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冬夜
冬夜
晚一點的時候,有人來敲顧清光的房門,她開門一看,見到來人是江慕雪。
江慕雪很少會主動找自己,顧清光不免有些意外。
“清光,這麽晚來找你,沒打擾你休息吧?”江慕雪禮貌地問。
顧清光搖了搖頭,“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做飯的時候多做了點,想着你可能還沒吃晚飯,就給你送了過來。”
江慕雪指了指客廳的桌子,顧清光見到桌上果然擺了幾樣菜式。
江慕雪繼續說:“我知道我廚藝很差,你可能看不上。但是你不要擔心,這些菜是知珩做的,他的手藝,應該合你口味的。哦,對了,我還讓他煮了你愛吃的面。”
江慕雪的臉上一直帶着笑容,一說話嘴邊便漾開兩個笑窩,看起來又甜又乖,粉絲都被萌化了。
【嗚嗚,妹妹又可愛又善良,還給作精送飯。】
【這是周知珩給我家小雪做的飯吧,我看着都是她愛吃的,除了那個面。】
【那個面好像是小雪特地讓周知珩做的,不說了,永遠愛妹妹!】
【大作精對我家小雪感恩戴德吧!】
顧清光走到桌邊看了眼,她确認是周知珩做的,因為裏面有一碗她上個星期吃過的番茄雞蛋面。只不過,桌上所有菜,包括那碗面裏都撒了大把的香菜。
她不吃香菜。
江慕雪看到顧清光的視線,解釋道:“我愛吃香菜,所以就……”
顧清光聽懂了,周知珩是根據江慕雪的口味做的。同時她也很快反應過來,江慕雪不是單純來給自己送飯的。
她應該……是來宣誓主權的。
看來自己傍晚那頓操作起效果了,竟然将江慕雪的危機感給激了出來,顧清光感嘆自己真的是獨具只眼,可以去做專業紅娘了。
*
餘穗在導演那邊處理完燙傷,右手包成了個粽子。他以為今晚要餓肚子了,誰知道一回來竟然看到了一桌的菜肴。
“顧清光,你這哪裏弄來的飯菜?跟村民買的嗎?導演不是說不讓……”
“隔壁江小姐送的。”顧清光冷冷打斷他。
“啊?慕雪嗎?”聽到是江慕雪送的,本來萎靡不振的餘穗一下子精神抖擻起來,“她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顧清光簡短道。
餘穗懊惱自己應該走快點的,不然還能碰到她。轉眼看到桌上的飯菜,別的什麽心思都沒有了,“這我能吃嗎?”
“涼了。”
菜端過來的時候,顧清光用手指碰了一下盤子的外壁,涼得跟塊冰似的,不知道放了多久。
“熱一下還不簡單嘛!”
餘穗單只手将盤子一個一個端到廚房回鍋加熱,熱完了來問顧清光吃不吃,見顧清光搖頭,自己就咔咔一頓猛炫。
湯足飯飽,他在屋子裏躺了會兒。覺得無聊,又到院子裏轉了轉。
農村裏的生活條件雖然比不上城裏,但是空氣不錯,冬天的夜晚居然也能看到星星。
餘穗不光自己看,他還掰着院子裏的一架攝像機,指給粉絲看。
“這顆特別亮的呢,是天狼星;那個中間有三顆星連在一起的是獵戶座的腰帶;天狼星的左下方有兩顆稍亮的星星,那就是雙子座的兩個腦袋了。”
鏡頭随着餘穗的擺動漸漸轉到院子裏,餘穗給大家看低矮的圍牆、牆角邊的寶蓋草、水缸裏枯掉的荷葉,還有光禿禿的柿子樹。
所有一切在他的解說下變得生動起來,粉絲聽得很開心,但是又忍不住催他回去。
【冷不冷啊穗穗?】
【這都好晚了,穗穗快回屋吧,別凍感冒了。】
餘穗樂在其中,還在繼續把玩那臺機器。鏡頭随着他的操控,轉向了柿子樹對面的那扇窗戶。
窗戶後面就是顧清光的書桌,時至深夜,顧清光屋裏還亮着燈,她靜靜坐在那裏,手上拿着筆,不知道在寫什麽。
餘穗的鏡頭裏有幽靜祥和的村莊,有蕭瑟嚴寒的冬夜裏,有昏黃暗淡的老式吊燈,還有垂首執筆的美人。
環境、氛圍、構圖全都非常到位,顧清光的最新出圈美圖就這樣誕生了。
直播畫面出來沒幾分鐘,顧清光的這段截圖被全網瘋轉,轉發量輕輕松松破萬,數據遠超她第一期節目的出圈神圖。
有好多沒看過節目的都會用她的照片當頭像,更有甚者,壓根兒不認識顧清光,僅因為聽到一些“科普”,經常在評論區罵她,但是又頂着她的頭像,鬧出不少笑話。
餘穗後來每次看到那張照片,都很感慨,說自己算是顧清光的第一位“站哥”,顧清光應該給他打錢。
餘穗很好奇顧清光大半夜在寫什麽,毫不見外地跑到她房裏去看。
“你畫什麽呢?”
他冷不丁地出聲,顧清光被吓了一跳,筆都歪了出去。
餘穗低頭一看,卡紙上是一頂冠冕,但只畫了大概的樣子,裏面鑲嵌的寶石還沒開始細化,“你畫這個做什麽?!”
顧清光不冷不熱道:“工作。”
“工作?”餘穗有些吃驚,“你還用工作?”
顧清光看都沒看他,用橡皮擦掉歪出去的線條,繼續埋首畫圖,“餘先生不用工作,天天喝西北風長大的。”
餘穗被嗆了一下,說話都結巴了,“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家境優渥的大小姐,應該是不用工作的。”
“自己不工作就得依附着別人生存,餘先生希望自己這樣嗎?”
“我……”餘穗一開始還在認真思考,後來一想,自己哪有這個命啊,“我倒是想,就是沒這個家庭條件。”
顧清光聽到這裏終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我養你,你當我的金絲雀吧。”
餘穗被她一句話吓到語無倫次,“不是你!你,你!飯可以亂說,話可不能亂吃啊!”
顧清光看他失驚打怪的樣子,終于露出微笑:“我不說飯,也不吃話。”
聽她一本正經打趣自己,餘穗很是惱火,但是氣過了,又覺得自己說的話确實很好笑。
他在屋裏轉了轉,假裝咳嗽兩聲,緩解了一下尴尬,繼續問:“那你的工作是什麽?”
“你不是看到了嗎?”顧清光用鉛筆另一端輕敲了一下紙面,“珠寶設計。”
餘穗不信。
顧清光是十八歲才被家裏找回來的,而且是個學渣,她怎麽可能會設計珠寶,估計是家裏給她随便挂靠的職位吧。
他不信歸不信,倒也沒當面指出來,只是委婉問她:“都有哪些作品,有放在你們家店鋪出售嗎?我見過嗎?”
“嗯……”顧清光想了一下自己工作這幾個月的成果,說:“你應該沒見過,我目前做的都是私人訂制,不會流通到市面上。”
餘穗正要嘲笑,又聽她繼續說,“不過有一件你今天應該見過,簡遇衣服上那枚胸針是我設計的。”
簡遇真的很喜歡那個胸針,走到哪兒戴到哪兒,哪怕身上套一件肥大的羽絨服,他都要把胸針別上去。
就因為他這個行為,顧清光對簡遇好感度很高,容忍了他許多平常自己忍不了的行為,比如過多地幹涉她的生活,以及超出社交距離的親密舉動。
聽到簡遇那個胸針是顧清光設計的,餘穗兩只眼睛都寫滿了不信,他決定明天親自去問一下。
翌日清晨,天邊才剛冒出魚肚白,餘穗被雞打鳴給吵醒了。
他這輩子都沒聽過那麽多那麽吵的打鳴聲,感覺有一百只公雞蹲在自己頭頂上。魔音穿耳,直通大腦。
餘穗一打開房門,正巧顧清光也起床了,頂着一張煞白的臉,眼睛下兩團烏青,嘴唇也白到沒有一點血色,人就跟個石膏一樣。
餘穗吓了一跳,“顧清光,你中邪了?!”
顧清光張了下嘴,沒有發出音節。
“你,你是病了?”
顧清光虛弱地點了下頭。
餘穗趕緊去找來昨天剛給自己治過燙傷的醫生,醫生給顧清光開了藥,然後叮囑她要多喝水、多休息、多穿衣服。
顧清光感冒了,得病的原因很簡單,白天着了涼,然後夜裏又沒睡好,加上餓了一頓,身體素質直線下降。
季沅沅第一時間知道這件事後,特地跑到她面前幸災樂禍,還意有所指地問她,“清光你為什麽睡不好啊,是不是有心事啊?
她才看了昨晚的直播錄屏,知道江慕雪狠狠上了分,猜測顧清光一定是被氣到了,一晚沒睡好。
結果顧清光瞥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那床那麽硬,被子重得跟石頭一樣,你睡得着?”
季沅沅無話可說了。
她不僅睡得着,她還睡得挺香。
反觀顧清光,病歪歪地站在那裏,僅過了一夜,人就瘦弱得跟樹上的柳條子似的,一陣風吹着就能跑了。
簡遇收到導演通知,嘉賓統一去村長院裏吃早飯。路上他剛好碰到顧清光,得知她生病了,脫下自己的羽絨服就往她身上罩。
顧清光嫌醜,不想穿,推了幾次沒推得掉,煩得捶了他一拳,“你的羽絨服也不比我的貂保暖吧,你自己穿。”
顧清光沒有力氣,錘人跟撓癢似的。說話時鼻音明顯,聲音軟綿綿的,聽着不像是生氣了,倒像是撒嬌。
簡遇心都化了,抱着她一頓哄。
周知珩剛出門,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簡遇穿着單薄的毛衣,用羽絨服裹着顧清光,将她擁在懷裏,而顧清光的腦袋就枕在簡遇的肩上,臉埋在羽絨服裏,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嬌嬌弱弱、可憐巴巴的。
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沒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