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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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妮,你聽我說,我昨晚找到人去救你的時候,那裏已經沒人了……”
紀妮妮背着書包一個勁向前走,早間的風吹起女孩的劉海,紀妮妮粗魯地推開攔在她面前的男生,繼續向前。
“妮妮!”
方柏星見紀妮妮并不會理睬自己,着急的一下擋到紀妮妮身,男孩兩只手箍着女孩的肩膀,急着向她解釋。
被方柏星箍住肩膀,紀妮妮動彈不得,她擡頭看他,男孩子因為焦急和追趕,額頭上已經有了汗珠,他氣喘籲籲地站在紀妮妮面前,眼睛裏的擔憂不像是作假:
“妮妮,你有沒有受傷?你……嘴角疼不疼?”
紀妮妮定定地站在石板路上看着男孩,這條路是她去學校的必經之路,每日她都愛早早出門,可是今天她一出來就碰到了方柏星。
方柏星看起來在像是在她家門口等了很久,清晨的露珠将他的頭發打濕,一縷一縷的耷在他的額前,配合男孩委屈讨饒的表情,更顯的他有些可憐。
紀妮妮帶着審視和判斷看了方柏星許久,終于點點頭:
“好吧,我相信你。”
女孩原諒了男孩,二人一起并肩向前走去,陽光穿過老枝照在他們身後的石板路上,被樹葉割得支離破碎。
……
……
“紀妮妮你知道嗎……”
伴随着上課鈴叮鈴鈴的響聲,一個虛胖的白臉男人走到初三(4)班的講臺前,這節是數學課,而這個白胖男人則是他們的數學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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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老師姓朱,名叫朱建設。
此人面白無須,眼睛小而細長,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學生們上他的課都不太敢開小差,因為他的脾氣很壞,而且鏡片反光,他望向別處時,同學們通常都不知道他的綠豆小眼真正在看着誰。
同桌打算告訴紀妮妮一個大八卦,見朱建設進來立馬閉嘴,大家正襟危坐盯着朱建設手上的一沓試卷。
“今天這節課講試卷,報到名字的上來拿。”
朱建設一臉陰沉,說完這句後開始報名字和分數,此時的班級裏靜的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
“張順來,96”
一個男生上來,從朱建設裏接過了卷子,朱建設沒說別的,男生明顯松了口氣。
“劉玉鑫,83”
另一個男生上到講臺,他就沒這麽好運,滿分150的試卷,90分及格,他距離及格還要差好幾分。
劉玉鑫忐忐忑忑走到朱建設面前,伸出手,朱建設狠狠瞪了他一眼,粗魯地将試卷朝前一推,
男孩趕忙将試卷抽走,飛速回到座位。
“江心姚,89”
又是一個不及格,女孩低頭匆匆走到朱建設面前,她想去夠數學老師遞給她的卷子,卻不想朱建設擡起手,輕飄飄一扔——
試卷就像一張廢紙,悠悠揚揚蕩到地上。
江心姚愣了一秒,低頭撿起試卷,走回自己的位置趴在了課桌上。
全班的分數有高有低,有好有壞,無論好壞,及格線向上的學生們紛紛松一口氣,而及格線向下的同學日子可就沒那麽好過了。
朱建設報分的速度越來越快,脾氣也越來越暴躁,沒有及格的男生在接着他遞來的試卷時總會被奚落。
而試卷不及格女孩子們則全部都是從地上撿起了他扔掉的試卷。
朱建設時而輕蔑地從下到上打量一眼不及格的女學生,嗤笑一聲飛出試卷,
時而嫌惡的看一眼對面羞愧難當的女孩,暴力地将試卷扔到對方臉上,
時而又當來取試卷的女生為無物,在報出成績後指尖一擡,然後面帶譏笑,欣賞女生撿起試卷後被成績羞辱的窘狀。
總之這節分析試卷的課是班上所有學生的噩夢,他們不同程度地被自己的老師羞辱,尤其是女生。
當然他們也早已習慣,因為這個老師向來如此。
下課鈴響,同學們都松了一口氣,朱建設離開教室後,班級裏又恢複了熱鬧。
紀妮妮和同桌的數學成績一直可以,所以運氣好沒被這位老師遷怒。
同桌将試卷收拾好,又拿起下節課要上的書本,湊到紀妮妮面前說起之前沒說完的八卦。
“紀妮妮你知道嘛,”
她湊近紀妮妮耳邊小聲說,
“聽說,朱建設性騷擾女同學!”
“什麽?”
紀妮妮正在訂正課上沒寫完的數學試卷,聽到這個爆炸性的傳聞簡直驚呆,
“什麽什麽?你再說一遍??”
同桌看着紀妮妮呆滞的表情,肯定地又說一遍,
“朱建設,他們說他喜歡把女同學叫到辦公室,然後性騷擾女同學!”
……
……
短短十分鐘下課,同桌給紀妮妮講述了一個爆炸性的大瓜。
紀妮妮是抱着不能置信和錯愕上完下面的一節課的。
“不可能吧!”
紀妮妮想了一節課也想不明白,再又一個下課鈴響後拽着要去廁所的同桌,
“那江心姚為什麽不,”
她轉頭看了一眼依舊趴在課桌上的那個女孩,
“真的有這種事,她為什麽不告訴家長??”
“誰知道呢,據說好幾個女孩子都被朱建設摸了……就是不知道她們為什麽不告訴家長和班主任。”
“不可能不可能。”
紀妮妮把訂正好的數學試卷夾在書本裏,
“沒人告老師家長,那那些傳這個消息的怎麽知道的?
“我們班的周鵬去交作業的時候看到的!他說的!”
紀妮妮聽到這裏啊的驚呼一聲,被同桌捂住了嘴巴。
……
……
放學時分,在班級門口,方柏星靠着牆等待自己的女朋友。
“妮妮,陳明薇喊我去玩鬼屋探險,你去不去?”
方柏星摟着紀妮妮下樓,他神色飛揚,引得許多路過的女孩駐足。
紀妮妮推開方柏星,要求他在學校和自己保持一段距離,
“鬼屋探險?哪裏的鬼屋?”
紀妮妮喜歡新鮮和刺激,對這個提議有點心動。
“就我們鎮東邊那個最大的鬼屋啊!”
“那個,那個不是倒閉好久了嗎?”
紀妮妮雖然在聊天,可是腳步飛快,方柏星拉住她的手要她走慢一些。
“就是倒閉了才刺激呢!”
方柏星握着紀妮妮的手,
“你會不會怕?沒事,我會保護你的。”
男孩說完敲一敲自己的胸脯表示靠譜。
“可是陳明薇……”
紀妮妮想想這個女生平時在班級裏的作派,
“我不是太喜歡這個人。”
“沒事,我倆是一隊,進去以後不和他們一起,我們單獨玩。”
兩個小情侶走走停停,就這樣商量好了周末的去處。
因為上個周末紀妮妮又被混混欺負,方柏星将紀妮妮送到了樓棟口,男孩依依不舍拉着紀妮妮說了好久的話,最後二人才分別。
紀妮妮回到家,發現二叔不在,她火速吃完二叔留給她的晚飯,開始寫作業。等寫好作業已經十點,二叔卻還沒回來。
紀妮妮看看牆上的鐘,掏出手機給二叔打電話,響了幾聲後對面接起,紀妮妮以為二叔又迷路,不過二叔卻告訴紀妮妮不用等他,他過會就回家。
紀妮妮昨天被打一頓,其實渾身都痛,既然二叔讓她不用等,她便收拾好書本洗洗刷刷早早去睡了。
紀塵挂掉電話,從口袋裏掏出煙,點燃一根。他倚在門邊吸了幾口,将煙掐滅,敲響面前的門。
“咚,咚,咚。”
有節奏的敲門聲激的聲控燈明明滅滅,不過紀塵恍然不覺。
“這個點,是他媽誰啊?”
門那邊罵罵咧咧,趿着拖鞋的腳步由遠及近,
“你他嗎逼……”
門打開了,來人話卻還沒說完,就被門外的一腳又踹回門裏。
紀塵推開門,慢條斯理走進屋內,反手咚地一聲合上門。
被紀塵一腳踹回去的人叫吳能,二十多歲,一直是這個鎮上的無業游民。
吳能這陣子手頭缺錢,他看準紀妮妮無父無母沒有依靠,監護人紀塵又是個瞎子,便起了敲詐的心思。
吳能的家不大,一室一廳,一張桌子一張床,外加幾把椅子。
紀塵找到一把椅子在門邊坐下,将盲杖拄在身前,他灰白的眸子看着牆上某處,單手摩挲着杖柄。
吳能被這一腳踹的不輕,坐在地上喘了好久才捂着肚子站起來。他看到來人的手杖便知道是誰,不過一個瞎子居然也敢來找場子?
他咬牙靠在牆上,連一個瞎子都弄不死,那他也不用在這個鎮子上混了!
吳能喘息了一會,連話都沒問,撸起袖子就上前,
一個瞎子,日你嗎……
吳能氣勢洶洶朝紀塵走去,而紀塵則閉目側頭,身形未動。
不過兩步,吳能便已竄到紀塵面前,他掀起巴掌打算給瞎子些教訓,卻不知道為什麽感覺眼前一花,就又被紀塵擡腳踹飛到牆邊。
紀塵收回長腿,扶着盲杖起身,這次吳能徹底被踹翻在地,捂着肚子半天站不起來。
紀塵走到吳能面前站定,二人只相差半步,吳能手捂腹部跪在牆角,紀塵嘴巴緊抿,拿失掉焦距的眼睛“盯”着吳能。
他略微弓下腰,拿盲杖挑起吳能垂下的腦袋,
“原來,也只是這個水平而已。”
紀塵語氣不帶任何感情,面帶寒意,
“紀妮妮,認得嗎?”
吳能面露痛苦,點點頭。
“說話。”
紀塵側臉偏耳。
“認,認得。”
“沒有下一次。知道麽?”
“知,知道。”
吳能想到之前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少女,他在紀塵杖下轉了轉眼珠,看向屋子的某個方位,咬緊後槽牙。
紀塵沒有察覺,他見吳能十分馴服,沒有反抗,便後退一步放開他。
吳能跪在牆角,他假意認慫,卻一直在暗自蓄力。瞎子沒看見,在自己左邊的方桌上有一把水果刀,只要他……
吳能這麽想着,緊緊盯住紀塵,他仔細看了紀塵的眼睛,只見對方的眼球像是蒙了一層灰白的陰翳……可見此人确實是看不見。
“再厲害也只是個瞎子,不過是占了先機……”
吳能臉上面皮一抖,弓身向前一蹬!
哈哈,刀子到手!這次看誰才是大爺!
吳能拿到了水果刀,順勢就朝紀塵方向揮去!嘿嘿,只要這刀命中,這瞎子的生死便就掌握在他吳能的手裏!
吳能十來歲便在社會上闖蕩,不說別的,各形各色的架他也打了有上百場。雖然他今天完全沒占到便宜,可論打架,他吳能自問也是一把好手!
刀尖帶着氣浪飛速襲向紀塵面龐,紀塵耳朵微動,向後一仰,同時拿起盲杖朝着刀的來勢一格!
只聽一聲金屬脆響!水果刀被盲杖擋下,就在吳能愣住的當口,紀塵擡起手臂迅速抓向吳能的咽喉!
吳能到底是約架老手,還算有些急才,見一擊不中立刻後退,卻沒想到瞎子身形比他快許多,極速逼近,直取他的咽喉。
紀塵手勁極大,臂力也驚人,他将吳能逼到角落,勒住對方的脖子,生生将他提舉起來。
吳能咽喉被扼,腳下踏空,他拼命掙紮,雙手用力掰捶紀塵胳膊,可紀塵卻紋絲不動。紀塵此刻面帶薄怒,單手已然推開杖鞘寸許,露出內裏金屬寒光。
他死死勒住吳能的脖頸,任他求饒哭喊,漸漸地吳能面目漲紅,眼睛凸起,雙腿不再掙紮,就在此刻,紀塵松了手。
吳能像一灘爛泥般從牆上跌落,他癱在地上,過了好久才捂住喉嚨嘔咳出聲。
紀塵這次不再像剛才那般好脾氣,他蹲下身來,一把拎起吳能逼他與自己對視。
吳能不能言語,他渾身癱軟,手捂咽喉,眼含淚花被迫看向紀塵。
紀塵此刻倒也不急說話了,他就在吳能眼前,緩慢掏出香煙點燃,猛吸一口。
煙過半支,紀塵把煙圈噴到吳能臉上,對方咳嗽一聲又猛然捂住嘴巴。
“別再動紀妮妮,明白了嗎?”
紀塵又吸一口,将未燃盡的香煙狠狠摁在混混臉上,煙絲燃燒着的火光在吳能臉頰亮了一瞬,緊接着呲地滅了。
“是是,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我一馬……”
吳能痛到打顫卻不敢哭嚎,他用破鑼鍋般地聲音苦苦哀求。紀塵按了按雙目,偏頭“看”了混混一眼,灰白色的眸子沒有焦距,卻帶着淩厲的殺意。
“再碰一次紀妮妮,我就,殺了你。”
說完紀塵不再等對方的反應,從褲兜掏出一副墨鏡戴上,拄杖出了門。
吳能癱坐在地,眼裏帶着懼意和憤恨看着紀塵離去的背影。
在距離他眼睛只有幾毫米的地方,有一處圓形燙傷,傷口上還留有少許煙灰,和沒有幹涸的鮮血。
紀塵,總有一天……
吳能眼角抽動,他突然捂住喉嚨,吐出一口鮮血,
紀塵……總有一天……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