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肯定把生意放第一位
第13章 他肯定把生意放第一位
“贗品?”姬文川先是一愣,随即好笑得不行,“你還真敢說。”
他把文件袋推到喬清許面前,裏面裝着這只高足杯的所有資料。
鑒定意見、購買記錄、完稅證明、清關手續等等,盡管這些資料都是半個世紀前的了,墨跡已經有些模糊,但這恰恰說明每一張紙都無比真實。
喬清許也是說出口之後才忽覺不妥。
這只高足杯是從他工作的上一家拍賣行拍出的,來歷正統,資料詳實,怎麽會是贗品?
但他把杯子拿在手裏掂了掂,總覺得手感不是很舒服。
見他這樣,姬文川反而來了些興趣,問:“你為什麽會覺得是贗品?”
喬清許放下杯子,思量着說:“直覺吧。”
他也知道這理由很可笑,又補充道:“好像有點笨重,不夠輕盈。”
“你會鑒定瓷器嗎?小朋友。”姬文川将雙手環抱在胸前,看着喬清許問。
他的重音在“會”字上,還加上了調侃喬清許的稱呼,言下之意,他并不認為喬清許會。
喬清許也不惱,心平氣和地說:“姬先生,我從小在拍賣行長大,玩瓷器的時間不一定比你短。”
喬清許口中的“玩瓷器”,并不僅限于觀賞瓷器,他是真的會制瓷,還了解不同窯口出土瓷器的特點。
比如景德鎮青白瓷在燒制時會用含鐵量較高的墊餅,鐵氧化後會留下黑色印痕,就可以用來區分其他窯口的青白瓷。
又比如龍泉窯的梅子青上釉較厚,止火溫度較高,釉面全部玻化,看上去就很清澈透明。
鑒定瓷器這門學問裏門道很多,喬清許不敢說了如指掌,但也絕不是門外漢。
姬文川突然發現這小朋友是真的膽子大。
姬家在國內收藏圈裏要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而喬清許在姬文川面前,竟然敢說他玩瓷器的時間不比姬文川短。
即便這是事實,要是換作其他人,也不敢這麽跟姬文川說話。
至于那全世界都知道是真品的高足杯,恐怕也只有喬清許敢說是贗品。
“所以你的意思是,”姬文川頓了頓,故意問道,“你比鑒定瓷器的專家還要專業?”
“沒有。”喬清許沒想着争辯,服軟地說道,“我知道這杯子來頭不小。”
其實專家的鑒定意見沒那麽重要,有些時候,專家的信息更新,還跟不上不斷發展的造假水平。
因此在特征基本符合的情況下,最主要還是看來歷正不正統。
這件高足杯最早出現在外國藏家手裏,應是戰亂年代遺失海外的文物。
半個世紀前的造假工藝還沒現在這麽發達,外國人也沒必要造假中國文物,因此從這只高足杯的來歷來看,它只能是真東西。
“你好像不服氣的樣子。”姬文川笑着說。
“怎麽會?”喬清許的眼神很清澈,不摻雜半點多餘的心思,“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這杯子是真品,姬先生。”
他還指望拿這杯子去打翻身仗,這要是假的,那豈不是一場笑話?
“也對。”姬文川來到喬清許身旁坐下,低聲道,“過來。”
兩人之間已經挨得很近,喬清許也不确定這是要過哪兒去。
他索性抓住太師椅的邊緣,往姬文川的方向挪了幾厘米。
姬文川頓時笑得不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柔聲說:“我是讓你來這裏。”
原來是坐他懷裏去……
明明是很流氓的要求,怎麽從姬文川嘴裏說出來就這麽正當?
喬清許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就像彈鋼琴的坐姿那樣,後背挺得筆直,只坐了姬文川半條大腿。
姬文川就沒見過這麽放不開的情兒,他靠着太師椅的椅背,手肘搭在扶手上,食指和中指撐着太陽穴,看着喬清許說:“如果你是我的員工,你是會被開除的,知道嗎?”
“啊?”喬清許微愣。
“上床只會躺着不動,全靠我賣力,連撒嬌也不會,我要你做什麽?”
他語氣溫柔地細數着喬清許的不是,說得喬清許羞愧難當,面紅耳赤。
仔細一想,好像姬文川确實很吃虧。
又出錢又出力,而喬清許呢?
多了一個又多金又溫柔的“合作夥伴”,怎麽看都是他占便宜。
反省了一番,喬清許盡量放松僵硬的後背:“我會改進的。”
他的語氣很是認真,也真有檢讨的意思,誰知姬文川笑了笑,坐直身子攬住他的腰,心情不錯地在他耳邊說:“不用,逗你的,現在這樣就很好。”
低沉的嗓音震得喬清許後背發麻,他紅了紅臉,不禁有些心煩。
這姬先生幹嗎老是逗他?
“印章還在嗎?”姬文川看着喬清許泛紅的脖子,突然問。
“在的。”喬清許早就做好了被檢查的準備,主動把褲子往下拉了小半截,露出了那略微有些模糊的印章。
——印泥是油性的,不溶于水,但還是難免會擦花。
姬文川看了一眼,表情還算滿意,吻上喬清許的脖子說:“這麽聽話?”
暧昧的氣息在頸間流轉,喬清許不由得仰起腦袋,想要遠離姬文川的呼吸,殊不知正好方便了姬文川舔弄他的喉結。
心尖上好似有密密麻麻的螞蟻在爬,就在嘴裏的呻吟聲快要溢出時,喬清許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
他推開姬文川,努力平複呼吸,公事公辦地說:“姬先生,該簽合同了。”
最後姬文川沒有要那1.5億的保底價。
他只一句輕飄飄的“不用”,就讓喬清許如釋重負。
如果不是參觀了雅頌寶庫,喬清許或許會認為姬文川是在假裝大方,但在知道姬家的家底後,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那只高足杯對姬文川來說不過是一只有點貴重的杯子罷了,并不是什麽傳家寶貝,也沒那麽重要。
之前他不願意交給福至拍賣行,純粹是不想做慈善,但現在跟喬清許達成了“合作”,也就無所謂了。
接下來幾天,喬清許開始整理高足杯的資料,又忙得昏天暗地。
為了捋清這只杯子的來歷,他甚至找了前同事琳達要當初的拍賣資料。但由于時間太過久遠,琳達也只能試着找找看,說找到了再發給他。
“孤芳奏雅”的拍賣主題已經定下了,所有23件拍品皆為孤品,評估價在幾十萬到幾百萬元不等,幾乎是榨幹了福至手上的現有資源。
當然,這其中不乏聽到風聲,特意跟随姬文川的步伐,把藏品送拍的新客戶。
也有想搭上這趟車,但藏品級別不夠,被拒絕的老客戶。
收藏圈裏讨論得沸沸揚揚,各種猜測層出不窮,連同辦公室的同事也好奇得不行。
喬清許不跟同事聊私事,但抵不住別人去找門衛大爺八卦。
沒過多久,他是前任老板兒子的事便人盡皆知,而他拿下高足杯也有了合理的理由——老板兒子嘛,肯定有特別的渠道。
楊彥始終很支持喬清許的工作,楊建章也沒使什麽絆子,畢竟福至拍賣行在這季秋拍中成了當之無愧的主角,也讓他臉上有光。
一切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直到幾天後的下午,楊彥把喬清許叫去了他的辦公室。
“清許,給你介紹下,這位是禾豐拍賣行的副總,何總。”楊彥說。
待客沙發上坐着一個身穿酒紅色職業套裝的女人,妝容精致,看不出具體年紀。
她身上散發出來一股雍容的氣質,一眼便知是混藝術圈的。
喬清許知道這個女人,禾豐的首席拍賣師,何舒念。
“你好。”何舒念站起身來,朝喬清許伸出了右手。
喬清許回握住,自我介紹道:“你好,喬清許。”
三人在沙發上坐下,喬清許第一時間看向了楊彥。
楊彥這才想起來說正事,推了推銀框眼鏡,道:“哦,是這樣的。這次孤芳奏雅的拍賣,何總他們想跟我們合作。”
喬清許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語氣倒沒有任何變化:“合作?”
“我看了你們這次的拍品,除了那只高足杯以外,其他的估價都不超過千萬。”何舒念說,“我們可以幫你們優化整個拍賣組合。”
何舒念的說法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簡而言之,就是她認為其他拍品都不上檔次,配不上那只高足杯,而他們禾豐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你們能拿出什麽東西?”喬清許問。
“我們有一件元青花火焰紋小盤。”何舒念顯然是有備而來,“估價在一千萬到兩千萬,正好可以彌補中間的空缺。”
喬清許沒有立馬接話,心中打起了算盤。
元青花是絕對夠檔次的,一件小盤也不至于搶了高足杯的風頭。
但無利不起早,禾豐怎麽會這麽好心?
見他久久沒有開口,楊彥倒是有些沉不住氣:“他們還提供拍賣場地,策展也是交給專業團隊,我感覺這個合作不錯。”
“那推廣和招商呢?”喬清許問。
“當然也是交給我們。”何舒念說,“你們不用擔心。”
“所以,”喬清許總結道,“場地是你們的,客戶是你們的,我沒猜錯的話,主拍也是您來主拍吧?”
“如果你們有更資深的拍賣師,當然也不必是我來主拍。”
何舒念不愧是禾豐的首席拍賣師,說話的語速讓人舒适,即便內容略帶進攻性,也不會讓人感到被冒犯。
“只要你們有合作的意願,”她又補充道,“這些都可以再談。”
楊彥就差沒把“有意願”三個字寫在臉上了,不過喬清許只是客氣地說道:“我們再商量商量。”
離開的時候,何舒念說想跟喬清許單獨聊聊,楊彥便沒有去送。
通往電梯間的路上不乏有同事路過,明明是何舒念說想聊聊,她卻始終說着沒營養的客套話,很尊重喬清許的父親雲雲。
直到周圍不再有人,她這才問道:“你跟姬先生很熟嗎?”
喬清許并不怎麽意外,何舒念既然單獨支開楊彥,多半就是想問姬文川的事。
“還行。”他含糊地說道。
“你知道我們合作才能給他帶來最大的收益。”何舒念說。
“他可能,”喬清許頓了頓,也不知哪裏來的底氣,“沒那麽在乎。”
何舒念笑了笑,說:“你好像不太了解他。”
“生意跟愛好比起來,他肯定是把生意放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