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讓你遞杯酒,不過分吧?

第4章 讓你遞杯酒,不過分吧?

盛闵行問他:“手還疼嗎?”

沈渡津愣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這人是什麽意思。

當然是疼的,此時手臂那兒已經紅腫了一圈,沒個三四天的消不掉。他皮膚嬌弱敏感,平時輕微的一磕一碰都會出現淤青,更何況是盛闵行那種要把骨頭捏碎的力量。

但他不作聲,似乎是不想将這個超脫于夜幸之外的話題重提。

盛闵行也不尴尬,繼續接自己的話:“那就是不疼了。”

他又問:“如果我沒記錯,在夜幸賣酒提成應該不少吧?”

沈渡津眉頭一跳,誠實道:“是的。”

挺多的,夠沈慧在醫院躺一個星期了。

夜幸有錢人雲集,提成比例雖然同其他夜場大差不差,但酒類和酒價都要比其他地方的高上一大截。

所以沈渡津今晚可以說是賺翻了。

“我可以知道大概有多少嗎?”

沈渡津略加思考:“一萬五到兩萬左右。”

盛闵行很滿意這個答複,他撚着指尖,明明是在笑,看起來卻莫名陰森:“買了你十瓶黑加白黑桃A,讓你給我遞一杯酒,不過分吧?”

言下之意,你賺了這麽多錢,該做些什麽自己應該明白。

果然,沈渡津想,他不做點什麽今天是走不出這個門的。夜色深處從來不會有幸存者。

“當然。”沈渡津溫聲道。他拿起桌上一個空杯,正打算倒酒時卻被盛闵行叫停。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盛闵行,盛闵行尴尬的笑笑,從西裝內袋掏出那塊手帕,指着那個空杯,“擦一下。”

沈渡津面無異色的接過帕子,暗道這人潔癖潔錯了地方,夜場的杯子好歹是經過多重高溫消毒的,他那塊不知擦過什麽東西的帕子貌似更髒。

當然客人的要求他不會違逆。

在他擦拭杯子的時候,盛闵行又問他:“A35是吧,你真的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沈渡津頭都沒擡一下:“沈渡津。”

大概不會有人拒絕錢吧?盛闵行更加确認了這個想法——錢就是萬能的開口劑。先前這人周身傲氣,收錢了照樣夾起尾巴做人。

“好名字,苦厄度盡,苦盡生津。”盛闵行稱贊道。事實上不管沈渡津叫什麽他都會贊一句。

沈渡津沒說話,他這輩子可并不能算是苦厄度盡。

“你今年多少歲?”

沈渡津開始倒酒,“二十八。”

有點老。

盛闵行不太滿意,過往他找過的人無一不是二十五以下,平均年齡在二十三左右,現在他看上的這個明顯……不太年輕。

盛闵行面不改色道:“好巧,我只比你大一歲。”

他又問:“我能叫你阿度嗎?”

阿渡?渡還是度?

沈渡津倒酒的動作停了,擰過頭來看着盛闵行:“阿度就算了,如果您喜歡叫得親昵些,和所有人一樣,叫我小沈就很好。”

不過最好是不叫,因為今晚以後他們不會再有任何交集。這句話沈渡津沒說。不是針對盛闵行,他并不願意與夜場的任何人産生除金錢以外的任何糾葛。

沈渡津就像蒼蠅叮不破的蛋,盛闵行只得無奈笑道:“好的,小沈。”

“您需要加冰塊嗎?”

“需要。”

沈渡津用鋼制鑷子夾起冰塊放入酒中,冰塊的棱角折射燈光,流光溢彩過後轉瞬便與杯底碰撞發生悶響。

他彎腰将酒遞過去,盛闵行卻沒接。

“你走過來點,我拿不到。”他倚在沙發上對沈渡津說。

沈渡津乖乖走過去,在酒杯交過去的一剎那,他的指尖輕搓過盛闵行的,一股戰栗如同電流過身般穿過四肢百骸。

他下意識想撤開手,盛闵行卻借機用指尖扣住他,一時間他也不能放開手,因為酒杯被兩人合力扣住,少了哪一方都會掉。

沈渡津分不清手心裏的濕潤感是冷汗還是冰酒吸熱在杯壁上産生的霧氣。

盛闵行湊上去,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他,“你有沒有興趣,跟着我?”

沈渡津猛然擡頭,扣住酒杯的手指頓時收緊,另一只手放在身後不由自主的握緊顫抖。

他并沒有被人包養的愛好。從前對着那群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暴發戶沒有,現在換一個看似儒雅有風度的衣冠禽獸更沒有。

“先生您說笑了,興趣并不是一天時間就能培養的。”沈渡津略一使力,借着冰水的潤滑作用成功将手指從盛闵行的禁锢中抽取出來。

郝峥在一旁聽着沈渡津那句摸不清主題的話一頭霧水。不是闵哥要包人嗎,遲遲不開口就算了怎麽轉眼就聊到了興趣上?

他決定加一把火:“小沈是吧,我們闵哥挺喜歡你的,你要不就跟了他,包吃包住有工資,在上學的話還能包學費。”

他懷裏的小藝聞聲笑出來,對着沈渡津露出一種“你我都是同類人”的眼神。

盛闵行偷偷用手肘怼了一把郝峥的肋骨,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沈渡津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幾乎可以說是難以維持的晴轉變成了徹底的陰,他收斂了笑容,微微正色道:“請您自重,我并沒有被人包養的打算。”

他知道在場這些人是怎麽看待自己的,同意被包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玩意兒,不同意就變成假裝高嶺之花的小東西。

不識好歹。

盛闵行面上平靜,對着沈渡津揚揚下颌:“走吧。”

沈渡津卻不走,盯上盛闵行的眼睛:“先生您……”

盛闵行糾正他:“不要先生先生的叫,不好聽,我姓盛。”

“好的,盛先生您剛才的行為,我可以理解成您是想擲千金博美人一笑嗎?”

“當然。”

怎麽不是呢?不過就是這錢花了人沒到手而已,美人的确賺到了錢他盛闵行卻沒得到美人。

“那可惜了,我并不是美人”,沈渡津突然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就算是,我也并不想笑。”

說完沈渡津及時退出了包間,沒給盛闵行一點說話的餘地。

無法無天。

盛闵行露出一個莫測的苦笑,搖搖頭,品嘗起那杯花了小十萬的酒。

“闵哥……”郝峥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盛闵行。

“看不出來嗎,他這種人吃軟不吃硬,又或是軟硬都不吃。”

盛闵行自然會意,他随意地翹着二郎腿,有些漫不經心道:“現在都這麽難到手了,以後要是到手以後鬧起來……”

“難搞得很。”

他是個怕麻煩的人,反正只是一個長得像齊度的人而已,又不是本人,完全沒必要。

郝峥随口道:“這要是我就強上了。”

他不置可否:“你可以試試。”

他不算是什麽正人君子,也不愛管閑事,郝峥想做什麽便做,反正沈渡津與他無關,權當看個樂子。

“試試就試試。”郝峥似乎是想争這一口氣,在他眼裏沈渡津和小藝這類根本不能算是個人,頂多是一好玩兒的,不需要用過多的計謀就能輕而易舉的得到或銷毀。

郝峥按下了呼叫鍵,盛闵行沒阻止他,只是坐在一旁,雙腿交疊,一只手輕輕掃去吸附在褲腿上的塵絮。

***

沈渡津接到通知時一臉茫然,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順從地跟着領班進了“孤鷹”。

領班姓金,人如其姓,拜金。一進來他就對着盛闵行和郝峥點頭哈腰賠不是,身後的沈渡津沒什麽表情地注視着場裏的一切。但很快沈渡津便沒有機會思考,因為下一秒他就被金領班強壓着後背躬下腰。

“小金啊,你看看這樣要怎麽賠償呢?”郝峥拿着一個軟木塞在手上把玩,漫不經心的問道。他手上的軟木塞是與剛才盛闵行點的酒配套的,他攤開手,木塞上面那道明顯的裂紋展露出來。

沈渡津微微睜大眼,小金?他記得金領班今年芳齡四十整,小到哪兒去了?他心裏嗤笑,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老金變小金。

金領班有些意外,似乎是不敢相信有錢人會這麽在意一個小小的木塞,他試探道:“我們給您賠償一個全新的,您覺得可以嗎?”

“這怎麽行?木塞是你們的侍應生弄壞的,但其實吧壞了就壞了,我們也不是這麽在乎一個小木塞的人,但他不認賬怎麽辦?”

郝峥自信滿滿,一口咬定沈渡津把木塞弄壞并且不肯承認,仿佛剛才在領班進來之前把木塞放在腳下又踩又踢的人不是他。

金領班回頭看着沈渡津,臉色有些難看,他此刻無比想将沈渡津調回普通區。他早就覺得夜幸應該改改這個按照業績更換管區的制度,就比如像沈渡津這種新人毛手毛腳的容易惹麻煩,爛攤子還得他來收拾。

???沈渡津抽抽嘴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完全缺失自己把木塞破壞并不認賬的記憶。

吹毛求疵。

他哪能不明白,這群人是在跟自己算賬。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一秒都嫌多餘,這才剛過了半小時不到這些人就忍不住了?

他目光在郝盛二人身上逡巡一圈,郝峥氣勢淩人,盛闵行冷眼旁觀。他得出最後結論。

果然小人總是成群結隊。

“我沒有。”沈渡津不認。

郝峥有些喜形于色,他等的就是這句能給他機會發作的話。在他開口之前,金領班狠狠剜了沈渡津一眼,沈渡津裝作沒看到。

盛闵行偷偷觀察着沈渡津的動作,突然覺得這人也挺有意思,明明骨子裏全是不服氣,面上還是一副恭恭敬敬順從的樣子。

可惜傲氣藏不住,任誰看了都會想教訓一番。

有些活該。

郝峥再次逼問金領班:“小金啊,你說怎麽辦呢?”

“小沈,做錯了事就要給客人道歉!”金領班催促沈渡津,“客人給你臺階下呢。”

沈渡津不動,顧客是上帝,可上帝并不一定就是對的。他從來都承認自己處事不夠圓滑,能在夜幸活過三個月并且不被投訴已經是奇跡。

他也不覺得郝峥給的是臺階,而是懸在他頭頂逼他就範的匕首。

金領班湊上來耳語:“不道歉就等着今晚下班之前被炒鱿魚吧。”

沈渡津沒在怕,大不了找下家,雲城夜場并不是夜幸一家獨大。但金領班下面還有一句。

“今天是12號,我會申請扣除你這個月所有底薪和提成,你覺得經理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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