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櫻花
櫻花
“喂?”低沉悅耳的男性嗓音響起。
“你就是這麽對櫻櫻的?現在我不管你在做什麽給我立刻滾來嶼海,現在!立刻!馬上!”老太太中氣十足的一聲吼得落針可聞的會議室裏即便隔着聽筒都聽得一清二楚。
君盛的會議室,純白與黑的極簡風裝修,空間寬闊,原木色會議長桌配着幾盆小型綠植,空間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公司高層以及各部門經理都眼觀鼻鼻觀心低頭佯裝忙碌的樣子,不敢擡頭看最前面淡定自若的男人。
時逾白被那頭老太太的河東獅吼吼得耳膜一震,将手機拿離開耳朵幾寸,神色不變等老太太吼完了,才淡然開口:“奶奶,消消氣,您慢慢說發生什麽事了?”
不愧是時家最出色的一代掌權人,手握三千億商業帝國的男人,時逾白面對宋銀娟的憤怒,依舊沉穩冷靜,讓旁邊的小助理都咂舌。
“嶼海這麽大地方,你不讓櫻櫻睡主卧也就算了,還讓人家一小姑娘住三樓的保姆房,就那麽點地兒?有你這麽心疼人的嗎?我千叮咛萬囑咐告訴你櫻櫻是我最鐘意的孫媳婦兒,讓你對人家好點兒,你就是這麽履行丈夫義務的......”宋銀娟在電話裏喋喋不休。
時逾白微擡下颌看了陳東一眼,陳東立即會意,起身道:“今天的會議先到這裏結束,張副總和李經理将公司的財務報表和審核計劃的電子版發到總裁郵箱,那先這樣,散會吧。”
各部門經理人精似地,立刻收拾東西火速離開。
不出半分鐘會議室就剩下時逾白和陳東兩人,清得幹幹淨淨。
那邊,男人挂斷電話看了眼陳東:“嶼海那裏之前有人打掃過麽?”
陳東恭敬回答:“初櫻小姐搬進去之前請過阿姨去打掃過一次。”
“她搬到哪間了?”時逾白起身,煙灰色襯衫布料微繃。
“搬到了三樓的保姆房。”陳東猶豫了一下,接着道:“初櫻小姐的衣服大部分也放在行李箱裏,她好像........”
男人單手抄兜立于落地窗前,看着暴雨如注樓下卻川流不息,問:“像什麽?”
陳東有些拿不準老板的主意了,觀察着時逾白的細微表情,措辭道:“像是随時準備搬出去的樣子,初櫻小姐一直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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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懂事的一個人,不該是外界傳言的那樣。
時逾白微眯了下眼,了然了老太太為什麽那麽生氣。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擁進臂彎裏,“現在備車,回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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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逾白回去時初櫻不在客廳,問了江姨才得知小姑娘在廚房煮紅棗茶。
廚房在一樓,開着一盞小小的暖黃色燈泡,在這昏暗的雨天照亮一方空間。
初櫻長發用一根筷子松松垮垮挽好,耳後調皮地落了兩縷下來,即便燈光昏暗,荊釵布裙也難掩天姿國色。
紅泥小火爐冒出絲絲縷縷的蒸騰霧氣,初櫻用抹布捏着蓋子掀起來,用小勺子攪拌着裏面紅棗牛奶桃膠,雪白的牛奶滾滾,漂浮着大顆紅棗和皂角米,鼻息間都是雪燕甜糯香氣。
她将蓋子放在一邊,關了火踮起腳尖去夠櫥子上的瓷碗,碗放得太靠裏,她伸長了手臂也沒夠到,跳起來夠的時候,撞到櫥子裏的東西,摞得太高的鍋碗瓢盆一股腦傾瀉了下來——
初櫻吓得一哆嗦後退兩步,後腦勺撞上男人的胸膛。
時逾白張開手掌護住她的頭頂,另一手敏捷地擋住往下滑的東西,扶正擺好,還順手取了兩只碗碟放在她面前的料理臺上。
“小心。”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這一方小小空間裏幾乎摩挲出了火花。
他的手掌有力,指尖處帶着薄繭蹭在她耳際時的觸感仿佛還存在。
初櫻驚愕的瞪圓了杏眼,眼眸漆黑水潤,看着突然到訪的男人:“時先生?您突然怎麽回來了?”
不知為什麽,她這小表情好像是某種小型食草動物,毛茸茸的,雪白的,似乎有點什麽風吹草動都能驚慌逃走一樣。
時逾白微挑眉,倚靠在中島臺一側,漆黑深邃的眸子靜靜地注視着她。
他一進來,這本就不逼仄的空間瞬間變得狹小,一呼一吸間都是他身上清新好聞的苦橘冷香,明明矜貴紳士,卻強勢地占據了每個角落,每寸空氣。
“在嶼海住得還習慣?”許久,他才慢條斯理地出聲。
“挺好的。”
“住在哪間?”
“我住在三樓的卧室裏。”
“怎麽不住主卧?”
“我.......”
她覺得自己不屬于這個家,像是棵飄零的野草,随時都可能被趕出去。
但是這話初櫻沒敢說,她猶豫半天,纖細的長睫不停地眨動,她找理由找得太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側男人情緒變化的眼眸。
“半個小時前,陳東給你發過消息告知老太太要過來,老太太發現你住保姆房,打了電話讓我立刻回嶼海。”時逾白言簡意赅。
“我沒看到消息......”初櫻想半天也不記得自己有看到陳東發的消息,“我不是故意——”
他忽然伸手,一把扯着她的手肘,輕而易舉地鎖住腰身将人抱起來抵在中島臺上。
他的力氣太大,速度太快,完全沒給她反應時間,
臀部隔着一層薄薄的睡裙布料坐在冰涼的莫蘭迪灰藍色島臺瓷磚上,初櫻不自覺微微顫抖,驚慌地下意識想往下跳,被時逾白鎖住腰身困在面前。
“時先生........您這是做什麽?”她的尾音顫抖得厲害。
“這就是你打的主意嗎?”他另一只手掌漫不經心地箍住她的下巴,強迫不敢直視的初櫻望向自己。
他的手掌溫度滾燙,隔着絲綢睡裙貼在她纖細的腰窩脊線處,恍若落日焚城。
“知道今天老太太來嶼海,所以故意搬到唯一一間的保姆房,對嗎?”時逾白垂首看着她,嗓音徐徐,指骨摩挲過她的下巴。
他離得太近,初櫻呼吸漸漸被他身上的氣息充斥,她臉色漸漸變得緋紅,結結巴巴解釋:“我沒有......我不知道奶奶今天來嶼海.......”
“不知道?”他眸底的譏諷一閃而過,很淡,“我真是小看了你。”
表面安分,卻和外界傳言一樣,對自家哥哥死纏爛打,對繼母出言不遜。
這手段玩得是明明白白,花樣都翻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掌心貼合的腰纖細到不可思議,時逾白眼眸再度暗沉一瞬:“初櫻,你有的是資本,想要什麽不至于費心思耍手段,有的是人想前仆後繼為你效勞。”
“但是,把主意到我這兒,野心太大了,”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唇角的譏笑毫無溫度可言。
北城裏早有傳言,時逾白從小和爺爺奶奶一起長大,跟老太太最親,早就有不少姑娘接近不了時逾白于是開始接近老太太,希望借着收買宋銀娟爬上時逾白的床,卻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第一眼看上去格外乖巧的小姑娘,甚至也可能有這樣的想法。
“我是真的不知道。”下巴被男人捏得疼,初櫻卻忍着沒吭聲,杏眸卻漸漸濕潤。
他覺得她是那樣靠出賣□□換取價值的女人。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羞辱她。
“我尊敬敬仰宋奶奶,甚至是把她當成自己奶奶一樣對待,從來沒有您說的任何故意為之的事情。”
時逾白眯起眼眸。
男人如鷹隼般敏銳地洞察力在寸寸将她包裹進去。
明明是雨天,氣溫驟降,小姑娘卻只穿了件石榴紅色的吊帶睡裙,露着光潔的肩膀,膚色雪白到似錯覺般,細細地顫抖着。
“小姑娘,聰明是好的,但別用錯地方。”
他的話像是撕破最後一層尊嚴的利刃。
他認定了她在耍心機勾引他,把老太太當槍使,強迫他回來,以此來接近他。
不管她怎麽解釋他都不信了。
初櫻只覺得那把利刃順着心捅進去,熱血順着血管一直撲到面頰上,酸澀到鼻尖,最後沿着血肉滾到眼底。
被惡意揣測羞辱、難堪和羞惱的混雜。
她再也忍不住情緒,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擡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對,我就是那麽想的,就是故意搬到保姆房做給老太太看的,無恥卑鄙陰險奸詐的是我,耍心機的也是我,既然我們的婚前協議上簽訂過雙方其中一方都有權利随時終止這段關系,您看我不順眼大可不必像現在這樣羞辱我,直接終止協議就好。”
她眼眶泛紅,劈頭蓋臉說完一通,就要往下跳,男人的手還卡在她下巴處,初櫻伸手去掰他的小臂,力氣卻宛如螳臂當車。
“放手!”她紅着眼睛瞪他。
時逾白沒動。
鼻尖處的酸澀沖向眼睛,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初櫻再也收不住了,心想着得罪時逾白都得罪了,反正不怕破罐子破摔,得罪個徹底。
她忽然一偏頭,一口咬在他的虎口處。
小姑娘用力氣不小,饒是時逾白也眯了下眼,收回手時,初櫻飛快地趁着這個空檔從中島臺跳下來,顧不上穿鞋,光着腳在地板上跑的飛快,一轉眼從廚房裏跑了出去。
她低頭時,再也收不住的眼淚滑落,一滴落在男人的手背上,滾燙燒灼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