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晚上八點半,終于挨到下班時間了。
梁晨磨磨蹭蹭的等着實習生們收拾停當,關好門走了出去。
“梁姐,你走哪邊?”幾個女生站在一起,笑眯眯的詢問梁晨。
梁晨淺笑着回應:“你們先走吧,我晃晃再回去。”
揮別實習生,梁晨站在診所門口不知何去何從。
距離上次言濟時天外飛仙的“女朋友宣言”已經過去一星期了,被強烈沖擊後的淩亂感依然還在。
梁晨有些不知所措,這一星期以來她盡力的避開一切可能和言濟時見面的場所。
言濟時也不計較,只是每天晚上一個電話,雖然梁晨無話可答,只是單音節詞嗯嗯哈哈的混着,可是他的電話還是風雨無阻。
這讓梁晨想不明白,索性也就放空腦子什麽都不想,憑着直覺避開,憑着直覺沉默。
她看不懂這形勢,所以,最正确的做法應該就是現在這樣,什麽也不做就不會擔心會錯意。
正在路邊發着呆,電話響了。
有些沉重的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徐鶴秋,頓時松了一口氣,又有一些別扭的失望。
“師兄,晚上好。”
“下班了吧?”徐鶴秋的聲音聽起來是少有的沮喪,很灰心的樣子。
梁晨有些擔心的問:“怎麽了,師兄?”
“有空陪我去學校裝一把文藝小青年嗎?”
“好。”雖然兩人整天鬥嘴互虧,可是到底是自己人,梁晨毫不猶豫的應下了。
打車直奔中醫大,一推開車門就看到校門口那個垂頭喪氣的憂愁老青年。
梁晨幾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問:“怎麽了?”
徐鶴秋勉強的笑笑,說:“今天就破例陪我喝點吧?”
梁晨自小嚴格遵循師父“修身”的訓誡,對酒精這種東西十分克制,萬不得已時也只是小酌一點,不過看徐鶴秋生平第一次露出灰頭土臉的表情,她還是點頭同意了。
在校門口的超市買了一大包足夠醉死的罐裝啤酒之後,兩人走進學校,在荷花池旁覓得一處長椅坐下。
梁晨接過徐鶴秋遞過來的啤酒,和他手裏的易拉罐碰了碰,沒有再追問,默默的陪他喝了第一口。
酒入愁腸,徐鶴秋的話匣子就被打開了。
從曾經棄他而去的初戀女友講起,一直講到新近又棄他而去的小美眉。
梁晨愕然。
原來整日裏一副花蝴蝶狀的師兄也有這麽凄美的前世今生。
原來師兄不是被抛棄,就是在被抛棄的路上。
“……所以,你這次的對手也是……?”梁晨點到即止,不忍心問得太直白。
徐鶴秋憤憤的捏扁第四個空罐子,惱羞成怒的說:“他大爺的!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個個都是這樣!你知道她說什麽嗎?她說他比我帥,她沒辦法拒絕!!”T.T
“她”是指最近棄他而去的新美眉,可是梁晨知道,如果是這句話戳中了師兄的激凸穴,那多半就是這句話和初戀女友的話重疊了。
地球是圓的,人生也是啊,怎一個苦字了得。
徐鶴秋說到後來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帶着點無可奈何的苦澀。
誰都以為他跳出三界外,游戲花叢中,可其實誰長成什麽樣也不是一天的事,他也有“初戀那些苦逼的事”啊。
梁晨默默的打開第二罐,為徐鶴秋先生掬上一把同情淚。
徐鶴秋将手裏的第五罐一飲而盡,感慨不已:“你說,咱倆怎麽就不來電呢?要是你的話……”一定不會這樣。
梁晨的性格很執拗,也很簡單,心裏放了一個人,再看別人也就不會多認真了。後來的人再美好,她也只會惦記着自己最初的心意。
一根筋的人就是這樣。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梁晨認真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緩緩的笑說:“師兄,你知道,我沒有亂……倫的愛好,我相信你也一樣。”
徐鶴秋終于一甩陰霾,爽朗的笑開:“我真是腦抽了啊跟你說這些見不得人的陳年舊事,夠你嘲笑好幾年的。”
梁晨搖搖頭,無所謂的說:“你值得被嘲笑的事情很多,咱不差那一茬兒。”
每個人心裏都有最柔軟的地方,你敢給我知道,我就會幫你護着。
“師妹,你坦白的評價一下我的長相,”徐鶴秋舉起手中的啤酒,眼神清明,“坦白的。”
“其實你五官都不錯的,就是吧,怎麽說呢,”梁晨看了他一眼,把手裏的啤酒罐子舉到唇邊,艱難的避開他的視線,“像素比較低……”後面半句話基本上是和着那口酒一起在嘴裏滾了一遍。
徐鶴秋順手從身邊的袋子裏抓起一罐啤酒就砸了過去,隐着笑意:“滾你丫的!就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行,你那麽厲害,吐個象牙來看看吧。”梁晨敏捷的躲過攻擊,攤手。
徐鶴秋把又一個空罐子扔進袋子裏,碰出一聲悶響。
“行,那我就吐個無緣的初戀女友給你聽吧,”反正話都已經說出來了,面子早已經掃光,不怕再多一點,“那時候她喜歡上我們那屆一個玩樂隊的小子,是個鼓手。分手的時候她跟我說,‘徐鶴秋,你很優秀,可是,他帥得讓我無法抵抗。我只是個俗氣的女生,我還是會希望在大學的時光裏得到一段炫目得讓衆人仰望的戀情。’”
你很優秀,可是只是普通人意義上的優秀。
徐鶴秋唇角帶着笑,淺淺的醉意漫上來:“其實過了這麽久,我都有點想不起她的樣子了。現在回頭去看,其實我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我的人生大概不會是現在這樣。應該就是繼續認真的讀書,畢業了找一份還不錯的工作,過我優秀而普通的人生。”
“很多事情就是個契機,你是什麽樣子的人,就會成為什麽樣子。”梁晨拍拍他的肩膀。
徐鶴秋感激的看她一眼:“是啊,現在挺好的。前幾天我看到那幾個實習的女生湊在一起用手機看小說,一問,說是什麽重生文。我突然就在想啊,如果現在讓我重生到大二那年,我會跟自己說什麽呢?”
他微微側頭想了一下,似乎沒有答案,就好奇的轉過頭問:“你呢?如果是你,你會說什麽?”
“如果我重生到你大二那年,我就會跟你說,‘女人不要以為長得好就可以不念書,男人不要以為書念得好就可以長得難看’。”梁晨白他一眼。
徐鶴秋放聲大笑,控制不住的猛捶她的肩膀:“師妹啊,你真是個寶。”活的啊。
懶得理你。
梁晨把頭靠在椅背上,望着墨黑的夜空,也笑了。
“行啦,說完我那點狗屁倒竈的事情,心裏舒服多了,”徐鶴秋又開了一罐,“說說你吧。和言濟時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自動屏蔽關鍵詞,放松,放松。
徐鶴秋感慨的說:“其實吧,兩情相悅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兩個人都互相喜歡,這麽多年也心無旁骛——你別打岔,別跟我提楊崇意,我看得很明白,你跟楊崇意的接觸根本就是抱着完成任務的态度——哎不是,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和言濟時兩個人互相喜歡,雖然從前他別別扭扭的讓人看着就讨厭,可是……嗯,你懂的。”
大家這麽熟了,誰不知道誰呀。
“所以,你段話的重點是什麽?”梁晨坐直了,側頭望過去,眼角笑得彎彎的。
“沒什麽重點,就是覺得吧,看你們倆跟那演偶像劇似的你來我往,你進我退的,突然滲得慌。”徐鶴秋不耐煩的揮開周圍的蚊子。
梁晨若有所思的笑着扶額:“觀衆開始不耐煩了?”
看戲的人比臺上的人還急啊。
“那是,反正怎麽折騰也是殊途同歸,不如直接給我們看大結局吧,別扯淡了。”徐鶴秋又喝完一罐,拍拍衣角站起來。
梁晨走出電梯,腳步有些虛浮的邁向自家門口。
門邊依立的一個人影讓她驚了一下,酒氣蒸發大半。
定神一看是言濟時,細微的愉悅和着酒氣,不受控制的在梁晨胸腔翻騰。
言濟時站在那裏沒有動,語氣是長久緊張後的突然失重,空蕩無力:“為什麽不接電話?”
梁晨拿出手機一看:“噢,上班的時候開了震動,忘記調回來了。”
說完走過去打開門進屋。
言濟時自覺的跟進去,見她沒有回頭,着急忙慌的拽住她說:“你想怎麽樣?”
梁晨回頭,滿臉問號:“什麽?”
“真是瘋了,”言濟時咬咬牙,豁出去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就這樣!”
“啊?”梁晨随意的表達了一下疑惑。
言濟時瞪眼:“別廢話。”
“哦。”梁晨繼續挪動腳步,發現言濟時并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也不掙脫,拖着他走到沙發旁邊,自顧自的歪進了沙發裏。
畢竟平常不怎麽喝酒,酒勁上來了,還是有些難受。
梁晨伸出空閑的右手蓋住自己的眼睛。
言濟時蹲在一旁,還是沒有放開手,只是心驚膽戰的問道:“哦是什麽意思?”
這段日子以來梁晨的消極反應他不是沒有感覺,任他表現得再鎮定,心裏也是慌的。
這時候梁晨傳達的任何一個不清晰的意向,對言濟時來說都是巨大的考驗。
梁晨有些不忍的嘆口氣,嘴角上翹:“我就喜歡過你一個人,大概也不會再想有別人了。所以……以後你要是不喜歡了,就自覺死遠點,別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