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高端局不是誰都能玩的
第15章 高端局不是誰都能玩的
喬清許很快明白姬文川說的“我樂意”是什麽意思了。
離飯局還有一些時間,姬文川又帶他去了各種奢侈品店,買了鞋子、飾品……喬清許心想這哪是去飯局,确定不是去出席慈善晚會嗎?
結果買完東西後,姬文川卻輕飄飄地對他說:“穿你一開始的那身就好。”
于是喬清許明白了,姬文川帶他買東西跟飯局沒有任何關系,純粹是心血來潮,想要裝扮他這件“藏品”。
愛好收藏的人似乎都有這個癖好。
東西買回來,自然不能亂丢,要有合适的櫃子去擺放,去呈現,這樣觀賞自己的藏品時才能賞心悅目。
連喬清許自己也是這樣,為了在家裏放他收藏的博物館周邊,還專門買來了精致的玻璃櫃。
而像姬文川這樣的大收藏家怎麽可能沒點講究?
這麽一想,喬清許一下心安理得了不少。
因為姬文川樂意的并不是給他花錢,而是把他裝扮得好看,從而愉悅姬文川他自己。
但那句“在飯局上好好表現”,又讓喬清許陷入了另一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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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齋。
富麗堂皇的包廂裏,客套的寒暄聲不絕于耳。
在這個總、那個老師的稱呼中,喬清許認出了不少國內收藏圈裏有頭有臉的人物。
有拍賣行老總、著名畫家、藝術品經銷商……等等等等,都是他平時難以接觸到的人。
這些人的年紀普遍較大,各個都是長輩,但在入座時,卻是姬文川坐在了主座。
就連姬文川左手邊的次主座,他們都心照不宣地讓給了喬清許。
如果說參觀雅頌寶庫,讓喬清許對姬文川的家底有了大致的概念,那現在他是對姬文川在圈子裏的地位也有了明确的認知。
怪不得姬文川讓他穿得不要太随便,也不要太正式。
跟長輩吃飯,肯定是不能随便,但這些長輩只是年紀虛長,社會地位完全比不過姬文川,所以也不用太過重視。
當然,能做到坦然自若的也只有姬文川。
身為狐假虎威的狐貍,喬清許難免還是感到拘謹。
“現當代藝術可以炒一炒,也該輪到這一塊兒了。”
“人家姬老板不喜歡新東西,書畫這塊還是可以再發掘發掘。”
“最近跟鄰國關系緊張,翡翠供貨受到影響,玉器的價格可以再擡一擡。”
餐桌上的圓盤緩慢旋轉着,精美的菜肴讓人眼花缭亂。
喬清許沒怎麽擡頭,就看着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不過他的心思始終放在這些人的對話上。
很顯然,每個人都想巴結姬文川。
想讓姬文川欽點某個板塊,從而讓這個板塊熱起來。
但姬文川的态度就和喬清許初次拜訪他時一樣,不答應也不拒絕,誰跟他聊,他都耐心聽着。
這些人似乎都了解他的性子,該說的說了,便點到即止地換個話題,絕不執着于得到回應。
是時,埋頭吃飯的喬清許捕捉到了與他相關的關鍵詞。
“姬老板,那件高足杯你是确定交給福至拍賣行了嗎?”
他擡起頭來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人是何止念,何舒念的哥哥,禾豐拍賣行的大老板。
“是。”姬文川看了眼身旁的喬清許,說,“他們給的條件很不錯。”
“能有多不錯?”何止念笑着問,“兩億的保底價嗎?”
何止念的氣質跟何舒念很像,都是混藝術圈的,對外表很是上心。
他穿着正式的西裝三件套,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後,只是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讓他看上去比何舒念多了一絲精明。
“兩億也太誇張了吧?”
“什麽時候福至已經發展得這麽好了?”
“沒想到福至竟然能從禾豐手裏搶東西,還真有點本事。”
“那可不,人家繼承人回來了,喝過洋墨水的,能跟之前一樣嗎?”
“何老板怕是半夜都被氣醒了吧?”
“所以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能小瞧了現在的年輕人。”
在座的其他人都針對這事聊了起來,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有想打探喬清許深淺的,盡管這些人的立場各不相同,但好奇卻是相通的。
喬清許突然明白過來姬文川為什麽會帶他來這場飯局了。
一個圈子有一個圈子的秩序,姬文川處于這個圈子的金字塔頂端,一個簡單的舉動就有可能引起秩序的混亂——
他是以後都不再跟禾豐合作了嗎?
難道拍賣行業的天要變了?
這個姓喬的新人到底什麽能耐,能讓姬文川這麽偏向他?
每個人的表面都談笑風生,心裏卻在審時度勢。
而姬文川要做的就是給他們一個交代,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細細品味出這一層後,喬清許回看當初他去找姬文川的舉動,确實是無知者無畏。
他以為姬文川只是把杯子交給他們拍賣就好,殊不知,這樣做會引起核心圈層的大地震。
難怪姬文川會三番五次拒絕他,估計也是不想自找麻煩。
現在麻煩确實找上門來了。
就比如這何止念,明顯是想讨一個說法,為什麽姬文川會選擇福至。
而能否說服他,以及這滿桌子的人——
依着姬文川剛才在車上的意思,是要看喬清許表現如何了。
“要告訴何老板你們給的條件嗎?”姬文川轉過頭來,看着喬清許問。
他的語氣甚是随意,但實際上他和喬清許都知道,兩人之間達成的條件沒法光明正大擺在臺面上說。
他之所以這樣問,顯然是故意把話題抛給喬清許,想讓他來應對。
“可以啊。”喬清許放下筷子,看了看何止念,又對姬文川說,“如果姬先生想要透露,我們這邊沒有關系。”
話題又抛還給了姬文川。
姬文川很輕地笑了笑,對何止念說:“那還是不方便透露的。”
這一來一回,何止念什麽也沒問出來,但喬清許的态度是給到位了。
他沒有說“我”,而是說“我們”,說明他坐在這裏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福至拍賣行。
這樣他便不是其他人眼中“姬文川的新歡”,而是堂堂正正的合作對象。
至于把話題抛還給姬文川,是結論只有姬文川去下,何止念才不會追問。
何止念果然放棄了打探,說道:“那我這邊提個合作如何?”
聽到這話,喬清許的心頭生出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只聽何止念又說:“姬老板這只高足杯,不如交給我們兩家一起拍賣。”
方才在路上喬清許就想跟姬文川提這事,但姬文川一直帶着他輾轉不同的地方,他也沒找着合适的機會。
現在何止念直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提了出來,屬實是把他架到了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要說合作吧,他其實是不太想的。
要說不合作吧,在當下這場合中,稍微說錯話就會落下話柄。
飯桌上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噤聲,并放輕了夾菜的動作,顯然是想看這事會怎麽發展。
喬清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下意識地看向了姬文川,但這次姬文川卻沒有看他,明擺着是不想插手的意思。
見他這樣,喬清許一下就明白了。
姬文川和禾豐合作多年,這樣一件重量級藏品,他不選擇禾豐,而選擇福至,是很難解釋的一件事。
他大可以不管不顧,憑心意做事,就偏心喬清許,但這樣整桌的人都會看何止念笑話,顯然是不合适的。
依照喬清許對姬文川的了解,他做事也不會如此不周到。
因此姬文川只能端水,讓喬清許自己去解決。
到底是被何止念牽着鼻子走,還是體面地處理好這事,就全看喬清許能耐如何了。
“今天下午何副總找我聊過這事。”理清當前的情況後,喬清許緩緩開口,表面上從容不迫,實際上手心已隐隐滲出汗珠。
他就像在走鋼絲一樣,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一根緊繃的弦。
“是。”何止念說,“不知道你們商量得如何?”
“何副總的意思是,”喬清許沒有回答,慢條斯理地說,“拍賣會在你們的場地開,廣告由你們來打,客戶由你們來找,最後主拍也用你們的人,是這個意思吧?”
在座的其他人果然開始打抱不平,或者說,看熱鬧不嫌事大。
“何老板這有點欺負人了吧?”
“那跟直接把高足杯給你們禾豐有什麽區別?”
“人家年紀小,不代表好騙啊。”
何止念竟絲毫不慌,游刃有餘地說:“我們誰主導都是次要的,重要的不是把姬老板的杯子拍出好價錢嗎?”
才剛下來,喬清許又被架上去了。
他要是不顧姬文川的利益,強行讓福至主導,那只會顯得他名利心太重。
看樣子高端局果然不是誰都能玩的。
沒有人教過喬清許該怎麽應對這種情況,他已經有預感要被何止念牽着鼻子走了,但這時他的腦海中倏地浮現了姬文川的身影。
——他為什麽不學學姬文川?
明明他就是個糊弄學大師。
“何老板說的是。”找到了方法,喬清許忽然淡定了下來。
他重新拿起筷子夾菜,連姬文川都忍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
“所以還是我們禾豐主導比較好。”何止念說,“畢竟我們更有經驗。”
“确實。”喬清許看着碗裏,點了點頭。
“我們還可以優化拍賣組合,提高這場拍賣會的規格。”何止念又說。
“元青花火焰紋小盤是嗎?”喬清許應道,“是個好東西。”
“那我們下來具體聊聊合作的細節?”
“嗯,下來再聊吧。”
兩人的對話聽上去無比絲滑,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完全是無效溝通。
何止念又怎麽會沒發現?
但喬清許就跟一團棉花一樣,毫不受力,一時間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飯桌上的人開始聊起了其他話題,姬文川這才靠近喬清許,低聲問道:“學我?”
“不可以嗎?”喬清許将杯子放到嘴邊,反問道。
“學得不錯。”姬文川嘴角帶着笑意,又壓低了聲音說,“但何止念可沒那麽好打發。”
何止念……
姬文川沒有用“何老板”這個稱呼。
這個稱呼是對外客套用的,他會在喬清許面前直呼何止念的全名,說明在他眼裏,喬清許是自己人。
但喬清許一點也不稀罕這個“自己人”。
自己人姬文川把他丢到狼群裏,讓他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