就在剛剛楚長樂三姐妹前來問安平寧郡主時，被下人告知郡主來到此地。本想着打道回府，就在路上聽到了平寧郡主和蒲清照的争執聲。

“好了，安兒別說了。”楚長樂嗔怒道，然後滿眼擔心地望着楚如真。楚如真緊皺着眉，看着遠處距離如此之近的二人，只覺得心中沉悶，鼻子發酸。

最後只覺得自己實在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便找了個由頭拂袖離開，沒有聽到後面蒲清照拒絕平寧郡主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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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清照的臉色恢複了平靜，聲音清冷的說道：“郡主，其實從一開始臣的心裏就沒有你。臣對你一直都是友誼，那時臣不懂情愛，不知與郡主如此舉動，會有損郡主的名節。所以才會時常放任郡主，對臣屢次行親密之舉。”

“你說什麽？”聽到蒲清照這麽說，平寧郡主滿臉不可置信。

而蒲清照仿佛就跟沒有看見一樣，繼續輸出道：“但是現在臣頓悟了，臣已有妻，知道何為情愛。日後定會與郡主保持好距離，只對臣之妻一人行恩愛之舉。”

“蒲清照，你好狠啊！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其實你從一開始愛的就是如城。”

“是的。”聽到這番肯定的答案之後，平寧郡主直接癫狂了，她掐住蒲清照的脖子惡狠狠的問道：“為什麽？”

“心已動，故人何故問緣由。”聽到此話，平寧郡主原本緊掐着蒲清照脖子的手慢慢松開了，她神情恍惚地跌坐在地上仿佛鬥敗的公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