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到了那個像瘟神的人
第28章 看到了那個像瘟神的人
沈渡津其實進去過,他在陪着沈俞辦入學手續時在圖書館短暫停留過十分鐘。
就像是在逃避些什麽一樣。可他明明又有些向往。
那看起來就是十分神聖的地方。
他可能配不上。
果然想去擁有一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總是艱難的。
門口的工作人員将沈渡津攔了下來。他有些倉皇,明明面對夜幸客人時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可在面前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員質問他時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在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沿着圖書館的外圍走出很遠,腦子裏也只剩下一句話。
“今天圖書館不對外開放。”
他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他想做的事從來沒能如願過,進圖書館是這樣,把手機衣服還給盛闵行也是這樣。
圖書館外圍是一條名人路,各個領域有所成就的人都被塑了座半身雕像擺放在道路兩邊,這條路上樹蔭尤其茂密,有陣風挾裹着熱浪吹來,有幾片營養不良的葉子掉落在沈渡津身上。
大會議室建在圖書館一樓,裏面不知是什麽領導在發言,聲音渾厚,透過層層障壁傳到了沈渡津耳朵裏。
聲音模糊且帶着雜音,聽不清楚。
監控室此時與沈渡津僅有一牆之隔,透過玻璃窗能看見裏面的監控大屏。畫面裏有個身着正裝的男人微微朝着身前的話筒躬身,娓娓道出一些東西。
此情此景像是異時異地開了場獨屬于高中生的集會,他忽然對高中生活生出些許期盼。
可惜美中不足,監控大屏無聲,他什麽都聽不見。
突然監控大屏上出現的人都無聲地鼓起了掌,緊接着便是有序的離場時間。
他該回去了。
再次經過圖書館的時候沈渡津正巧碰上了從大會議室裏出來的一群學生,嗚嗚哇哇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面子工程?假慈善家?有錢的校友?
像是抱怨又像是贊賞,似乎是和剛才他所看見的捐書新聞有關。
他實在聽不清楚。
有電話打進手機。
七中會給每個學生發一張電話卡,把卡插進電話機裏就能使用。
看起來很方便。
那是屬于沈俞的號碼。
沈俞下課了,他一不留神時間就變得有些趕。
他馬不停蹄地趕往食堂,在經過廣場中央的孔子像時餘光瞥見一個人。
為什麽只瞥到那一個?因為在一水兒的紅黑校服裏,那人穿得西裝革履,身姿挺拔,氣度不凡。
他永遠都成為不了那樣的人。
他背對着孔子像往前繼續走了很遠,絲毫沒注意到孔子像旁的男人紋絲不動,并且直視着他的方向。
确切說,不是直視着那個特定的方向,而是單純地盯着沈渡津看。
沈渡津回到的時候沈俞已經在食堂裏等着了,他們約定好的,只要送飯,都在食堂一樓的第二排第四張桌子見面。
他從小賣部的貨架底下領了食盒,老板娘見他回來,又調侃了句:“你的飯香得都要把我整個小賣部腌入味兒啦。”
他感到尴尬,眼神瞟向貨架,忽然想起沈俞喜歡喝奶制品,于是匆匆拿了瓶常溫的營養快線,道了謝結完賬擡腳便走。
沈俞看見他遠遠地提着食盒走過來,甜甜地喊了句:“哥!”
沈渡津嘴角揚了揚,加快腳步走了過去,計劃着下一步應當做些什麽,又該說些什麽話。
有些難以啓齒,他在乎沈慧和沈俞,可卻很難表達出來。
準确點說這毛病是他從蘭城回來後才有的。在蘭城那幾年他幾乎每天見到的活物都只有狗,要不就是拿着鞭子的齊德。
他不習慣與人很親密地交流。本以為沈慧和沈俞會是例外,可沒有。
他愛她們,卻還是不知該如何相處。
“今天吃什麽啊?”沈俞靈魂發問,打斷了他的思路。
“肯定都是你喜歡的。”沈渡津将菜從食盒裏拿出來。
菜量不少,他和沈俞兩個人一頓肯定吃不完。
可有教訓在前,一開始他給沈俞送飯的時候還不甚熟練,帶的飯往往不能讓兩個人都吃飽。後來他學聰明了,多帶點,吃不完再拎回去晚上解決。
“糖醋裏脊,番茄炒蛋,魚香茄子。”沈渡津報着菜名,一層一層将粉白色的保溫盒打開,細心替沈俞擰開了營養快線的瓶蓋,又遞了幾張紙過去才坐下。
“媽最近還好嗎?我這幾天給她打電話都沒接,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他微微皺眉,果然沈俞每次一坐下第一件事就是要問沈慧。
可沈慧狀況不好,前幾天才剛進了回搶救室。
“沒什麽問題,能吃能喝能睡的,估計就是這個月話費沒繳才接不通電話,等我回頭給她繳一下。”他撒了謊。
沈俞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些。
謊沒撒錯。
沈渡津有意岔開話題,話說得幹巴巴的:“你最近學習怎麽樣,還可以嗎?”
“還行,還在一輪複習,過幾天月考。”沈俞嘗了口雞蛋,臉上洋溢着“好吃”的表情。
沈渡津有些尴尬,手指放在桌底下絞着,不知該如何接話。他既享受與沈俞相處時這種難得的寧靜,又迫切地想要逃離開。
“對了哥,你有沒有看到我們廣場上那LED屏上播的新聞?”沈俞似乎也不喜歡聊學習,轉頭提起別的。
“看見了,怎麽了?”
“那家企業真是出手闊綽,我聽說七中建校以來就沒出過這麽大方的校友?”
“校友?”
“對,那企業老總是我們校友,今天在圖書館舉行捐贈儀式,我本來想去湊個熱鬧,但學校沒給高三分配名額……”沈俞說着頗有些惋惜,“聽說那校友還挺帥的……”
“沈俞。”沈渡津打斷她,“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他帥也不關你的事。”
沈俞嘟囔道:“看帥哥人之常情嘛……但他還是沒你帥。”
他們家基因好,齊德雖然不做人,但那張臉确實長得不賴,這是當初讓沈慧為之傾心的籌碼。沈慧也是當時十裏八鄉數一數二的美女,兩人加在一起,連帶着兄妹倆都長得很好,膚白腿長的。
沈渡津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長得不差,但被人挑明白說還是不習慣。
“你們那校友,叫什麽名字?”他臉上表情稍稍緩和了些。
沈俞努力回憶着,她只在某個橫幅上見過那個名字一次,印象不算很深:“名字挺特別的,好像姓……盛,叫什麽我不太想得起來了,叫……”
沈渡津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道:“啊?”
“好巧……”有個低沉中帶些沙啞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與那個“啊”重疊在一起。
他猛的回過頭,看見了那個如同瘟神一般的人。
他簡直要被盛闵行逼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幾乎是看見那張臉的一瞬間,那些不好的回憶就相繼湧來,沖撞着他的神經。
盛闵行精心包裝過的要挾他還沒有給予回複,十五天已經過去将近二分之一了。
他甚至有些懷疑盛闵行是故意找些由頭出現在這裏,就是為了逼迫質問他。
盛闵行看見他的正臉,笑得更加燦爛些,“我們又見面了。”
“哦對,好像叫盛闵行。”沈俞這會兒終于理清她雜亂的記憶,但似乎已經遲了。
盛闵行徑直朝着他們這張桌子走過來,他穿得人模狗樣……不,人模人樣的,像是剛出席完什麽重要的活動。
沈俞自然注意到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在盛闵行走過來前低聲問她哥:“他是誰?”
沈渡津手指攥得筷子摩擦作響,額上青筋直跳,咬牙道:“你的校友。”
這回輪到沈俞頭大了:“他就是盛闵行?”
沒等沈渡津回答,盛闵行已經很自然地在他身邊落座。
盛闵行開口問:“好久不見,你今天是來送飯?”
這不是明擺着的嗎。沈渡津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并不熱絡,冷冰冰的,拒絕他靠近的意味十分明顯。
“你們認識?”沈俞有些好奇。
“認識。”
“不熟。”沈渡津将面前的保溫盒往自己這邊挪了挪。
兩道話音同時落下。
噢,沈俞懂了,認識但不熟。
盛闵行淺淺地忽視了沈渡津不大友好的态度,不緊不慢地跟沈俞聊起來:“你是沈俞?”
沈俞點點頭。
“我剛才在高三的榮譽榜上看見你的名字了,你想考英城大學?”
榮譽榜會寫上學子的目标,沈俞目标的确是英大,她有些羞于被人道破這些,低下頭“嗯”了聲。
“我有朋友是英大畢業,英大全國排名挺前的,你成績很不錯,考上的希望很大。”
沈俞不知說些什麽,只會點頭。
盛闵行也不尴尬,只覺得這兄妹倆差別真是夠大的,沈渡津又犟又毒蛇,沈俞卻有些不善言辭。
他繼續故作神秘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沈俞終于開口,“你是今天來捐書的企業代表人。”
“不止這個,我還是……”
“等等!”沈渡津一把打斷他。
沈渡津莫名有些緊張。盛闵行會說什麽?他是不是要跟沈俞胡說八道,歪曲他們之間的關系?
盛闵行頓了頓,還維持着被打斷時的嘴型,露出未及眼底的笑,“還是你哥的朋友。”
沈渡津松了口氣,他最近真是有些神經質,明明什麽都還沒有發生。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的确是被盛闵行影響到了。這怪不得他,盛闵行言行舉止都不做人,他把人往絕對的壞處想很正常。
顧忌到沈俞在場,盛闵行将那句“你以為是什麽關系”堪堪憋了回去,沒有太出格的言語。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不是那麽中聽。
他說:“糖醋裏脊看起來很不錯,是外面買的還是阿度你自己做的?”
似是無意卻暗藏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