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櫻花

櫻花

遠處川流不息的車流,霓虹閃爍,時逾白長身玉立,不沾風雪。

男人穿着黑色長風衣,筆挺的馬甲西裝,矜貴深沉,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微曲,攏着一束豔麗在掌中綻放開。

與此同時,他擡眸看過來,與她的視線相撞。

黑暗的天地間,那束自指燃起的火焰熾熱,帶有溫度,暖橘色的光芒描摹般落在他線雕似深邃的輪廓上,像是長夜明燈,在風雪中也經久不滅,這個男人的眼神讓人着迷。

禁欲清冷,卻偏偏在看向她時神情豔麗。

周圍不少寫字樓裏下班的人流路過,即便他站在暗處,卻還是引得不少人頻頻回頭。

時逾白擡眸就看到了剛剛從寫字樓裏出來的小姑娘。

她今天打扮得很可愛,白色軟糯外套,裏面是軟糯奶油紫色的長毛衣,長發梳成兩只烏黑蓬松的麻花辮,頭上戴着小頂的白色貝雷帽。

但是小姑娘面上的神色卻帶着些疲憊,在看到他時眼睛亮了一下,朝他走來。

時逾白隔着來往人流對她彎了下唇,滅了指尖的煙,風度翩翩地為她揿開車門。

他的風衣衣擺為冷風吹動。

初櫻坐進車裏時手腕與他的衣料摩挲一刻,仿佛無聲的安撫将她心裏的疲憊消除了大半。

她手裏沒有SUN的資料,Amy也不會外洩給她,所以這一整天她都在自己研究自己找資料,工作量絲毫不比張麗麗他們少。

一上車,溫暖的暖氣籠罩過來,她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放松下來,不多時就倚靠着車門側睡了過去。

時逾白将最後一則郵件審批完,摘下了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視線垂落過來,看到身側熟睡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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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蜷縮成很小一團,将自己挨擠推至車門與座椅的夾角裏。

直到嶼海,初櫻都睡得很沉,沒有半點兒要醒的痕跡。

司機猶豫地看着時逾白,不知道該不該下車。

時逾白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直接離開就好。

于是司機噤聲,放輕了動作下車去了。

四周歸于沉寂。

嶼海印象的別墅有獨立的院子,粉紫色的歐石楠窸窸窣窣墜落滿地,松紅梅依稀點綴在常青藤周圍,雪絨球在花圃裏簌簌搖曳,雪白的,像是兔子的尾巴。

安靜的空間裏只餘身旁小姑娘綿長的呼吸。

忘記睡了多久,初櫻醒來時嗓子有些幹,吞咽了下口水,睜開眼,只覺得臉頰抵在某處緊實柔軟的地方。

她眨巴了下眼,聚焦,看到男人被西裝褲包裹的腿。

她正枕在人家的大腿上睡覺?!!!

初櫻吓得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她坐得太急,麻花辮纏繞到男人的大衣扣子上,牽扯得頭皮一疼。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被頭發牽扯着,被迫趴在他胸口前,杏眸可憐巴巴地帶着幾分慌張幾分無措地看着他。

時逾白本來在就着車裏閱讀燈的燈光看書,被懷裏的人突然坐起來撞得手裏的書也掉了,還來不及護住她,小姑娘就被頭發牽扯得撲進他懷裏。

自投羅網,聖賢也難忍。

對上她濕漉漉小動物般的眼眸,他有些忍俊不禁,開口,嗓音低沉:“闖禍了?”

帶着點無奈縱容的寵溺。

初櫻完全沒有察覺到可憐兮兮地“嗯”了聲,她伸手想把頭發被扣子纏住的地方解開,但是迫于角度受限制,小手一下子隔着西裝馬甲貼合在他的胸膛上。

“還摸?上次不長教訓是不是?”時逾白索性放棄了彎腰撿書,手臂一環,将人困牢固了按在懷裏,“乖一點,別亂動。”

帶着些長輩威嚴的語氣,讓初櫻紅了耳朵。

總覺得這些語氣,這種稱呼不該是他們現在這種聯姻關系該有的。

他的手臂力道鋼鉗般箍住她纖細的腰肢,将人以一種嚴絲合縫貼合的姿态牢牢掌控在懷裏。

時逾白眼眸垂落,落在她蓬松的發頂上,長指漫不精心地下落,拂過她毛絨絨的發頂,揉了揉,小兔子一樣柔軟。

偏偏某人乖巧地低着頭,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時逾白忍不住彎起唇角,放輕了力道,在不牽扯疼她的情況下,兩手将纏繞在扣子上的長發解下來。

一側的麻花辮被挂得松散淩亂。

時逾白眯了下眼眸,視線從她發頂處完整的麻花辮紋理上掃視一眼,心中大概有了定數,索性将她的發尾皮套拆開。

初櫻整張臉埋進他的懷裏,嘴裏咕哝道:“還沒好嗎?”

“馬上。”他面不改色的撒謊。

男人長指将小姑娘半散的長發分成三股,交叉纏繞。

她的頭發柔軟烏黑,落在他掌心裏像是匹柔軟的黑色錦緞,發絲與他手上的戒指交錯,幾縷在象征時家繼承人的卡地亞紅寶石戒指上留下發絲的馨香。

窗外的月光清淩淩的,散落進來。

男人高大清俊,長指間纏繞着烏黑的長發,為懷裏趴在他腿上的女孩編着頭發,像是一副精美的現代油畫。

一向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人,也會如此溫柔地收斂戾氣,編這種小姑娘家才喜歡的東西。

一直編到最後,他動作有生疏地将發繩綁上,低聲道:“好了。”

初櫻連忙從時逾白懷裏退出來。

車門一打開,外面的冷風吹得她打了個哆嗦,不自覺有些懷念男人溫暖堅實的懷抱,寬闊到能遮擋所有風雨,似乎有他在身邊,她就無所畏懼,什麽麻煩能得以解決。

身邊傳來腳步聲,時逾白已經鎖了車,走到她身邊。

初櫻猛地從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裏醒悟過來,以至于絲毫沒有發現身邊的男人明明身高腿長,卻刻意因為她的頻率放緩了步子,以至于他颀長身形為她擋住了北方吹來的夜風。

嶼海印象的別墅裏亮着燈,房門打開時,江姨和宋銀娟笑容滿面的臉孔就映入眼簾。

江姨給老太太倒了熱茶正陪着聊天,聽到開門聲連忙道:“老太太,櫻櫻和逾白回來了。”

從門外進來的兩人男人高大清俊,女孩嬌小甜美,天造地和,看得人甚是舒暢。

“奶奶,江姨。”初櫻進了門看到客廳沙發上的兩人,禮貌的打招呼,忽然想起自己的辮子被時逾白的衣服扣子挂了一下,這樣出現在老太太面前是不是形象不整。

想到這裏,她趁着換拖鞋的時候,伸手摸了一下辮子。

麻花辮蓬松,卻梳得規規矩矩,絲毫沒有蓬亂的跡象。

她有些驚詫,偷摸看了身邊換鞋的男人一眼,正好撞進他好整以暇的目光裏。

被逮到偷看了。

初櫻耳朵尖紅了,挪開目光。

“櫻櫻回來了,吃晚飯了嗎?”宋銀娟笑眯眯地問。

“還沒。”

“那正好,奶奶給你找了個做飯的阿姨,精通八大菜系,你和逾白一個忙工作一個忙學業,外面的飯不幹淨食材不放心而且重油重鹽的。奶奶給你找的這個阿姨是時家的老廚師了,我也放心,手腳麻利做飯可好吃了,每天讓她來給你和逾白做頓晚飯,做完就走也不打擾到你們小兩口的生活。”宋銀娟說完,叫了聲,“田姐。”

“來了。”從廚房出來位婦人,穿着幹淨得體,正圍着圍裙,沖初櫻和時逾白笑笑:“夫人,先生,您們喜歡什麽口味忌口什麽都可以吩咐我。”

初櫻有些受寵若驚,擺擺手:“我什麽都可以。”

宋銀娟沖田姐道:“那就做頓北城傳統的晚餐吧,我和逾白的口味你也清楚。”

“好的。”田姐應了,圍着圍裙去廚房了。

不一會兒就做了幾道家常菜出來,糖醋排骨、鍋包肉、酸辣土豆絲、蝦仁油菜和幹煸豆角以及海帶菠菜湯,主食有米飯和小馄饨。

确實口味不輸于外面的大飯店。

初櫻在外面工作了一天,早就餓壞了,田姐做的飯菜太好吃,她就着吃了滿滿一小碗米飯,喝了半碗湯。

飯後,田姐将餐桌收拾清了才離開。

宋銀娟拉着初櫻唠家常,時逾白先去書房處理公司的事情。

“櫻櫻,和逾白最近相處得怎麽樣?”宋銀娟拉着初櫻的手在沙發上坐下。

老太太眉眼慈祥,手掌溫暖柔軟。

初櫻點點頭:“我們相處得挺好的,他會接我下班,帶我去吃好吃的,還會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幫我。”

她邊說邊想起與時逾白相處的種種,想起與他的相處,想起他教給她為人處世的道理。

但是她也明白,他們只是各取所需的協議婚姻罷了,終究有一天會分開,他也終究會遇到喜歡的人。

忽然有些酸脹的情緒在胸腔蔓延開。

初櫻搖了搖頭,她這是怎麽了,她不該這麽想的。

她只不過是為了迎合老太太喜好他才娶回來的,只有利益沒有情感。

思及此,初櫻抿了下唇,眼睫輕顫。

“櫻櫻,奶奶也算是一手将逾白帶大的,他父母都走得早,在父親那裏也不讨喜,漸漸地就長成了這麽個外人看來孤僻冷漠的性子,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宋銀娟嘆了口氣,“他長大了,辦事有自己的主意了,什麽也不跟我說,我擔心啊,人這麽憋着遲早身體出問題,當初逾白的父母就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太忙,各種亂七八糟的負面情緒擠壓久了,積郁成疾,突發疾病雙雙離世。”

“逾白的父母感情不好,所以我才這麽着急讓逾白結婚的,想讓他身邊有個知根知底的人,能說說心裏話的人。”宋銀娟伸手揉了揉初櫻的手:“好孩子,如果逾白哪裏做的不好,你多擔待,他不是故意如此,他只是習慣了所有事情都自己扛,公司生活上的問題他也不和我們說,怕我和他爺爺年紀大了,扛不住。”

宋銀娟的話至此,初櫻像是回想到什麽一般。

想到那晚,男人故意做些讓她誤會的事情,也不讓她把委屈難受憋在心裏。

這背後的原因無意中被宋奶奶說出來,竟讓她的心抽痛着疼。

她用力抿了下唇角,想說話,嗓子眼卻一陣酸澀,說不出話來。

“好孩子,是不是困了,那就去休息吧,時間也不早了。”宋銀娟看出來,起身,旁邊的江姨連忙跟過來。

初櫻努力收拾好情緒,跟着起身:“确實很晚了,奶奶您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傻姑娘,誰奶奶我要回去了。”宋銀娟笑眯眯地瞥她一眼。

初櫻:“啊?”

“我和江姨今天住在嶼海了,明天再走,這麽客房這麽多,奶奶住兩間櫻櫻不介意吧?”宋銀娟問。

“當然不介意,那奶奶我給您安排房間?”

“不用了,就住在你們隔壁那兩間。”宋銀娟大手一揮,跟着江姨上樓了。

隔壁那間?

隔壁?

隔壁!

那不是時逾白睡的客房嗎?

初櫻跟着宋銀娟上了樓。

老太太沒着急回房,而是笑眯眯地注視着初櫻,大有看她進了主卧再走的架勢。

初櫻深吸一口氣,打開主卧門。

男人已經坐在書桌邊,閱讀燈開着,他已經換了休閑的白襯衫,灰色的家居褲,長腿随意交疊着,寬肩窄腰,腰腿比驚人。

開門聲都未占用他的注意力分毫。

初櫻小心的關上門,咽了咽口水,想着怎麽跟他措辭。

翻過一頁後,時逾白目光慢條斯理睨過來,溫聲問:“奶奶回去了?”

初櫻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道:“時間太晚了,奶奶住在隔壁你的卧室了,江姨在另一邊。”

言外之意時他回不去了,要另外找一間房睡。

時逾白放松地倚靠在坐椅上,雙手十指優雅交握,唇角勾了一下,看着一眨不眨格外期待着自己離開的小姑娘,故意問道:“所以你這是在——”

“趕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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