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028章

除了第一天是在家休息的，六天裏，白霧要拍三個gg，還不在同個省份，她光是花在路上的時間就差不多有一天半了。

“真的是謝謝宋姐這麽惦記我呢。”白霧看了眼行程表，自言自語地說。随手一扔，等下午林琳接她出門，要不是考慮到時間不夠，她可能會想變成貓去黎沫那邊看看，這回又是啥問題來着？

門咔吱的打開，林琳就站在門口，“霧姐，司機到了。”

白霧再看眼沒有回音的手機，收進包裏，長腿一邁，出門去了。

耳邊還是林琳喋喋不休的念詞，白霧有點不想說話，将帽子拉低蓋住臉，整個人窩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了。邊上的聒噪也漸漸地安靜下來。

什麽叫外表冷豔內在風趣的？林琳是那種有點蠢萌的還唯唯諾諾，宋姐是個女強人外表倒是幹練，至于內在的風趣嘛？呵呵，工作狂吧。白霧把身邊最常見的人去分析了下，不知不覺中就睡着了。

一直不回手機的黎沫，也真的是遇見事兒了。一號中午她接到恩師的女兒打來的電話，有點慌亂，希望黎沫能來R國一趟，她媽媽也就是黎沫的老師可能不行了，想要再見見黎沫。

黎沫當時就簡單的收拾了下行禮，訂了最近的航班飛走了，壓根沒來得及跟白霧說，所以等她來找人的時候，關機是因為還在飛機上呢。等黎沫下了飛機時，已經是半夜了，她也沒跟白霧說上話，那邊接機的人早就等着了，直接去了醫院。

老師一共有一子一女，生女兒的時候已經是四十七八了，差不多去了半條命才保住了孩子，夫妻倆對這個女兒很疼愛，黎沫見到她的時候，有點認不出來這個六神無主模樣的姑娘，竟然是很多年前跟自己一起練個琴的女孩。“無憂？”黎沫試着喊她的名字。

韓無憂點點頭，她眼角的淚水還沒擦幹，見了黎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緊抓住她的胳膊，“是黎沫吧？媽媽，媽媽快不行了，她想見你，你終于來了。”一開口眼淚就跟着掉，聲音哽咽着說出幾句話，她就泣不成聲。

“是你開車的嗎？”黎沫只是在接到電話的那刻心沉了下去，真的面對的時候，卻又顯得很冷靜，她判斷韓無憂這個狀态不适合開車，問道。

韓無憂搖搖頭，“我，我找不到鑰匙，我打車來的。”

黎沫略微松一口氣，要不然還真怕她路上有點意外可能現在就沒人接機了。“沒事，我們現在去醫院。”

聽她這麽一說，韓無憂好像才想起來她來機場的目的，連忙擦了把臉，點點頭道：“對，對，去醫院。”說着她轉身就走，也不分辨方向，還是黎沫拉住了她，連出口都去錯了。只好問了她醫院的地址，然後她帶着韓無憂去打車。一頓手忙腳亂的節奏，黎沫忍不住捏了捏鼻梁，顯得十分疲憊。

“黎沫，我媽媽會不會……”韓無憂不敢說下去，她真的很害怕，害怕這個庇護她，關愛她的人，一轉眼就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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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沫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哭的很傷心，其實她比黎沫就小兩歲，比白霧都還大一歲呢，卻被老師寵得太過于單純，遇見事了只有驚慌。只是一眼，黎沫就別過頭去，這種單純，是她，甚至是白霧，都奢求的親情。“你哥哥呢？”

“哥哥？”韓無憂一愣，才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他可能死在外面不會回來了。”

自從老師出國定居之後，雖然偶爾有聯系，卻也不會太深入的聊這些，黎沫對這兄妹倆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按現在的情況來說可能很糟糕。

果然，剛到醫院，護士就來通知需要繳費要不然……

韓無憂一臉無措的站在原地，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黎沫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拿過護士手裏的單據：“你先去病房看看你媽，我去繳費。”說着就跟護士一起走了。路上跟護士聊了幾句，才知道送過來醫院還是因為鄰居發現了韓無憂的喊叫聲。

黎沫感覺沒有經過風吹的花，确實嬌嫩了些。

交完了費用，黎沫買了兩份三明治和牛奶，進去病房裏的時候，韓無憂就坐在床邊上抹眼淚，聽見腳步聲連忙擡頭，扣着手指跟黎沫說：“謝謝。”

“吃點東西吧。”黎沫把遞給她一份三明治和牛奶，自己拿了一份。就坐在邊上，望着床上蒼白了頭發的女人，瘦骨嶙峋，有點像她家那躺在療養院的老頭子。

年少時光裏如果說還有點溫暖的話，那應該就來自眼前這個女人吧。雖然是請來的私教老師，她爸再三交代講完課就可以走了，不要無所謂的亂說話。

而這個女人，是衆多老師裏僅有的對她好的人。

記得第一個老師來的時候，雖然當着她爸的面是笑的，背地裏卻很不在意，讓她端茶送水，還說反正她的條件好，學不學都一樣。于是，這個老師被黎沫拿開水潑走了。

因為不能出去讀書，玩耍，甚至連家裏的大門都不能出去，那個時候的黎沫，整個人充滿了戾氣，絲毫不會在意她這麽一盆開水潑出去，會是什麽結果。反正黎沫知道第二天那個老師沒在來。

換了好幾個，最後換成了韓無憂的母親韓老師，她見到黎沫的第一句話是：“你的梨渦很可愛。”這是黎沫頭次聽見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贊美。

韓老師那個時候已經五十好幾了，人依舊很精神，穿的是旗袍，長長地頭發梳在後面挽了個髻子，插·着一支發簪。她是蹲下來，視線和黎沫齊平了才說的這句話。

這讓黎沫感覺到了尊重。

後來才知道韓老師很厲害，是個全能型的大佬，學富五車，就像個寶藏，越挖越多驚喜，黎沫跟着她哪怕沒有出去過，她卻知道很多外面的事，多數都是韓老師講給她聽得，不光是故事，還有道理，閱歷，以及韓老師自己的體悟。

韓老師說：“我現在告訴你的這些，以及其他任何人，不一定全部對，就像是盡信書不如無書一樣，以後的世界還需要你自己去體會，那才真的是你的東西。”

黎沫以前不明白為什麽不要信她，後來才知道，人無完人誰都會犯錯，就好像韓老師能教書育人解惑，可是她的女兒韓無憂卻沒有被教的那麽厲害，在黎沫看來韓無憂算是教育的失敗吧，卻又忍不住羨慕不谙世事的這份天真。

默默地吃完三明治，擡眼才發現韓無憂正看着自己。“怎麽了？”

韓無憂哽咽的聲音越發明顯了，她咬了咬唇，“我害怕。”

韓老師是突然心髒驟停，好在鄰居趕來的及時，急救也做的到位，這才撿回來一條命，可是人卻還沒醒過來，黎沫張了張嘴，片刻後才說：“你大學畢業了嗎？”

韓無憂搖搖頭，“我今年大三了。”

大三啊。黎沫有點想知道讀大學是什麽體驗，大概白霧也沒有讀過吧，想到她腦子裏有點空白，好一會兒之後黎沫又問：“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我，我學的設計，以後想當個設計師，開個自己的店。”韓無憂坐在那兒，說完之後，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麽，她小心翼翼地擡頭看黎沫，很快又低下頭來，兩個手指來回摳着，她肯定沒錢開什麽店，而她的媽媽躺在這裏，連醫藥費都沒得交，所以她才騙黎沫說媽媽想見她。

她只有黎沫這個稻草可以抓了。

黎沫瞥了眼韓無憂，沒再說話。從醫生那邊了解到：心髒驟停黃金搶救時間是4到6分鐘，6分鐘開始将出現不可逆的腦細胞死亡，8分鐘起将進入植物人狀态，而韓老師現在就是植物人狀态。①

醫生很遺憾的說，送來的時候太晚，雖然命保住了，可能以後都不會再醒過來，而且已經住院一周多了，希望她們家屬有心理準備，或者可以申請安樂死。

這些話，黎沫聽了以後點點頭，問醫生她妹妹知道嗎？醫生以為韓無憂是她妹妹，很肯定的

說，當然告知過了。

聽了這些話，黎沫沒有被算計的憤怒，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她倒是對韓無憂有點另眼相看了。“你打算考研嗎？”

韓無憂緊抿着唇，低着頭，沒說話。

“我可以資助你上學，讀完大學，你還可以考研，甚至是讀博。”黎沫此話一出，韓無憂猛然擡頭瞪大了眼，有點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卻聽黎沫又說：“不過，要簽訂合約，你畢業之後得為我工作三年，三年後去留随意。”

韓無憂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了。

“韓老師的事情，需要你做決斷，你決定好剩下我會處理的。”黎沫冷靜地說。

韓無憂一下子又哭了起來，好像剛才那點開心是回光返照，她的世界真的已經崩塌了。

黎沫覺得疲憊，捏了下鼻梁，站起來拉上她的行李箱往外走，到了門口她停下腳步：“你媽媽曾給我講過一段話：父母是隔在我們和死亡之間的簾子。你和死亡好象隔着什麽在看，沒有什麽感受，你的父母擋在你們中間，等到你的父母過世了，你才會直面這些東西，不然專你看到的死亡是很抽象的，你不知道。親戚，朋友，鄰居，隔代，他們去世對你的壓力不是那麽直接，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屬之間的一道簾子，把你擋了一下，你最親密的人會影響你的生死觀。②”

說完，她輕輕地把門帶上走出去了，黎沫需要給自己找個酒店，後面可能還要漫長地時間來處理很多事情。

①：——來自百度

②：——馬爾克斯《百年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