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櫻花
櫻花
時逾白放松地倚靠在坐椅上,雙手十指優雅交握,唇角勾了一下,看着一眨不眨格外期待着自己離開的小姑娘,故意問道:“所以你這是在,趕我走嗎?”
他語調徐徐,帶着幾分好整以暇的意味深長。
擺明了挖好了洞給她跳。
“沒,我不是這個意思。”初櫻慌亂地連連擺手。
顯然是思考都不帶思考一下,直接往他挖好的洞裏飛撲進去了。
這麽相信他?
時逾白被她的單純逗得有些忍俊不禁,唇角勾了勾,慢騰騰說道:“那就是想讓我留下來?”
男人眼瞳烏黑深邃,向來在商業各種會議融資上運籌帷幄,看人時也不自覺帶了絲犀利,此刻牢牢将她盯着,不給她半點拒絕的機會般。
初櫻被他看得耳根泛紅,再度否認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她匆匆扔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就逃也似地直奔衛生間。
一直到洗完澡,初櫻換了柔軟溫暖的睡衣出來,主卧的燈已經被關了,只餘下床邊的一盞鐵藝風落地燈,暖光的一方光暈描摹着男人刀削精雕的側顏,眼窩深陷,鼻梁高挺,薄唇淡然,矜貴的氣質自骨子裏散發,遙遠不可及。
饒是在北大設計系見過千萬帥哥的初櫻也免不了被晃了眼,盯着看了良久。
她忽然想起那次偶遇他時,男人疏離地與好友碰杯,談及她時輕描淡寫,初櫻眼眸暗淡下來,如果沒有老太太和祖母那輩的世交,她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與他有接近的機會。
現在的她像是在做一場盛大的美夢,不知道什麽時候夢就會醒來,周圍的一切都會消失。
小姑娘洗完澡站在浴室門口不知道在神游些什麽,發尾還有些濕漉漉的耷拉着,在睡衣後面洇開點點水漬。
時逾白視線落在她身上,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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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擱下手裏的書,起身。
初櫻回過神來時,肩膀上忽然落下只手。
男人的手掌寬大,輕輕一按,就将人按進了椅子裏。
初櫻茫然擡頭。
“別動,頭發太濕了睡覺會偏頭痛。”時逾白低磁嗓音自頭頂落下.
他已經去浴室裏取了吹風機過來,站在她身後,微彎腰,長指撥弄着她濕漉漉的頭發邊用吹風機烘烤着。
男人指尖從發絲間穿過,倏然觸及到她的頭發,像是微小電流順着他觸碰的地方朝四肢百骸蔓延,激起她身體顫抖了一下。
他感受着手裏的長發,蓬松的,柔軟的,泛着淡淡水蜜桃香氣。
小姑娘整個人縮進椅子裏,兩條纖細的腿也踩上來,蜷縮成一小只,被熱風熨燙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讓人想到寵物店裏的長毛貓咪。
時逾白唇角淺淺勾了一下。
一種從未觸及的溫暖在心間緩慢流動,仿佛寂靜黑夜,某一處空寂許久的缺口被填補上。
直到将她的長發全部吹幹,時逾白才關了吹風機。
轟鳴聲停下,初櫻才懶洋洋地睜開眼,正跌進男人漆黑深邃的瞳眸裏。
心口一撞,震顫不停。
明明只是一眼對視,她的心卻一震,波瀾萬頃。
冬季的夜,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房間裏一陣濕冷。
臨睡前時逾白開了空調,靜音模式也能聽到些微的暖風聲與窗外雨聲撞在玻璃上發出的白噪音。
滿室惹人入睡的溫暖。
床側的落地燈調暗了幾度燈光,寬大的床上柔軟溫暖的被子疊放整齊。
這床被子還是初櫻從之前的房間搬過來的。
直到初櫻坐在床邊,看着已經安靜趟在床另一側的男人時,那種不真實感才充斥着空間。
她睫毛不停地顫抖,心理建設許久,才掀開被子,緩緩地鑽了進去。
幾乎在她進去的同時,時逾白就擡手揿滅了落地燈。
房間裏陷入了一片黑暗。
隐約有路燈投進來的些許光線。
雨水落在玻璃上,蜿蜒順着玻璃往下流動。
明明之前初櫻覺得主卧的床寬大到她随意打滾都滾不到邊緣,現在多了一個人,反而小到她稍稍一動都能觸碰到他一樣。
可是,她怎麽敢。
怎麽奢望,怎麽奢想。
像是信徒,又怎敢亵渎神明。
初櫻努力地縮到床邊,小小的蜷成一團。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讓人想到那句歌詞“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良久,直到身邊的小姑娘緊張地呼吸趨于平穩,才傳來男人低低地一聲嘆息。
時逾白手肘支撐着身體坐起來,漆黑的眸子看向極力往床沿邊緣将大半截被子抖讓給他的初櫻。
小姑娘半截小腿都露在外面。
她的長發散落在枕頭上,像是纏繞盛開的黑蓮。
驟雨未停,他長臂一探,将貼着床沿的人整個兒攬進懷裏,手掌觸碰到她冰涼小腿,纖細,再往下,冰涼的腳丫抵在他身上。
那總是疏離淡然的黑眸裏有種沾染溫度的情緒融化開。
他微微思忖一瞬,忽地大掌探下去,順着她的纖細的腰肢一路往下,直到攥住她冰涼的腳掌,捂在掌心裏,用體溫一點點地融化那冰涼。
這個冬季的雨夜不再寒冷。
清晨。
初櫻醒來時被刺眼的陽光晃得眯了下眼。
不知怎麽的,明明濕冷的夜,她卻溫暖地像是剛剛曬完了太陽的貓一樣。
這似乎是她來到嶼海之後睡過的最舒服的一覺。
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一把撈過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視線再轉到床的另一側,整齊地疊放着男人昨天換下來的衣服,黑色牛角扣長風衣,西裝外套,白襯衫,戗駁領馬甲,以及暗紅紋路的領帶,上面還沾染着淡淡的苦橘冷香。
初櫻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暗暗懊惱自己怎麽能睡得死豬一樣。
她環視了一圈,卧室裏沒時逾白的影子。
初櫻穿上拖鞋出了卧室,餐廳傳來食物的香氣。
“夫人您醒了,早餐我做了麥帕斯雀牛肉可頌和鹹蛋黃雞肉粥,都放在廚房裏溫着,我端給您。”田姐正在收拾衛生,見到初櫻下樓連忙去廚房端了正給她準備溫着的早餐。
初櫻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謝:“謝謝,奶奶她們都下樓了嗎?”
她邊說着視線邊往門口瞟了眼,不見時逾白的身影。
田姐給她把早餐端了上來,笑道:“先生已經出門了,叮囑我讓您多睡會兒,不必叫您起來,把早餐給您熱着就行,至于老太太和江姨,她們昨晚壓根兒就沒在嶼海睡,昨天就走了。”
什麽?
初櫻呆愣了一瞬。
田姐見到她如此憨厚可愛的表情,沒忍住接着道:“還是昨晚先生叫的司機将老太太她們送回去的呢。”
時逾白?叫的司機?
所以他知道老太太走了?
初櫻眨巴了下眼睛。
那他為什麽還要和她睡一起?
初櫻思索良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總之,不可能她心中期待的那個原因。
吃過早餐,初櫻提前去了學校,她需要借着學校的圖書館查閱一些資料。
一直到中午程佳才睡醒下樓跟她在食堂一起吃午飯。
“櫻櫻,我跟你講,我竟然拿到了千歲的實習名額,昨天去千歲報道的時候我還隔着磨砂玻璃看到了他們的大BOSS,被十幾個助理前呼後擁着,媒體上都沒有報道過啊,”程佳吃了一口小炒肉,眼睛裏像是在閃爍星星:“你猜猜怎麽着?我雖然沒看到正臉,但是那身形那氣質,跟你表哥真的像極了,不對,比你那帥得慘絕人寰天上有地上無的表哥稍微差那麽一丢丢吧。”
初櫻本來正在喝粥,聽到程佳嘴裏的“表哥”猛地想起之前為了隐藏和時逾白結婚的消息生生編了這麽和謊言,她一口皮蛋瘦肉粥噴了出去。
“櫻櫻,你這是怎麽了?”程佳連忙扯了張紙巾遞給她,“不用這麽激動吧?”
初櫻接過紙巾擦嘴。
程佳笑了笑,為了緩解尴尬般随口開了個玩笑:“哈哈哈哈,你緊張什麽,千歲的總公司可是君盛,君盛集團的總不會是你表哥開的吧?”
初櫻剛剛擦完了嘴,被程佳這句句戳雷點上的行為刺激得端着飯的手一抖,米飯掉到了裙子上。
初櫻:“.......”
程佳:“.......”
程佳:“櫻櫻你怎麽了這是?”
初櫻:“對不起,我不該撒謊。”
程佳:?
初櫻:“一個謊言需要靠無數個謊言來彌補。”
君盛集團
辦公樓裏燈火通明,走廊裏,地板光潔地能倒映出人影來,走廊盡頭的會議室門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出。
男人一襲手工定制西裝走在最前面,在他斜後方是陳東和Sara,緊接着是拎着筆記本的Ann,還有緊跟的随行助理團。
“時董,起興那邊的天使輪融資極大阻礙我們産品的市場,我們嘗試了競價和打壓但是效果并不顯著。”剛剛從一場緊繃的會議中退出來,陳東口吻嚴肅。
時逾白步履從容,節奏卻絲毫不慢,漆黑長眸平視前方:“那就限制他們的供應鏈,減少關鍵原材料的供應、切斷物流渠道必須破壞他拿到C公司的融資。”
陳東将要點記在記事本上,颔首:“明白。”
“但是根據董事會反應,市場也有其他小公司侵權我公司的産品,但是挨個起訴費時費力,收益與投入不成正比。”Sara緊跟其後。
時逾白神色神色淡漠,口吻不容置疑:“通過融資、投資等手段盡快擴大新品的市場和規模,以壟斷的目的來控制市場價格,其餘打打鬧鬧的小公司,等壟斷市場後,不成氣候。”
“好的。”
一直到總裁辦,助理們才紛紛各司其職帶着厚厚的會議筆記行程規劃離開。
寬大空曠的總裁辦安靜地只餘咖啡機運轉發出的輕微振動。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覽夜色下的燈火交織,繁華且冷漠。
這時,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他垂眸看了眼,是初櫻發來的微信。
【櫻櫻:表哥,我今天晚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