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一只草綠色挂歷紙疊的青蛙折紙靜靜蹲在紀妮妮課桌的抽屜裏,紀妮妮一面注視着轉身在黑板上寫板書的老師,一面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腦袋。
這是紀塵早些年,為了哄住因為想念父母而哭泣的小紀妮妮所疊的玩意。二叔很會折紙,她有一個很大的玻璃罐子,裏面裝滿了紀塵折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小東西。
紀妮妮右手拿着筆假裝記筆記,左手則一直伸在自己的桌肚裏,二叔折的小動物們總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比如今天這只她壓在書裏帶來學校的小青蛙。
“注意這裏,這裏的化學式為……”
就在老師敲黑板講考試重點的時候,抽屜裏的小青蛙竟然在她手裏蹦了兩蹦。
“紀妮妮,這道題你來回答。”
紀妮妮被手裏的東西唬的一驚,然後迅速被老師的厲眼抓到開小差,她驚慌地站起來,手從課桌裏猛地抽出,才覺醒還顯得呆頭呆腦的折紙小青蛙猛然失掉了主人的安撫,在桌肚裏叫了一聲。
“呱!”
一聲蛙叫在安靜的課堂裏顯得驚天動地,同學們哄堂大笑,紀妮妮被震怒的化學老師課後留堂了。
化學老師從來沒被這樣挑釁過,帶着怒氣把紀妮妮從教室提溜到辦公室。已經是放學時間,同學們從辦公室的窗戶旁陸續離開。
化學老師把她晾在一邊,自己批着作業,紀妮妮則百無聊賴地在旁罰站。夏季的傍晚,天邊的雲霞被落日烤的紅透,紀妮妮看着窗外,發現另一邊的天空中,早早升起的月牙竟然也是半紅半白的模樣。
“真是奇了,這就是新聞裏說的百年一遇的血月嗎?”
她新奇地看完太陽又看月亮,終于等到批完作業的化學老師騰出手來收拾她……
在經歷了嚴厲的化學老師狂風暴雨般地批評後,紀妮妮低頭認錯,好在認錯态度良好,她的表現一貫也還行,老師的怒氣消散,在對她狠狠說教一通後終于放行。
天色已經沒有剛放學的時候亮了,教學樓還沒有點燈,顯得有點暗,紀妮妮飛速下樓,在樓梯拐角處卻差點撞到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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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
紀妮妮一只手裏捧着自己的小青蛙,還有一只手捏着從書包裏掏出來的一袋辣條,站穩後發現來人竟然是紀塵,
“你怎麽來學校啦?”
她有些奇怪紀塵為什麽會來學校找她,但又很高興現在就能看到他,紀妮妮把辣條塞進口袋,一面牽起紀塵的手臂,叮囑他小心臺階,一面湊到二叔旁邊,
“二叔,我的折紙小青蛙,”
她神神秘秘地小聲說,
“……它會動。”
紀塵還未到樓梯轉角就聽出了紀妮妮的腳步,他剛要出聲解釋為什麽會來學校,便被女孩急吼吼地牽住手臂,他站在臺階上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大腦在某個記憶的深處劃過了同樣的畫面。
紀妮妮同二叔一起走出教學樓,她掏出了剛塞進口袋裏的辣條,又不舍得随便将折紙青蛙揣口袋裏,便又分出兩根撚辣條的指頭捏着小青蛙的頭,
“我來演示給你看!”
她攤開紀塵的手,将折紙青蛙放在他手心裏,呆頭呆腦的小青蛙因為紀妮妮保護得當,一天下來身體也沒有變形,只是蛙蛙的腦袋被紀妮妮的手指抹上了一撇辣條的油漬。
帶着辣條味的青蛙折紙安靜的躺在紀塵手掌上,紀塵從思緒裏回過神,此刻有些不明所以,他偏頭問,
“青蛙?”
“是啊,青蛙!你給我折的!”
紀妮妮嘴裏塞了根辣條,不忘遞一根到二叔面前,
“辣條吃不吃?”
在紀塵搖頭拒絕後,她又神神秘秘湊到他面前,
“你看!”
她撥一撥紀塵手裏的折紙青蛙,試圖演示,
“動一個呀!”
小青蛙呆若木雞地趴在紀塵手上一動不動。
“哎?怎麽不動啊,動一個給我二叔看看嘛!”
紀妮妮又推了一把紀塵手裏的小青蛙,把蛙蛙推了個趔趄。
“行了,回去再說吧。”
紀塵朝月亮的方向擡了一眼,手掌虛握收回,囑咐紀妮妮說。
月亮越來越紅,簡直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顏色,路上行人匆匆,紀妮妮也覺感到有些不安,她頻頻望向天上,原來走路拖沓的她,忍不住小跑幾步跟緊紀塵。
路邊小區的垃圾桶上,有周邊居民剛剛扔的垃圾,流浪貓循味翻找,翻出一大塊雞骨頭跳到了一旁,流浪貓謹慎地看看周圍,又戒備的盯着路過的紀妮妮二人好一會,終于放下戒心準備享用自己找到的食物。
貓貓長得可愛,紀妮妮就多看兩眼,可是沒想到就在流浪貓大快朵頤的時候一只狗蹿了出來。
它是一只已經髒污的看不出顏色的京巴,骨瘦嶙峋,狗子先是弓着身子瞄準紀塵二人,忖度一番後退兩步,将勢頭轉向了貓。
“哇,狗要搶小貓的吃的!”
紀妮妮正好看到這一幕,就要蹲下來揀石塊,卻被紀塵喝止,他偏頭拿手杖敲了一下紀妮妮的手臂,
“不要多事。”
“可是……”
紀妮妮還要再說,旁邊的流浪狗突然動了。
只見野狗稍微蓄力便猛得撲向嗚咽着發出警告的貓,不等野貓反抗就狠狠一口咬斷了它的脖子。
京巴的體型比普通野貓大不了多少,只見它費力拖拽起死透的野貓屍體,看也未看地上吃了一半的雞骨頭,走了。
從野狗突然暴起襲擊野貓開始,紀塵就将紀妮妮護在身後,他側耳撫鞘,聽着前面的動靜,而紀妮妮則躲在二叔後面,她渾身冰涼,只記得野狗離開望向他們時的腥紅色的眼睛。
……
一只發了“狂犬病”的狗的異狀并沒有太多影響紀妮妮的心情,她雖然覺得那雙血紅的眼睛好像在哪裏見過,不過過了一會便把這件事情給抛之腦後。
在房間書桌上,順序排列了一溜五顏六色的折紙,紀妮妮把自己玻璃罐中所有的折紙寶貝全部擺放了出來,不知在搗鼓什麽。
“小青蛙,你要是再不争氣,我可就換人了啊!”
她摸摸旁邊正在“排隊”的兔子小鳥和孔雀,又拿起折紙青蛙,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紀妮妮把折紙青蛙放在掌心,閉上眼睛,她的一只手懸在小青蛙的腦袋上方。在臺燈的照耀下,一縷極細的煙狀氣流打着旋從紀妮妮的手掌飛向了折紙青蛙,大概過了十幾秒,紀妮妮抹掉鼻尖的汗睜開眼,她把青蛙折紙托到眼前左右翻看,見小青蛙還是呆呆的模樣又失望放下,
“那下一個吧。”
……
“呱!”
紀妮妮獻寶一樣把紀塵堵在陽臺,陽臺上的紀塵剛挂了電話,手中的香煙都還沒燃盡,就聽到一聲奇怪的蛙叫聲音。
“呱!”
折紙青蛙又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從紀妮妮的掌心跳到了她的肩頭。
“二叔,你看我的小青蛙!我可以讓它動起來!”
她不等紀塵發問便興沖沖地介紹,在大聲嚷嚷後覺得不妥,又對着折紙青蛙小小聲命令道,
“和我二叔打一個招呼!”
紀塵掐掉手裏的香煙,将煙頭扔進煙灰缸,他聽完紀妮妮的大呼小叫一點也不吃驚,
“哦?會動嗎?”
紀塵看向紀妮妮的位置,微笑着問。
“嗯!”
紀妮妮肯定地點點頭,她用力戳戳青蛙屁股,小青蛙可憐兮兮地在紀妮妮的肩頭挪挪爪子,紀塵側耳聽了一陣,浮起一絲笑,他朝紀妮妮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不多一會那只折紙小蛙便跳上了紀塵的手掌。
“是不是很神奇,二叔?”
紀妮妮驚嘆地看着紀塵手裏呆頭呆腦的小東西,開始發散自己的思維,
“就是那晚,那晚過後發生的事情,我是不是被誰打通了任督二脈?”
她天馬行空地想着,
“還是,我也和彼得帕克一樣,被什麽咬了一口,然後……變異了?”
紀妮妮說了好幾個可能性,但自己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因為什麽。
“因為血月。”
紀塵在紀妮妮自說自話半天後給出了答案,他示意紀妮妮先進屋,随手關上陽臺的門後和她一起進了客廳。
“以後放學我都會去接你,”
紀塵坐到沙發他習慣的位置,在茶幾固定的地方摸索到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如果我沒到,在學校裏呆着,等我。”
紀塵愛“看”電視,五花八門什麽都看,譬如家長裏短,動物世界,八點檔電視劇,他窩在沙發上一“看”就是半天,不過這陣子固定“收看”的頻道卻是新聞頻道。
他叮囑完紀妮妮後沒有再解釋,開始“收看”今日的晚間新聞。
“血月?”
紀妮妮不滿足這個沒頭沒尾的解答,她追在紀塵身後,“啪”地一聲也坐在了沙發上,繼續問,
“是今晚那個紅色的月亮嗎?它怎麽了?我……被它輻射了?”
她嫌新聞播報員聲音太大,不禁拔高了音調蓋住電視的聲音,
“為什麽我會被輻射?別人也被輻射了嗎?二叔你呢?你覺得怎麽樣?”
女孩叽叽咕咕問了一車的問題,見二叔的注意力還是在新聞上,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新聞裏正在播放關于“血月”的專題,紀塵沒有再回答紀妮妮的問題,他灰白的眸子一眼不眨的“看”向電視裏閃過的畫面,臉上是少有的嚴肅表情。
“根據日報網6月20日電據我國廣播公司報道,6月20日淩晨,本世紀持續時間最長的月全食現身夜空,“血月”奇觀将給全世界的天文愛好者帶來一場難得的視覺盛宴。”
電視裏的新聞播報員在鏡頭前讀着新聞稿,
“據悉,本次“血月奇觀”将持續多久還未可知,在我國東南部,只要天氣允許,就能觀賞到完整的月全食。”
新聞播報完畢,紀塵這才留意到女孩的不滿,他偏開頭,撥掉紀妮妮在自己面前揮舞的手臂,失焦的眼神轉向女孩的方向,
“……什麽?”
“我說……”
紀妮妮說了半天對方卻一句也沒聽見,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微微嘆口氣,還想再開口時卻突然注意到了二叔的眼睛。
“我剛剛想說……我突然發現二叔你有些小小的但又‘很嚴重’的問題。”
紀妮妮把剛要脫口的話打了個彎,給紀塵留了個小小的懸念,她看着紀塵不解的神色,神神秘秘地對他說道,
“明天,等明天我就告訴你。”
……
第二天是周六,二人生活如常,不過紀妮妮在寫完作業後就開始琢磨起自己的“特異功能”,她在自己玩了一遍以後想不出新花樣,又抱着自己的小青蛙來找紀塵,
“二叔,”
她蹬蹬蹬跑下樓,把正在店裏幹活的紀塵喊住,
“……所以我要這個能力有什麽用?彼得帕克變異了還能用來打架,我這個……只能拿來賣萌?”
紀妮妮看着桌面上呆頭呆腦不停翻跟頭的小青蛙,不解地問二叔。
紀塵此刻正在店裏收拾屋子,他聽完紀妮妮的問題思考了一會,停下手裏的活問她,
“你想要這個能力做什麽?”
紀妮妮想了想之前自己被小混混摁在地上摩擦的經歷,試探地說,
“唔……我也想用來……打架?”
紀塵聽到這裏笑了,他把手指放在桌面上引的小青蛙跳上自己的手,
“你想學打架?靠這個還要等很久,”
他逗弄着手指上的小蛙,灰白的眸子從桌面轉到紀妮妮附近,
“如果真的想學,我可以教你一些防身的套路。”
……
“二叔,你抽三張牌,我幫你算算命。”
在客廳的方桌旁,紀妮妮拿着一副牌興沖沖從房間裏走出來,她招呼着坐在沙發上的紀塵,
“這是塔羅牌,我專門和我同桌借的,說是算命很準哦!”
紀塵對什麽算命還是塔羅不感興趣,他支着下巴懶懶地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彈,只是偏了偏頭表示自己在聽。紀妮妮在飯桌前等了一陣發現二叔還沒挪窩,便幹脆跑到紀塵面前催促,她一把将紀塵從沙發面前拽起身,往方桌這邊領,
“來試試嘛,我們都玩過,真的很準!”
紀妮妮将牌放在紀塵手邊一定讓他抽,而紀塵也只當陪小女生玩笑,無可無不可地抽出了三張牌,他對算命沒什麽興趣,可也知道一些套路,
“你不問問我要算什麽,這就開始了?”
他将抽出的三張牌遞向紀妮妮,語氣淡淡的。
“還能算什麽?當然是感情啊!我們都算感情的!”
紀妮妮将三張牌擺在自己面前,理所應當地回答他。
紀妮妮次第掀開三張牌,依次看過去,紀塵則失笑一聲在對面好脾氣地等着她發言,紀妮妮裝模作樣地看着面前的牌面開始解牌,
“二叔,你的第一張牌面顯示你有喜歡的人呢!”
她心虛地觑了觑對面等待答案的紀塵,看他只是閉着眼睛倚在椅背上沒有反駁,便又大着膽子繼續解說,
“咳咳,你這三張牌裏還有一張權杖三的逆位,代表着遠距離的戀愛或者是網戀耶?”
紀妮妮感覺自己要漸入正題,有些緊張,她覺得自己喉嚨發癢,但還是假裝得很穩,
“是嗎,二叔,你喜歡一個人,并且是網戀?”
紀塵沒有立刻回答,他沒說是或不是,只是在沉默了一陣後問道,
“網戀?”
“唔,牌面是這麽說的,反正說的是遠距離的戀愛關系,”
紀妮妮摸摸鼻子,開始發表自己的高見,
“可是我覺得這種戀愛方式很不靠譜哎?”
紀塵依舊閉着眼看,他拿指節敲了敲桌面,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讓紀妮妮繼續,
“比如,咳咳,”
紀妮妮心虛的捋一捋自己劉海,翻翻牌面表示自己依舊在解牌,
“比如你都看不到對方長什麽樣,啊不是不是,”
紀妮妮思緒快起來便開始胡說八道口不擇言,她慌忙道歉後繼續發表自己的論斷,
“我是說,這種遠距離的戀愛,你和她少了現實上的聯系,那她騙你你也不知道嘛?”
見二叔還是虛心接受狀,她又開始進一步解說,
“比如啊,像這張牌面的這個情況,可能你其實并不了解真實的對方,那她如果是八十歲也可以裝作很年輕啊?”
紀妮妮說到這裏,開始給紀塵灌輸自己本次“算命”要夾帶的“私貨”,
“不知底細就付出真心,萬一對方真的是個八十的奶奶怎麽辦??!”
她一口氣痛陳完自己的擔憂,準備接着解第三張牌,卻沒想到紀塵在這個時候叫停了她。
“你是說,塔羅牌說我,喜歡上一個姑娘,”
他伸出一手按住紀妮妮要翻的牌面,說到這裏倏地睜開眼睛看住她。
“對。”
紀塵擡起臉龐,他失焦的眼神此刻竟然精準地對上了紀妮妮的視線,二叔灰白眸子裏情緒淡淡的,她看不出他現在的心裏活動痕跡,可就是如此紀妮妮也被紀塵看的心虛,她不着痕跡的撇開視線不再與二叔對視,但語氣還是顯得很篤定。
“塔羅牌還說,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她……是個八十歲的奶奶?”
紀塵向看起來“很專業”的年輕塔羅師确認,
“八十?這是你的牌說的?”
“呃,不是,這是我自己說的,哈哈……”
紀妮妮被紀塵問住,讪笑兩聲,不過過了一會她又開始義正嚴辭,
“這只是我對這種方式戀愛的擔心,容易被欺騙嘛!”
“還有!”
紀妮妮敲敲桌子,語氣變得沉重,
“最後一張逆位的高塔,說明二叔你在感情裏哪裏都很好,除了有一個問題,還很嚴重。”
紀塵的眼角在那夜紅衣女子造訪之後就一直泛着紅絲,灰白色的眸子認真去看依舊能看出一些腫色。紀妮妮知道紀塵的眼睛容易受傷,他也算是認真保護,可就這樣,那個紅衣女随便哼了兩聲他便要去挖自己的眼睛。
紀妮妮想到這裏,便覺得心裏有一些墜墜的難受,她面對着二叔痛心疾首,
“塔羅說你哪裏都好,就是太戀愛腦了!”
“二叔,塔羅要我告訴你,”
她意有所指地輕輕指了下紀塵的眼睛,
“塔羅牌說,談戀愛要理智,千萬千萬不要戀愛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