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給你……嗎?”
紀塵的聲音不高,他緩慢地擡起的手,
“我把眼睛給你……你就不痛了……”
紀塵像被什麽夢境魇住,用失焦的眼眸看向紅衣女子,他的臉上痛苦和喜悅交雜,口中喃喃。
“是啊,給我,我就不痛了……”
女人臉上忍不住透出一絲将要成事的得意,她盯緊紀塵的動作,露出貪婪的神色。
紀塵手中浮現出月華的光澤,像一層薄膜覆于掌中,他将手掌按在自己眼睛之上,安撫似的對着紅衣女人的方向出聲,語氣格外溫柔:
“你等一等,我……”
“……住手!”
紀妮妮偷望到這裏,簡直大吃一驚,她原本以為紀塵在約會,卻沒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是如此瘋狂。
“二叔,二叔你快醒醒!”
她此刻頭部愈加的疼痛,鼻子也依舊在滴血,紀妮妮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足下發軟,可她還是咬牙扶着牆走出來。
紅衣女人不想此刻會被人打擾,撇頭看向門口,見只是一個翻不起風浪的小孩,又不以為意地轉過身來。
在紀塵房間裏,一張布滿紅紋的網逐漸從黑暗中顯現,它像一只蛋型的巨繭包裹着房間裏的二人,并且逐漸往中心收縮。
“二叔……你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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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巨繭像是有生命一般緩慢的起伏并向內坍縮,仿佛要吞噬掉裏面的所有物體。紀妮妮着急地想要沖進去把紀塵拉出來,可巨繭将她隔離在屋外,任她怎麽用力也闖不進去。
“你太吵了,小姑娘。”
女人媚态天成,她撥了撥鬓邊的青絲,回頭看了一眼想要闖進來的紀妮妮,眼波流轉,女人擡手,好似在挑逗,她伸出兩指撫摸着紀塵的喉結,最後将将停在了他的咽喉處,
“小哥哥,”
她另一只手五指并掌輕輕一擡,紅色繭網竟然在房間入口處緩緩裂開一條縫隙,像是一個怪物張開了巨口。女人二指扣住紀塵的咽喉,将自己的臉藏在他的身後,只露出半只眼睛,
“……殺了她。”
……
夜已至深,路上幾乎不見行人,夜枭站在枝頭咕咕地叫。高懸的明月挂在枝頭,不知為何竟從邊緣開始被慢慢吞噬,藏在枝葉裏的夜枭不安地跳了幾腳,它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撲騰了幾下翅膀飛進了更深的黑夜。
紀塵在紀妮妮的呼喊下原本已經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他神色出現掙紮,像是要從夢魇裏醒過來,此刻聽到女人的嬌喝,遲疑一瞬後将手放在了身側的刀鞘上。
紅衣女人看看窗外的天色,臉上顯出一絲焦躁,她捏着聲音催促紀塵,
“小哥哥我害怕……你快些……殺掉她吧。”
長刀咻地從鞘口彈出,紀塵拔出烏黑色的刀身,指向對面的女孩。
長刀鋒利地貼在紀妮妮的頸邊,不比在夢裏,這次她更直接地感受到了這把刀撲面而來的殺氣。
紀妮妮鼻血已止,頭痛依舊,她忍住頭部欲裂的痛楚,站直身體。紀妮妮的手掌覆上刀刃,輕微挑起下颌,
“二叔……”
她五指握住刀刃,鮮血一滴滴從她指縫中流下,紀妮妮看着對面沒有表情的持刀人,語調平靜又有些奇特,
“……紀塵,你要殺掉我嗎。”
……
高懸于枝頭的月亮已被吞噬成一個黑色的影子,而弦月的黑影邊緣此刻卻又慢慢滲出一絲猩紅的血色。
紀妮妮的頸邊已經隐現血跡,只消持刀人輕輕一推,刀刃便能劃開紀妮妮的動脈。女人又看了看窗外,再次催促于紀塵,只是紀塵此刻卻不再動作,他的臉上顯出一些迷惑,側耳面向女孩站着的方向。
女孩梗着脖子,倔強地看着紀塵的臉,又問一遍,
“二叔,你要殺了……妮妮嗎?”
手上的鮮血順着刀刃的血槽慢慢滑落,紀塵攥住刀柄的手猛地一抖……
“紀塵……快點動手!”
窗外弦月的黑影全部被猩紅的血色渲染,女人的聲音終于變得高亢尖利,紀塵眉頭緊簇,陡然加重了手裏的動作。
只見一道刀刃的殘影掠過紀妮妮的眼前,殺意瞬間盈滿整個繭網。紀妮妮頭部一沉,像是被重物擊中,她眼前一黑向後仰去。
……
這次自己是真的死了吧?紀妮妮像是走在一片混沌之中,兩邊都是朦胧的白色。遠遠的她能聽到一陣不甚明了的嘈雜聲,可往聲音處尋去,卻又什麽都聽不着了。
頭不疼了,身體像是空的,她走在一片虛無之中不知向何處去。
就在她彷徨不知的時候,紀妮妮聽到了一陣熟悉語調,聲音像是低吟又像是召喚,她懵懵懂懂朝着聲音走了幾步,卻發現自己的腳面被不知從何處來的水汽洇濕了。
水汽氤氲向上,不一會就打濕了紀妮妮的裙子,輕盈的水滴像霧氣一般将她包裹,紀妮妮看着面前細小的水珠微粒,忍不住伸出手來。
……
紀塵抱着不省人事的紀妮妮摸索着回到她的房間,紀妮妮人雖昏迷,卻依舊不時從口中溢出鮮血,黏膩的血液沿着女孩的嘴角滴落紀塵的肩肘處,把他的肩膀都浸潮一大塊。
血腥味彌漫在女孩的屋內,紀塵将紀妮妮輕輕放置在她自己的床上。黑夜既去,東方既白,爬上了地平線的太陽将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暖融融的橙色中,也把女孩的房間暈開了一層彩虹色的光。
紀塵看不到這一切,他只是伫立在女孩的床邊,默默地“注視”着昏迷的女孩。
在隔壁他的房間,窗戶大開,屋內一片狼藉。他在夢魇中沉淪了許久,被從天邊傳來的一聲“紀塵”驚醒,聲音平靜熟悉,但于他卻像一聲炸雷,驚得他久不附體的神魂猛然間顫栗,然後清醒。
紀塵在女孩的床邊站了良久,像是在做什麽決定,又像是判斷着什麽。終于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擡起了雙手。
紀妮妮擡起手來想接住面前細小的水珠,卻不知從哪飄來了一只盈盈的水球,停在自己面前。水球不過玻璃珠大小,雖是灰白的顏色卻又透着波光,紀妮妮好奇地伸出手指點了點它,發現粼光閃爍的水球像是有生命般在她手指間跳躍……
水球躲閃着紀妮妮調皮的玩弄,漸漸升高,在她顱頂處停下,紀妮妮不明所以擡頭望去,卻見它突然向失重般砸向了自己。
像被暴雨淋透,又像被水彈擊中,紀妮妮猝不及防一聲尖叫,猛然從床邊坐起。
原來是夢。
她還是在自己的床上,今晚所有的一切原來都是夢。
她松了口氣躺回被窩,卻發現自己全身黏膩,屋裏血腥味撲鼻。
怎麽回事?紀妮妮愣神中用餘光看到了她書桌邊的另一個身影。身影腰背挺直,眼睛卻閉着,他倚坐在紀妮妮的書桌旁沉沉地睡着,仿佛在做一個冗長的夢。天色已然大亮,暖色的太陽光直直地照進房間,打在他的臉上,身上,把二叔瘦削凜冽的身影渡出一層柔光。
太累了又太困了,她複又倒回床上,紀妮妮的頭不再疼痛,這次早上醒來,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內部像是嵌入了一處生機盎然的泉眼,泉眼噴薄着細密的泉水,源源不斷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小憩了一會睜開雙眼,驚奇的發現自己周遭多出了許多打着旋窩的小氣流。
紀妮妮發出一聲驚嘆看向太陽,
突然之間,這個世界于她,開始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