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bug)
第 7 章(修bug)
徐映竹的身影于這片空間消失。
她回到總統套房換裝,情緒明顯不太對,但是沒人敢問。
江明依體貼好友,多給了她一刻鐘的休息時間。先前拍攝很是順利,稍作停歇并不妨事兒。
徐映竹沒有拒絕。在廳內的長沙發上默坐了會兒,她找助理陳安玲要來了手機。屏幕給她搓磨生出熱之前,她終于沒能克制住自己的心,給楚涵連着發兩條信息。
【涵涵,港城周家你熟悉嗎?】
【找時間給我說說,盡快。】
這倒不是說她有多急切,只是習慣了。三個小姐妹都愛這麽幹,一句話,總是斷成幾截。正因為如此,三個人的小群信息量總是輕易地刷到99+。
楚涵很快回複,【怎麽忽然對港城的權貴感興趣了?】
徐映竹:“......”
沒忍住,在心裏暗忖。
能怎麽呢?美色害人罷了。
明面上,沒有片刻耽擱,【剛拍攝時聽人提到。再則,昨兒不是碰到那個李什麽?是不是也是港城的?】
楚涵:【什麽李什麽?人叫李君逸,港城有名字的貴公子。】
徐映竹:【對,是李君逸。】
至此,徐映竹開始瞎掰扯,自然得讓她自己都覺得訝異,【港城那些個富豪,生态好像和咱們不一樣?我對他們的印象還停留在各種劇。宮鬥宅鬥,狗血亂飛。】
楚涵發了個笑到錘牆的表情包,然後說,【是的,不一樣。一句話概括就是,先進繁華中裹着保守固執。】
【你幾點拍完,我們等你一道晚餐。到時候,我詳細給你說說。】
【我料多着呢,包你滿意。】
徐映竹當即道了好,這也意味着她帶來的運動裝束将會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
酒廊的包間,270度的全玻璃幕牆。大面積采光,無需開燈,也是亮堂。幕牆外,綠植花卉馥郁欲滴,再遠處是水榭小亭,影影綽綽間,似能聽到流水叮咚。
“什麽情況?出師不利?” 傅明則進了包間近十分鐘,神色和平日差不離,但埋于平淡之中的壞情緒沒能逃過李君逸的眼。
和陳秉曲又是老熟人了,他略去了遮掩,問得直接。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樣兒?”
“被主人抛棄的奶狗見過沒,拿着最後那點兒微薄的倔強掩蓋心傷。但大兄弟,心傷和愛意一樣的,根本藏不住。”
後面又連着叭叭了近一百字。
不止是陳秉曲,連被擠兌的傅明則都失笑出聲,既而罵道,“嘴這麽碎,以後下場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這一句,等同于認領了“出師不利”。
李君逸沒再鬧,由衷對他說,“慢慢來,又不是什麽血海深仇。誠意給夠了,她總會看到的。”
“看着也是明事理的姑娘。”
傅明則略一颔首,經這一鬧心間沉郁多少褪了些。
後面專注公事,談完,陳秉曲也沒急着收文件, 背脊靠向沙發,姿态熟練地燃了一只雪茄,遞到嘴邊深吸了一口才問,“不介意吧?”
李君逸嫌棄睨他:“穿上高級定制也無法掩蓋你的粗鄙。”
“敗類。”
“垃圾。”
“點完了再問介不介意,你怎麽不上天呢?快去吧,咱們地球已經容不下你了。”
李君逸操着一口港普,很艱難,但他一直在很努力地咬字,磕絆也沒有放棄過。
陳秉曲被氣得偏頭笑笑,随後坐直了,專門吸了口,朝李君逸噴煙。
惡劣輕佻,但姿态之間,潇灑難掩。
他于李君逸開口之前,散漫開腔,“明天月浦公館有個拍賣會,我有點東西要拍,傅明則你陪我去,北城西有塊地,當做謝禮。”
李君逸:“?”
停頓兩秒,“天元地塊?乖乖!你給我,我陪你去。”
“老傅他沒空。”
傅明則仿佛沒聽見李君逸的吵嚷,隔着袅袅薄霧看陳秉曲,“不去。”
輕而篤定,似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陳秉曲的眼神怔了兩秒,随後是短暫思忖,“我再放個料給你。”
話畢,也不等傅明則應,“有人定下了十八號那天全城的摩天大樓燈幕,從晚八點到淩晨兩點滾動播放一句話。”
十八號?
小竹子的生日也是這一天,再過一周多,她就二十五歲了。若是可以,他想在那一天之前讓兩人的關系破冰,陪她過生日。
傅明則的思緒因這個時間點蕩起了波紋,一圈接一圈,持續不散。
李君逸來了幾分興致,“什麽話?和老傅有關?”
陳秉曲笑得很欠,雪茄也不想抽了,怼着煙灰缸一陣搗鼓,“和他有沒關系我不清楚,但他肯定想知道。”
扔下雪茄時,他終于凝眸睇傅明則,“明晚抽點時間給我,我告訴你那句話是什麽。”
傅明則冷寂地對他對峙,片刻後,忽地牽唇笑笑。
那笑容邪乎得很,“陳少這麽大費周章,又是送地塊又是給料的,圖什麽啊?”
“一個拍賣會,不至于。”
言下之意很清楚了。
說明緣由,才有可能繼續往下談。
陳秉曲略顯煩躁地啧了聲,對面的傅明則眼皮子都沒多眨一下。
最後拗不過,只能實話實說,姿态也再不若之前嚣張,“我喜歡上一姑娘,喬家那位小小姐,她是你粉絲。”
喬绾,頂着這麽婉約柔和一名字,脾氣差,一惹就炸毛。前兩天一齊吃飯,她一直在那叨叨傅明則多好多好。他吃味氣不順,就說了句“見過,也不怎麽樣。”。
下意識為之,畢竟就算傅明則本尊坐他面前,他也這麽說。
甚至大幾率比這個狠。
而且他敢發誓,他的音量是極輕的,不想那祖宗還是聽到了。當場就把筷子拍向了桌面,留了句“姓陳的,你也不怎麽樣。 ” ,決然走人了。
情緒一旦開了個口子就再收不住了,陳秉曲早沒了初時輕佻浪蕩公子哥的樣兒,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
李君逸聽完,爆笑出聲。講真,認識了近五年,傅明則也沒見過今日這般的陳秉曲,俊顏染笑。
許是兩個人都處于“不順” 當中,傅明則難得好心。
他應了陳秉曲,“地址和時間發我,我去那裏同你彙合。地就不要了,告訴我那句話是什麽。”
陳秉曲聽完,如釋重負一般長舒了一口氣,“北城盛家,你知道吧?”
傅明則略一颔首,示意自己知道。
陳秉曲繼續。
原來,這個月十八號是徐映竹二十五歲生日,她最富盛名的那位追求者盛家大少盛東黎計劃在夜間點亮全城為她慶生。
滾動播放的那句話是:又一年,生日快樂。
“知道這又一年是什麽意思嗎?”
“這是在暗示他每一年都在給徐映竹慶生,只是方式不同罷了。”
末了,總結,“心機深得很。就算徐映竹不喜歡,想計較都師出無名。”
聽完這些,李君逸首先想的是,“我說你這狗東西記得你家老頭派你來北城是幹什麽的吧?”
“是讓你開拓集團業務,不是叫你每天擱這八卦。”
“這一波波都打哪兒聽來的?我開會所都沒你料多。”
對此,陳秉曲有話要說:“為了追老婆,肯定是要深入了解她的周圍環境。《孫子·謀攻篇》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李君逸給他這話生生氣笑了,“牛批,都開始拿兵法追老婆了。”
陳秉曲:“別急,你也會有這天。”
笑鬧聲中,氣氛向好。
傅明則卻再未言語,神色淺淡,在想什麽無人知曉。
工作到日暮,徐映竹急着回去,推了江明依的晚餐邀約。江明依也沒再留她,臨別時,有一瞬她起了同她說及傅明則下午反常的舉動,但最後,她沒有。
七點過半,徐映竹順利回到城中。路途上,楚涵已經短訊告知她在【四方私房菜館】定了位置,她徑自去了那裏。車停穩,全副武裝地下了車,只拿了随身的手袋,其他都給陳安玲帶走了。
在服務生的引領下,徐映竹來到一個包間外面。實心木門上挂着一個古樸雅致的匾牌,【丹霄】。
“青青雲寒,上拂丹霄。”
徐映竹有感于這古樸美好的意境,薄薄的遮掩下,紅唇微翹,“麻煩你了,我自己進去就好。”
服務生離開。
一抹纖白落在了門把手上,須臾後,門開。徐映竹的身影很快隐沒于包間,門再度阖上,內與外頓時泾渭分明。
包間內,楚涵和寧艾薇各倚紅木長桌一邊,菜還未上,桌面上只有幾支帶來的酒和兩杯鮮榨的果汁。一杯青檸,一杯橙汁,多少年都沒變過。
聽到動靜,兩個人皆往門口看去。
下一瞬,楚涵的笑音響起,“趕緊的,可以上菜了。”
姐妹多年,徐映竹的口味和喜好楚涵比誰都清楚,掐着時間點了菜。“今天有你喜歡的椰子烏雞湯。”
整只的灰椰,留原汁加料蒸炖,自然的清甜。
徐映竹喜歡,出去吃飯無論哪家店只要有這個她必定是會點來嘗嘗的,味道如何另說。
徐映竹走近,自然地坐在了兩個人之間。摘下口罩,明豔姿容暴露于空氣中,這片空間都似亮了些。
沒等兩分鐘,菜開始上了。等上全,此間只剩姐妹三人時,楚涵才開始說正經事兒,主動地,都沒讓徐映竹再多說一個字。
“想了解這周家,要多看港城那些街頭小報,越花裏胡哨料越猛。”
楚涵說這話的樣子,尋不到一點人前的樣子,名媛包袱多半是被她忘家裏了。
徐映竹和寧艾薇齊齊失笑。
寧艾薇:“剛失戀的人這種狀态科學嗎?”
楚涵:“正經失戀我這樣或許有點不對勁兒,但我這種正常。”
徐映竹眉尾一挑,帶出了幾分笑意,“為什麽呢?”
楚涵一本正經:“我這是重生,值得慶祝。不僅如此,我還想給渣男贈塊牌匾或是錦旗什麽的,上面寫着......”
寧艾薇頓時意會,搶話:“感謝渣男不娶之恩?”
楚涵:“......沒錯!”
笑聲驟起,似浪漫開。鬧了一會兒,氛圍才歸于常态。
徐映竹讓楚涵接着說。
有關周家的“奇聞逸事” 在接下來的十來分鐘為徐映竹所知。
“那現在周家什麽情況?”
等楚涵将所知全部抖出,徐映竹終是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其實她更想問的是,傅明則現在是什麽情況。
楚涵:“具體不知道。”
話落停了兩秒,“不過我來之前專門問了橋哥,他早兩年曾和周家有過合作。他和我說,周家現在的掌權人不姓周。”
“我覺得他就是瞎掰,港城巨鱷實打實的地産之王,這樣的家族能輕易将家族掌控權交給一個外姓人?”
“不可能是女婿,周家姑娘本就少,還都被重男輕女的家族送去商業聯姻,幸福的沒幾個。”
經由這些料和傅明則早先所說,周家現在的掌權人是誰徐映竹心裏已經有譜了。
娘不在爹靠不住,傅明則在那裏要承受多少才能走到現在的位置。她看過那麽多的港劇,不用細想也能猜到大半了。心裏有點悶,但另一方面,又為他高興。無論如何,還是熬出頭了不是?
許是這一日經歷了太多,晚餐,徐映竹的胃口不是頂好。夜間,她還罕見地陷落夢境。
在夢裏,她看到了在港城孤苦無依的傅明則。
他的身份尴尬,語言又不通,本也不是什麽活躍的性子,走到哪兒都顯得不合群,被冷待是家常便飯。
她好急,想沖過去替他抱不平,實在不行,和他說說話也好?
很遺憾,未能夠。他和她之間,始終有一層看不見卻堅硬無比的璧,無論她怎麽拍,手掌有綿密痛感傳來,她也過不去。
傅明則也無法感應到她的存在。她只能任由他被孤單啃噬,在冷待中獨自變強。
他那樣的聰明自律,變強只是時間問題,他必定做得比誰都好。可是她好痛苦,仿佛他面臨的艱難與困苦全然而直接地覆于她身。
這一夜,徐映竹睡得不甚安穩。
天亮起,那些煩擾她的苦痛似根本見不得光,無聲無息散了幹淨。只是身體和大腦被折騰了大半宿,一動彈就疼。
“傅明則,狗東西害人精殺千刀的......”
徐映竹忿忿地罵了聲,擺爛躺平,不敢再動。
“高三也沒輔導我,一點光和便宜沒占上,現在還要被噩夢折磨。”
“徐映竹,你是什麽品種的大冤種?”
一直過得順遂,也沒人敢給她氣受,眼下這般激烈的情緒波動在徐映竹身上是極為罕見的。傅明則只是短暫地露了個面,就把她的冷靜打得稀巴爛。
“......”
某一刻,徐映竹似意識到這一點,陡然停止了碎碎念。
幾個深呼吸後,她開始新一輪的努力。大半個小時後,出門,她又是豔色灼灼的頂流明星。
上了自己的車,剛坐穩,陳安玲将買來的向日葵杵到她的面前。
燦爛明豔,似天光澄明太陽在肆意燃燒。
徐映竹很難不喜歡。
她道謝,既而接過,“怎麽想着買這個?”
陳安玲:“看着漂亮就買了。”
稍作停歇,很是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感覺向日葵是刻了徐映竹名字的花,漂亮熱情,向陽而生。”
誰不喜歡被親近的人誇呢?
徐映竹被小助理哄得眉開眼笑,伸出右手輕輕揪了下她的臉頰,“小嘴真甜。等着,姐明天回公司就給你申請加工資。”
陳安玲眉開眼笑,“多加點兒。”
徐映竹特別大氣地,“行。”
司機吳韬聽到這話也跟着鬧,三人組,一起進進出出幾年了。別的不說,輕松自在相處沒問題。
“小竹子,我呢?”
徐映竹:“你也加。”
話落,忽然想到,“你們一個個......今天送花是假,是想把我哄高興好加工資吧?”
吳韬笑。
陳安玲認真”辯駁,“那不是,單純地想讓你開心罷了。”
“你開心了嗎?”
徐映竹:“......開心了。”
心裏不禁暗忖,怎麽就過了一夜,她們家小助理的辯才就進步到這種程度了?是她搞不過的水平。
工作狀态下,時間如水滑過。
“cut, 收工!”
“小竹子,今天狀态神勇啊。”
今兒下午是給潮牌eck 拍秋冬gg,搭檔是劇圈當紅小生蘇為星。
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默契多少是有的,拍攝極為順利。原計劃要拍到五六點,現在五點沒到就結束了,完成度和質量也高。
導演很是高興,喊聲中笑意明晃晃,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徐映竹循聲看了過去,眉眼帶笑,“狀态不好不行啊,好熱。”
兩個多小時了,不是羽絨就是長統靴。大廈又是中央空調不能随意調撥,一陣折騰,背脊全是汗。
說話間,她纖白的右手一擡,一晃一晃,給自己扇了扇。
全場哄笑。
搭檔蘇為星,特俊秀的一小夥,這時“不滿” 聲讨,“我狀态不好嗎?怎麽就誇小竹子?”
導演笑得更大聲了,“都好都好。加快速度收拾,我請大家喝下午茶。”
回應他的一室喧嚣歡騰。
一刻鐘後,一行人去往大廈旁的一間粵式粥城。連鎖的,味道不說多驚豔,簡單喝個下午茶還是不錯的。
極為快樂的一小時。
出了粥城,徐映竹徑自回到家中。今晚答應了要陪寧艾薇去一位港圈名媛的私人慈善拍賣會。
寧艾薇看上了一支古董紅酒,極珍惜的年份。滴金酒莊貴腐甜白葡萄酒,單支價值70萬。從這個拍賣會公開拍品名冊起就開始各種嚎,她和楚涵拗不過,只能陪她走這一趟。
忙了一天,她得先回家洗個澡,收拾收拾。
七點半,她的車抵月浦公館。私人的大院,青瓦紅牆,原木棧道。漫步間,微光為伴,感受到皆是同時光有關的深邃與斑駁。
徐映竹沉浸于獨特的景致中,直到有震感從手包中傳來。她的腳步緩了下來,從手包中摸出了手機。
楚涵的來電。
她按下接通鍵,信號接通的那一瞬,楚涵含嗔帶怒的聲音似弧度明晰的水浪沖入徐映竹耳朵裏。
“寧艾薇,不做人。”
徐映竹不禁暗忖:這是真氣着了,不然以溫柔有禮着稱的楚小姐是不可能說出這等重話的。
思緒微弱浮沉,沒耽擱徐映竹回話,“她怎麽着你了?”
這一問,楚涵愈加暴躁了,“這拍賣會是不是她要來的?我們兩個就是陪她對嗎?”
徐映竹:“是這樣沒錯。”
話落,那邊又吼了起來。
“你猜她怎麽着?”
“她剛跟我說她不來了,讓我們幫她拍那支酒。我問她理由,她說她的車給人蹭了,一個神顏九頭身的小奶狗。”
“小奶狗說要請她吃飯賠罪,她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人什麽來路都不知道,也不怕被人綁去賣了......”
徐映竹安靜聽着,步履不緊不慢。直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離她越來越近,她不禁有些分神,下意識地一側挪,不想擋住旁人的去路。
結果就這一挪,細尖的鞋跟踩到了兩片橫木之間的石頭堆,猝不及防,失了平衡。在那一瞬,一個念頭從徐映竹的識海劃過。
這一摔,明天的微博熱搜第一就是她的了。
标題大幾率是:驚!徐映竹當衆表演狗啃泥。
幸運的是,這糟糕的結果并未發生。
她被熟悉的氣息攏住,溫熱的觸感從腰側傳來。
她知道是傅明則。
他,扶住了她,穩穩地。
那一株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八年的海嶼青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