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你要對我負責?
第32章 那你要對我負責?
沈渡津說:“不能,我看您有行動能力。”
“有但不多,我這兒,”盛闵行指了指自己的手肘關節處道,“疼得要命,可能斷了也說不準。”
“還有腳,腳好像也崴了。”盛闵行主動将胳膊環過沈渡津的肩頸,附在他耳邊小聲道,“我是為了你才摔成這樣的……”
盛闵行呼出的熱氣輕輕噴到他耳朵上,耳朵無端受了刺激,耳尖變得有些發紅。
行吧,妥妥的道德綁架了。
但沈渡津無法辯駁,盛闵行的确是将他推開了,的确也是為了……保護他。
事出緊急,那學生總不可能是盛闵行的托,球也不可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朝着這邊砸來,他覺得盛闵行也不能夠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這回真就是巧合而已。
他側頭遠離盛闵行那顆頭:“盛先生要我幫忙可以,但不要做過界的事。”
“能保證嗎?”
盛闵行随口應承下來:“當然,我可不是愛占小便宜的人。”
他這話說得就是在放屁,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仿佛那個在夜幸朝沈渡津也要報酬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要去哪裏?醫務室還是拿車?”沈渡津問他。
“我這樣好像開不了車,先去醫務室吧。”盛闵行提議道。疼是疼了點,他倒沒覺得有多嚴重,拖着沈渡津去醫務室還能獲取更多相處的時間。
今天這種他示弱能引起沈渡津注意的機會不可多得,有機會就要好好把握。
到了醫務室,裏邊冷氣十足,最裏邊的位置上坐着值班校醫,看見兩個大男人互相攙扶着走進來都愣了一下。
不對,具體點說,是矮一點的那個扶着高點的那個。
盛闵行仿佛沒有骨頭,整個人恨不得長在沈渡津身上。
“你們不是學生吧?”值班的校醫狐疑道。
“不是,他摔了,你給他看看。”沈渡津來到沙發旁邊,仗着能操控前進方向的優勢,把盛闵行扔到了沙發上坐着就不管了。
“不是學生也能在這兒看吧?我都這樣了。”
盛闵行也不惱,他半仰躺在沙發上,疼痛感越來越明顯,似乎不止是摔了一下這麽簡單,很有可能是真的傷到了骨頭。
值班醫生應聲走過來,只是摸了摸那關節處,又順着往下捏了捏就說:“我這治不了。”
“怎麽治不了?”
“斷了,去醫院打石膏吧,”校醫似乎也很有自知之明,“我這兒只能治點普通感冒腹瀉之類的小病小痛。”
校醫還很“體貼”,詢問是否需要幫忙打個120。
盛闵行擡了擡小腿:“那腳呢?”
校醫又擡起盛闵行的腳看了眼,腳踝那塊腫脹得反光發亮,只是碰了一下盛闵行就疼得叫出聲,他沒多說,還是那句:“去醫院吧。”
“那你這兒能治什麽?”盛闵行問他,聽起來有些咄咄逼人。
校醫将他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後定在了他臉上:“你等一下。”
校醫走到了屏風後面,像是打開了什麽機器,沒過多久再次出來時手上多了個裝着冰的塑料瓶。
“我這兒能治臉。”他說着把冰凍的瓶子往盛闵行臉上一怼。
剛才的注意力全都被手和腳吸引走,盛闵行這才後知後覺臉很疼。
“你這怎麽弄的?”校醫問他。
籃球沒砸臉上,砸臉上的……是餐盒。
盛闵行偷偷望了沈渡津一眼,那人站在室內室外交界處,一半受着冷風一半受着熱風,也不知他怎麽頂得住的。
不對,仔細看,那只拎着餐盒的手微微收緊。不知是不是盛闵行把眼睛也摔壞了,還是光線的問題,他總覺得沈渡津臉也有些發紅。
沈渡津一直在注意這邊的動靜。
盛闵行有點開心。
沈渡津的确在聽,尤其是聽到臉傷了的時候,悄悄将臉偏進來了些。
“阿度……”盛闵行又叫他,“過來一下。”
沈渡津不情不願地過來,“又怎麽?”
“帶我去趟醫院。”盛闵行單腳跳了起來,又挂在了他身上。
沈渡津沒反應過來,身體下意識動作,将他扶得更穩了些。
校醫又問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打個120嗎?這樣可能會快點。”
“不需要,我車就在廣場上停着。”盛闵行謝絕。
出了醫務室,沈渡津才忍不住道:“你以後能不能不要這麽叫我?”
如果不是看這人傷着,他絕對不會允許盛闵行這樣搭着自己。下午悶熱,他們兩人貼在一起,摩擦更生熱,相貼的皮膚上滿是細密黏膩的汗液。
真是更添一份煩悶。
“為什麽?”
沈渡津憋着口氣在胸口,他總不能說,他每每聽見“阿度”都覺着是在叫齊度,更何況他也不知道盛闵行叫這個名字時是透過他在看誰。
“我不喜歡。”他的回答很簡短。
“那沈先生希望我怎樣稱呼你?”
沈渡津說:“你現在這樣叫就很好。”疏離客套,很适合他們之間這種不會親密的關系。
“不,我是指,在人前,”盛闵行說道,“就比如在你妹妹面前,還有在剛才那校醫那兒,你确定要我一直叫你‘沈先生’嗎?”
“或者說,你要一直在別人面前叫我‘盛先生’?”盛闵行好像想起來什麽,“不對,人前你叫我‘盛闵行’,在小俞那兒,我聽見了。”
盛闵行低笑,熱氣撓得沈渡津脖子根發癢:“那這可不太公平啊,你能叫我全名,我卻只能一直叫你沈先生。”
沈渡津:“你以後就叫我全名。”盛闵行攻勢很猛,他有些招架不住。
盛闵行繼續進攻:“不好聽,我想叫你‘渡津’。”沈渡津不提還好,一提他就來勁了,他今天必須改變些什麽。
沈渡津立馬反駁道:“不行。”
盛闵行腦子裏不合時宜地閃過那晚在夜幸,他無意中撞見電話那頭的楊牧叫這人“渡津”。
要多親密有多親密,一個心理醫生可以,他盛闵行怎麽就不行?
“為什麽不行,我覺得很好。”盛闵行沒忍住有些強硬道。
沈渡津還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選擇閉口不言,也不知是默認還是不願意。
話題戛然而止,他們又往前走了幾步,遠遠已經能看見廣場上立着的旗杆,氣氛莫名有些凝固,盛闵行才說:“要不這樣吧,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以後我不再叫你阿度,人前叫你沈渡津,相對應的你也不許再您來您去的。”
……
“我的提議怎麽樣?盛先生還是任你叫,但你必須用‘你’而不是‘您’。”
“再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成交。”沈渡津答道。他可不覺得他還有什麽機會和盛闵行相處。
不對,還有那個威脅與邀請參半的提議,盛闵行還想雇傭他去當家庭訓犬師。
他還沒有給予确切的回複。得虧這會兒盛闵行一下子沒想起來,否則他又要多花一番心思去應付這人。
不知道為什麽,人前正常地稱呼對方,人後卻互叫“先生”,總是多一分隐秘的感覺。
盛闵行暗笑,他和沈渡津之間竟然擁有了共同的秘密。
拖着個人走路總是特別慢,看見旗杆與真正走到旗杆底下完全是兩碼事,到了弘學廣場找到盛闵行的車時已經快要兩點。
下午兩點的氣溫是一天之中最高的,地面被炙烤得熱浪滾動,那輛車旁熱浪翻滾更甚。
沈渡津有些犯難:“盛先生确定要開車?不如叫個代駕?”
他實在覺得盛闵行不能勝任司機,哪怕他不喜歡這人,他也不想看這人死在半路上。
“誰說我要開?”盛闵行艱難地打開車門,将車鑰匙扔到座位上,“你不是也回市區嗎,你來開。”
“我不行。”
“沒什麽不行的,你沒有駕照?”
盛闵行不怕他說沒有,他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沈渡津是有駕照的。原因無他,他在調查沈渡津的時候順便把他拿過的證也查了一遍。
“有,但我不想。”不僅是不想替你開車,也不想和你同處一個狹小的空間。
除此之外,沈渡津其實有些難言之隐。
當初學車時年少心氣盛,那會兒他有了點小名氣就已經暢想到以後要買輛屬于自己的車,他要滿世界開着車載着狗跑比賽。結果拿了證還沒多久就遭人誣陷,這下可好,他的狗沒了,車不用買了,錢也沒了,他也徹底失去了參賽的資格。
一本駕照拿得毫無用處,甚至可以說,這東西存在的意義就是徒增傷感。
他後知後覺似乎又被擺了一道,從剛才盛闵行請求他幫忙開始。
他該想到的,盛闵行傷成這樣,大概率是開不了車的。而他剛才竟然還問了個蠢問題。
拿車還是去醫務室,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又是不小心騎虎難下了。
沈渡津沒撒謊,盛闵行也就不用想接下來怎麽逼供他。
“你不想負責了?”他又開始了,“我可是因為你才摔成這樣的。”
沈渡津說:“你把話說清楚,是你自願幫我擋的球,而不是我逼你,我自己完全有能力躲過去,餐盒砸到你臉也純屬是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就不用負責嗎?”
“開你的車才是不負責。”沈渡津沒說錯,他的确手生,出于對自己車技的不認同他還是有必要拒絕。
他還不想和一個暫時半殘疾的人一起死在路上。
盛闵行眼睛忽然亮了一瞬:“那你要對我負責?送我去醫院?”
沈渡津極其艱難地點了點頭:“你找代駕吧。”
盛闵行拗不過他,只好再一次讓步。
但天不遂人願,應該說不遂沈渡津願,雲城七中新校區搬到荒郊野嶺的地方,平常打車都不好打,更不用說找代駕。
盛闵行在APP上申請了好幾回,果然都是……沒人接單。
他壓着笑意,擺出一副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将手機遞給後座上的沈渡津,出示他的證據:“你看,不是我沒找,是根本沒人願意來。”
沈渡津沒接那部手機,只瞟了一眼便道:“叫你助理來。”
盛闵行早上是帶了陳瀚來的,但中午活動結束便把人支了回去。
本就是好不容易才把人打發走,怎麽可能又把人叫回來,他更願意和沈渡津享受一下路上這大半個小時。
“那叫救護車。”
“救護車得花錢,本質和你開車帶我去沒差別,”盛闵行說,“而且救護車只會把我們送到離這兒最近的醫院,我想回市裏的醫院。”
“我有朋友在那兒。”
沈渡津沒再說什麽,有熟人是很正常的事,他其實還挺羨慕,畢竟當初沈慧剛确診要治療時就是苦于沒有熟人,不好辦事,也走了很多彎路。
他不是多麽高尚的人,雖然不喜歡這種找熟人的行為,可他本身卻也願意接納。
他開車門下了車,盛闵行見狀從善如流地跟着轉移到了副駕。
手不方便拉安全帶,他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剛坐上主駕的沈渡津,沈渡津不可能幫他,在安全帶未扣上的提示燈還亮着的時候便發動了車子。
沈渡津打了轉向燈,輕飄飄落下一句:“盛先生最好還是趕緊扣上安全帶,我可不能保證出了校門口會發生些什麽。”
彼時盛闵行還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但也悻悻地扣好了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