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後你一定能夠平步青雲

第5章 日後你一定能夠平步青雲

沖擊持續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睡覺時,喬清許的腦子裏還是那個男生挽着姬文川的畫面。

他終于明白為什麽有的人喜歡窺探別人的隐私了,因為思維真的會不受控制地發散——

兩人是情侶關系嗎?還是包養關系?

如果是前者,男生看上去年紀很小的樣子,為什麽會找比自己大那麽多的男朋友?

當然,姬文川确實多金又溫柔,年紀似乎也不是問題……

如果是後者,姬文川看上去明明是文人雅士,怎麽會有包養年輕男生的癖好?

所以他在床上會和他平時一樣溫柔嗎……

打住。

喬清許翻身平躺在床上,用薄被蒙住自己的腦袋。

他突然有點理解楊彥為什麽不敢貿然去找姬文川了。

姬文川确實是另一個圈子的人,那個圈子有一套獨立的運行規則,表面上是清高雅致,底層邏輯卻還是逃不開金錢和性。

喬清許連別人的玩法都沒弄清楚,是怎麽敢上牌桌的?

第二天周一,喬清許頂着濃濃的黑眼圈去拍賣行開早會。

除了門衛大爺還認識他外,部門同事全是他爸走後新招的員工,沒一個人知道他是前任老板的兒子。

之前喬清許得知楊建章想要悄悄給拍賣行改名,是因為有老員工給他通風報信。

後面楊建章便找各種借口開除老員工,盡管喬清許已經回來得夠快了,但拍賣行內還是進行了大換血,他認識的一個也不剩了。

剛走進會議室裏,便有同事主動招呼喬清許,說新來的實習生坐後面。

喬清許對這身份倒是無所謂,不過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楊彥的職位是拍賣行副總。他穿着黑色西裝,帶着銀框眼鏡,嚴肅發言的樣子,還真像個領導。

每個同事都給楊彥彙報了自己手上的工作進度,喬清許聽了聽,這一季秋拍的東西都是普品,成交額怕是不會太高。

會議結束後,楊彥把喬清許留了下來。

等其他同事都離開後,他卸下那股領導範,問喬清許道:“昨晚沒睡好嗎?”

“嗯。”喬清許上下打量着楊彥,覺得他這副裝扮有些陌生,也有點好笑,“你上班還要抹發膠的嗎?”

楊彥面色一窘,尴尬地說:“今天周一,還是精神點好。”

“确實。”喬清許說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姬文川那邊有進展了嗎?”楊彥問,“實在不行就算了吧,你看你精神都差成什麽樣了。”

楊彥已經默認了這事絕對會以失敗告終,喬清許沒有反駁,因為他确實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姬文川拒絕他的理由僅僅是看不上福至拍賣行,那他還可以想各種辦法。

但現在發現他和姬文川之間是存在着“次元壁”,他就算想找辦法,也無從下手。

“他的事再說吧。”喬清許說,“你這邊有什麽事我可以做的嗎?”

姬文川那邊沒進展,也不能就閑着不做事了。

“你剛才聽了他們的彙報,”楊彥說,“有感興趣的可以去搭把手。”

老實說,喬清許一個也不感興趣。

上千件拍品,大多都是萬把塊錢的東西,本身能挖掘的價值很小。

随便讓哪個拍賣師負責,都不會有太大差別。

想想上一家拍賣行,估價上千萬美元的拍品也不在少數,對比之下,更是覺得前路漫漫。

“算了。”喬清許嘆了口氣,說,“我去看看下一季春拍的東西吧。”

拍賣行每年有兩次大拍,分別是上半年的春季拍賣會,和下半年的秋季拍賣會。

每家拍賣行舉辦拍賣會的時間各不相同,但春拍的時間基本集中在3-6月,秋拍的時間集中在9-12月。

福至拍賣行的秋拍定在十月底,現在已經進入九月,其他拍賣師都在招商、對接買家了,喬清許這時候再去插一腳也沒什麽意義。

和楊彥分別後,喬清許去了部門辦公室,他的工位在角落裏,倒是符合他“實習生”的身份。

此時辦公室裏也沒有別人,其他同事應是在整理拍品或者見客戶去了。

喬清許手上沒別的事做,索性打開拍賣行官網,審核起了民間藏友在網上送拍的藏品,為明年的春拍做準備。

網頁跳轉,彈出來第一件東西,西周三足青銅鼎。

好家夥,重量級藏品。

喬清許只看了一眼,直接點鼠标跳過。

正規拍賣會上很少會出現宋代以前的東西,因為這類東西基本上不可能合法上拍。

古董大致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傳世品,家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這類物品國家不會管,可以自由交易;

還有一類是出土品,顧名思義,是從土裏挖出來的,國家不允許流通。

之前在古玩市場,店主說那鼻煙壺是“土貨”,也就是盜墓盜來的意思。

有些私人藏家願意買,是因為國家也沒法監管,但想要送到拍賣行去拍賣,是絕對不可能的。

再說這西周三足青銅鼎,能夠從西周傳世至今的東西幾乎不存在,即便存在,這家人祖上多半也是盜墓的。

并且鼎這種東西,在西周時期是禮器,多用于祭祀和喪葬,也不會傳世。

如果這類東西出現在沒有背景的民間藏友手裏,一成幾率是真,但來歷不正,九成幾率都是假的。

喬清許繼續點開第二件藏品,一枚老舊的一元硬幣。

賣家填寫的送拍理由:在鹹魚上看到九幾年的硬幣都能賣好幾百,我這建國元年的硬幣能賣多少?

喬清許點開圖片看了看,只見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幾個字下面,竟然真有數字“1949”。

他瞬間血氣上湧,建國那年哪有這種一元硬幣?

耐着性子又看了好幾樣東西,當看到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時,喬清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為什麽網上送拍的一件能看的東西都沒有?

“你是新來的?”

頭頂突然響起一道人聲,吓了喬清許一跳。

他擡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花襯衫的年輕男子正站在他的工位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您是?”喬清許問。

“哦,是這樣的。”男子趴到工位隔板上,客氣中帶着點讨好,“上上個月你們就收了我送來的那批貨,怎麽還沒給我結算呢?”

喬清許一聽,當即了然,這人是拍賣行外圍中介,也就是二道販子。

拍賣這行當高端起來可以很高大上,下沉下去也可以很接地氣。

很多人都以為只要是年代久遠的東西就一定值錢,什麽爺爺的煙鬥、奶奶的嫁妝,全都往拍賣行裏送。

但實際上拍賣行也是有門檻的。

一件值錢的,藏家沒名氣的東西,和一件相對不值錢,但藏家有名氣的東西,拍賣行一定會選擇後者。

因此普通人拿着祖傳寶貝去拍賣行送拍,被接收的幾率很小。

不過外圍中介的存在大大提高了這個幾率。

他們會幫拍賣行預先篩選一遍,沒價值的東西直接排除,有價值的東西再送來拍賣行,有的根據成交額收傭金,有的是已經買斷,直接按件收費。

現在秋拍還沒有開始,這中介已經在催結算,顯然是後者。

“我幫你問問財務吧。”喬清許說着拿起了手機。

他其實并不認識現在的財務,也只能問問楊彥。

【喬清許:有外圍來辦公室問什麽時候結算】

對話框裏立馬彈出了一條新消息。

【楊彥:不急,先拖一拖】

喬清許微微蹙眉。

【喬清許:不太好吧】

【楊彥:這兩年效益不好,拖一會兒沒關系的】

福至拍賣行的效益喬清許是心裏有數的。

一年一個億左右的成交額,到手的營收也就一千多萬的樣子,除開人工成本、場地成本、廣告支出等各項費用,一年的純利潤能有個幾百萬就不錯了。

這樣的收益跟大拍賣行比起來簡直不夠看,但也不至于連別人的費用都還要拖欠。

【喬清許:還是先結算了吧】

【喬清許:不然以後別人不把東西送我們這了】

【楊彥:沒事,其他拍賣行都這樣】

【楊彥:是他們靠我們讨生活,不是我們求着他們把東西送來】

喬清許發現他在自家拍賣行的話語權還真是低。

他和楊建章的股份對半分,誰也沒法拿股份壓誰,而楊建章早已掌控了整個拍賣行,哪還有他做決策的餘地?

喬清許沒再回楊彥消息,給工位旁的那人說:“我幫你催了,說是最近有點忙,得等幾天。”

他沒法如實轉述楊彥的話,也只能先把人勸回去。

“好嘞。”那人信了喬清許的說辭,語氣也更加客氣,“您怎麽稱呼?”

“我姓喬,叫我小喬就好。”

那人朝喬清許遞來了名片,又客套兩句後就準備離開。

而喬清許看着名片上的“牛小刀”三個字,心頭一動,出聲叫住了他:“你平時都在哪兒收貨?”

牛小刀又趴回隔板上,說:“到處鏟鏟地皮。”

鏟地皮就是去鄉下收貨的意思。

“你最近有計劃去嗎?”喬清許又問。

“有啊。”牛小刀說,“我今兒就打算去花寨村呢。”

這個地名喬清許沒聽過,估計是個很偏僻的地方。他從工位上站起來,對牛小刀說:“你帶我一起去吧。”

牛小刀有些驚訝:“你要跟我一起去?”

“嗯。”喬清許說,“去看看有沒有好東西。”

反正待在拍賣行裏也閑得發慌,還不如跟牛小刀四處轉轉,至少當面收來的東西比網上送拍的靠譜多了。

牛小刀是個典型的話痨,從上綠皮火車開始就一直在說話。

不過一會兒工夫,喬清許便了解到他今年二十八歲,畢業于北大歷史學系,當過代練,送過外賣,最後還是幹起了專業對口工作——二道販子。

喬清許也不知這人嘴裏有幾句真話,但他侃大山的功夫着實厲害,喬清許沒怎麽搭話,他便和周圍的大爺大媽聊了起來,還真讓他聊到一個家裏有寶貝的大爺,留了聯系方式,說是改天去收。

花寨村比喬清許想象中還要偏遠,坐了三小時綠皮火車,還得坐中巴車前往。

牛小刀應該也是疲了,上中巴車後就安靜了不少,刷起了短視頻。

喬清許戴着耳機靠在椅背上補眠,這時牛小刀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把手機屏幕遞到他面前,說:“你看這人花三千學的街舞。”

是個搞笑視頻。

喬清許意思意思地笑了笑,重新帶上了耳機。

沒過一會兒,牛小刀又碰了碰他,說:“你看這狗拉屎好搞笑。”

喬清許:“……”

又過了一會兒,牛小刀第三次靠了過來,喬清許想說自己昨晚沒睡好,需要休息一會兒,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因為這次的小視頻裏出現了姬文川為畫廊剪彩的畫面。

“這個畫廊一開業,現當代藝術這塊兒怕是會熱一陣子了。”牛小刀說。

喬清許慢慢取下兩只耳機,問:“你還關心這些?”

“那當然。”牛小刀一副“少看不起我”的模樣,“我可是業內人士。”

業內人士……

喬清許琢磨着這四個字。

安茉肯定算不上業內人士。

文物局和收藏家偶爾會有交集,但并不是一個圈子,所以安茉不了解姬文川也很正常。

但牛小刀肯定了解。

想到這裏,喬清許問:“那你跟姬先生接觸過嗎?”

——已經不算陌生人了,在別人面前提起時,還是不要直呼全名為好,否則會有背後議論或貶低之嫌。

事實證明也确實不用喬清許點明,牛小刀就知道“姬先生”指的是誰。

“我去哪兒接觸?”他一副“你也太高看我了”的模樣,“去過他私人博物館算嗎?”

輕看他,他要自誇;高看他,他要自貶。

喬清許大概摸透了牛小刀的性子,故意說道:“所以你也不了解。”

“那也不是完全不了解。”牛小刀果然上當,“他喜歡男的,你知道嗎?”

心裏的猜測被證實,喬清許并不意外,但這信息來得太突然,他還是有些受沖擊:“是嗎?”

“他就喜歡長得漂亮又斯文的男的,帶在身邊的都是這類型。不過最近倒是沒怎麽見他帶人出席活動……”

胡說。

明明畫廊開業他才帶了小情人。

而且那小情人明明是可愛挂的。

“咦?”牛小刀突然把目光移到了喬清許臉上,“你是才入行的對嗎?”

喬清許從小在拍賣行長大,早就是個“老人”了,但他也不想多費口舌解釋,只問:“怎麽了?”

“你要不去求包養試試?”牛小刀開玩笑地說,“你要是真被他看上,那日後絕對平步青雲。”

說完,他還強調了一下:“我說的是‘日後’。”

喬清許腦子轉了個彎才聽懂這個黃段子。

他立馬反感地皺起眉頭:“不可能。”

“別那麽嚴肅嘛,開個玩笑而已。”牛小刀說,“要不是我氣質不行,我都想去求包養了。”

喬清許沒心思跟牛小刀開玩笑,他又說了一遍:“絕對不可能。”

他寧肯天天去鄉下鏟地皮,也絕不會去做那麽沒有節操的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