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櫻花
櫻花
北城入冬，氣溫一再驟降，斷斷續續下過幾場小雪，江面結了薄薄一層冰。
初櫻除了上課就是往來于公司與嶼海之間，關于新中式主題服裝的設計也趨于尾聲。
雖然她之前曾經參加過不少設計比賽，甚至是服裝的裁韌，但畢竟都是學校級別的比賽，規格和評審與真正設計圈子裏的真刀真槍畢竟有差距。
時逾白從公司回來時，北城又下了綿綿細雪。
他将長柄傘上的雪抖落，合上傘立在玄關的傘架上。
男人今天穿了席煙灰色毛呢牛角扣大衣，美式羊絨圍巾，進門收傘時落了細細碎雪在身上，随着彎腰簌簌墜落融化在地毯上，動作優雅矜貴像是從古堡裏徐徐走來的紳士貴族。
時逾白脫了大衣挽在手臂間，擡眸望了眼。
二樓的某間客房燈還亮着燈。
這段時間，小姑娘空餘的時間都撲在了工作上，甚至騰了間嶼海的客房作為臨時的設計室。
她像是小倉鼠搬東西一樣窸窸窣窣地淘了許多布料回來，堆疊的小山一樣。
思及此，他唇角彎了下，将大衣挂在衣架上起身上樓去了。
房門虛掩着，房間裏開着燈，各種衣料針線設計稿随意攤在地板上，初櫻穿着件絲綢牛奶粉色的長裙睡裙正跪在地上認真地縫紉着裙擺上的花紋，她纖細筆直的小腿上套了厚厚的絨毛地毯襪，襪底粉色的小貓爪肆無忌憚地伸展着。
時逾白眼眸暗了一瞬，随機收拾好情緒彎曲食指在門框上輕叩兩下。
撅着屁股正在“吭哧吭哧”忙着針線活兒的初櫻聞言，懵懵地擡眸，眼眸中露出幾分清澈的驚詫：“時先生您回來了？”
說完站起來，穿着襪子就往他身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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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養了許久的貓咪飛撲到他身邊要給他将虛掩的門打開。
時逾白眼眸帶着溫和的神色，擡手臂扶了她一把，防止她跑得太快撞過來，視線往她身後一掃：“完成得怎麽樣了？”
燈光下，豎立在房間正中央，燈光徐徐散落下來，落在模型上的衣服上，豆綠色的中式旗袍，七分袖，霜白提花，方襟押襟，上面用深綠色絲線繡飄落着竹葉蘇繡，繡工與針法細密逼真，恍若真的有水面粼粼，竹葉緩緩飄落。
“還差一個收尾，今晚就能完成。”初櫻被男人結實的手臂一攬，扶着她站穩，才緩緩收開。
他身上好聞的苦橘冷香混着淡淡的煙草味包裹着她。
“嗯，晚餐想吃什麽？”
“田姐做什麽？”初櫻歪頭。
不得不說老太太找的阿姨做菜麻利快速而且格外好吃 。
“田姐今天有事請假回家了。”時逾白眼眸注視着她，唇角勾了一下。
初櫻眨巴了下眼。
冰箱裏的食材都是田姐準備，為了保證食材新鮮，田姐也習慣當天現買，現在有急事一走，導致了冰箱食材全空，初櫻也沒有囤食材的習慣。
直到時逾白開着車停在超市門口，初櫻隔着車窗玻璃看着冬夜皚皚白雪被熙熙攘攘來回的人踩得稀碎，如此人間煙火氣，她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她無法把逛超市這樣親昵而樸實的舉動聯系到她和時逾白身上來。
兩人下車進了超市，拐進門時男人先一步擡手掀開門簾，這一舉動他做的自然而然，仿佛他們早已共同一起這樣生活過很久般。
今天是個周末，來逛超市的人很多，人潮擁擠，初櫻轉身時差點被迎面而來出門的人流沖走。
“小心。”手掌忽地被時逾白牽住，包裹進手掌裏。
他落後她半步，用身形為她擋住身後的人流。
初櫻被他半擁在懷裏，他握住她的手掌溫暖滾燙，未曾松開過。
她心尖像是落了場細雪，無聲卻翻湧浩大。
進購物區時，時逾白順手推了輛購物車。
初櫻見狀，微微挑眉。
時逾白注意到她的小表情：“怎麽？”
“我一直以為你們這種身價過億的企業家都是不會逛超市的。”她彎了下唇。
“之前在國外留學時吃不慣當地的食物需要自己購買食材自己做飯。”時逾白沉思了下，恰逢前面過道狹窄，他邊将她帶進懷裏先過去邊道：“不過回到國內确實很少去超市，近幾年來說好像确實是第一次。”
過了面前狹窄的過道，他才牽住她的手将人重新帶到身邊：“曾經我認為這種一個人耗費精力完成沒有太高價值的事情很費時間，但是現在我卻不這麽認為了。”
初櫻聽到這裏，仰着頭去看他。
時逾白彎腰從食材區拿了盒美國谷物飼肥牛卷和西冷牛排薄切。
他風衣的扣子沒系，微敞開着露出裏面的煙灰色襯衫，筆挺斯文，隐約能看到緊繃扣子被胸肌撐起的弧度。
初櫻看了一眼，想到了什麽般，快速別開臉。
“平常喜歡吃什麽？”時逾白問。
初櫻歪了下腦袋，思考一下：“上次您做的番茄小羊排我就很喜歡吃。”
時逾白唇角彎下：“好。”
他推着車到了羊肉區拿了現切小羊排放進購物車裏。
不一會兒購物車裏就堆滿了各種肉類蔬菜等食材，時規整嚴謹地按照大小分門別類擺放，到後面扔進了各種小女生愛吃的膨化零食、小蛋糕、巧樂力、果凍。
直到結賬時，初櫻才發現小半車都是她的零食。
不知不覺竟然買了這麽多？
時逾白拿的各種食材被她的零食可憐兮兮地擠到一個小角落，卻被他摞得整整齊齊地，
初櫻有些羞赧，小聲嘟囔着：“我是不是買的太多了。”就要往外拿。
她小的時候跟着鄭旺去超市，想吃點什麽零食都被鄭旺以價格太貴或者吃多了不健康駁回，小時候她以為零食很貴于是每次去超市都不敢拿，只敢眼巴巴多看幾眼，導致她現在有了購買能力之後，每次買零食都一買一大堆。
而這次和時逾白逛超市，即便她拿了很多，他也沒有攔着她或者任何以長輩的身份說教她，而是偶爾出伸手幫她将扔進購物車裏的零食整理一下。
時逾白擡手按住初櫻要往外拿東西的手，淡道：“沒關系，不多，就這些。”
收銀員将物品一一掃碼過後微笑道：“您一共消費一千五十六，請問需要購物袋嗎？”
“需要。”
“好的，三個購物袋一共十二元，請出示一下付款碼。”
初櫻想着自己買的零食占得多，于是掏出手機調出付款碼剛要往前遞，屏幕被時逾白的手掌遮了一下。
“滴”地一聲，他已經付了錢。
初櫻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去拿小票。
男人卻已經将購物小票扔進購物袋裏，拎起來，唇角彎了下：“櫻櫻，去幫我掀一下門簾。”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叫她。
即便身處喧嚣，低磁嗓音依舊無端勾人。
初櫻臉紅了一下，視線落下去。
他左右手各自提着兩個購物袋，沒有多餘的手掀門簾了。
“好。”初櫻的注意力立刻被他轉移，小步跑過去幫他掀開超市門簾。
開車回到嶼海時，雪已經下的厚厚一層，踩下能陷到小腿深。
所幸別墅自帶小院和停車位，時逾白将車子停在門口。
初櫻回房間換了衣服出來，時逾白已經将所有食材都歸整好，冰箱裏飲料按照顏色大小罐排列。
蔬菜肉類按照形狀分門別類規整好，整齊的像是在軍訓，一如他的為人，矜貴正經得容不下一絲混亂。
男人換了件休閑的淺灰色襯衫，下擺塞進黑色西裝褲褲腰裏，站在流理臺前，修長手指捏着檸檬片擠出汁液來落在煎烤焦香的小羊排上，烤肉發出“滋滋滋”地炙烤聲。
聽到腳步聲，他眼睫未擡道：“馬上好。”
初櫻點點頭：“沒關系，我來幫您打下手吧。”
她洗淨了雙手，将保鮮袋裏的小番茄拿出來，放進清水碗裏洗。
不一會兒又将洗幹淨的番茄拿到案板上用陶瓷刀切開。
像個小陀螺似得在他身後來來回回。
時逾白單手掌着三線夾将鍋裏的羊排煎烤均勻，餘光卻注意到身後的小姑娘。
仿佛單調冷清的廚房因為她來來回回的走動變得更溫暖更有人情味了。
之前他曾經以為食物只是負責解決饑餓感，為肉體生存提供能量，甚至烹饪也只處于為了解決對食物的生理需求。
現在看來，時逾白唇角緩緩彎起來微小的弧度。
食物也許會因為特別的人，賦予特別的含義。
窗外鵝毛大雪片片飄落，屋內溫暖氤氲一片。
香煎小羊排焦黃酥脆，點綴了番茄與西藍花盛在精美餐盤裏相對而放。
初櫻拿了兩只高腳杯倒滿了可樂，加了檸檬冰塊進去，端起一杯來喝了一口，可樂的刺激與檸檬的清香融合的恰到好處。
她舒服地眯起眼眸，餘光看到坐在餐桌對面的時逾白拿着刀叉優雅地切着羊排。
“時先生，這杯給你。”初櫻将另一只盛滿可樂的高腳杯遞過去。
“高腳杯裏盛可樂？”時逾白看清後有些忍俊不禁。
“嗯，真的很好喝，您嘗嘗。”她眸色認真，将杯子往前遞了遞，。
“好。”他低沉嗓音撂下，俯身過來，手掌一把攥住她纖細的手腕，帶着她的手，将杯沿貼至唇瓣。
就着她的手，緩緩品嘗。
初櫻瞪大眼眸，熱氣一點點騰上臉頰。
她的手被他的手掌包裹，溫度一點點貼過來，像在超市裏怕被人潮沖散，牽住她的手。
男人微揚下颌，喉結滾動，喝了可樂也如品嘗紅酒般優雅。
雪落無聲在他身後的落地窗自成風景。
直到品嘗完，他才疏懶地松開手掌，意味深長地注視着已經紅了臉的初櫻。
“确實是一種很神奇的味道。”
一語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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