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忘記
忘記
江若羚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放下了。
因為偶爾再想起學長的時候，就連他的樣子都已經開始模糊了。
可是這一下相遇，才發現，一切都只是被她暫時塵封。
那天在晚會看見方瑜，知道他在錄影室的時候，她就有預感放下可能并沒有那麽順利。不然也不會選擇不去見他。
沒想到卻在這裏遇見了。
眼下的難堪，不甘，還有當初遺漏的質問，都湧了起來。
他沒有再說話，江若羚也沒有說話。
就是剛才很尴尬地遇見教導主任，江若羚都能說出的問好，現在也完全的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兩人面對面站着，江若羚低着頭，賀予風只能看到她的頭頂，看不見她的臉，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這河堤邊的小小白花，和兩年前一樣到了剛好時節，開得正好。
“不認識，我了？”
賀予風淡淡的聲音，打破了這寂靜。
怎麽可能不認識？江若羚在心裏答道。
只是怕一擡頭，就會被發現她紅了眼圈，或者一開口，就會暴露她的哽咽。
就算學長不喜歡她，還是想在遇見的時候，是給他看見她已經長大變得更美好的樣子。
Advertisement
而不是紅着眼，看起來委屈的樣子。
她不委屈，只是被拒絕了而已，一點也不委屈。
若不是現在遇見得太突然，她一定會昂揚起頭來，像遇見普通朋友一樣打招呼的……只是現在還需要整理一下心情。
江若羚不說話，遠處教導主任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大聲了：“那就麻煩體育老師你了，我這腿腳沒你的好，好多還得麻煩你來。”
“我等一會去網吧那看看，先把名字記起來……”
“最近還有疑似情侶的去網吧組隊打游戲？好，我會重點留意的……”
教導主任拿着手機，一邊走一邊聊，走得不算快。
等到他走下橋的時候，看見的是抱着手的賀予風，一個人站在那，看着河水緩緩流。
江若羚是直接跑着離開那裏的。
直到快到了麻辣燙店才停下來。
喘了一會氣，雖然覺得自己剛才什麽都沒說就跑了有些遜色，但總體來說，做得還是不錯的！
她，不會再站在門口等着他上課，計算着他下課的時間然後在路口等，想着今天要和他聊什麽話題。
都過去了。
江若羚在這一段路跑來，眼眶裏的微紅也都已經散去了。
印象裏，這一家麻辣燙便宜又好吃，但裝潢絕對沒有眼前這麽好的。
古風紅木裝潢，已經像是高級飯店的一樓了，在這一條街看過去，是最靓的崽。
不是專門做學生生意的嗎？這樣消費得起嗎？江若羚有些疑惑。
她站在店門口看着，旁邊的網吧看起來就沒有多大的變化。
所幸裏面上網的人不多……教導主任還有其他人經常會來逛逛的事，果然在這裏上網的人都會知道。
“若羚你來啦，快進來快進來！”在店裏的陳安安向她招着手。
不僅外面的裝潢，店裏面的裝潢也升級了很多，像是每個餐桌的間隔，也都是紅木雕花的镂空屏風。每個桌上面都有小型抽煙機，綠植、裝飾一應俱全。
江若羚走到陳安安那坐下了，馬上就有統一制服的店員走了上來。
“你好，這是我們店的菜單。”
“我們店內強烈推薦的是，招牌的海鮮鍋和山珍鍋這兩種麻辣燙。”
江若羚聞言看去，這兩種鍋的價格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高，只是小幾十而已。
陳安安玩着手機，此時也擡起頭來，“我剛剛點了海鮮鍋的，若羚你點點其他的，我們到時候可以互夾的。”
“好，我看一下。”江若羚翻起菜單來。
“好的，決定好了請示意我過來。”服務員很快就去了別的地方。
店裏此時還是很熱鬧的，不過有屏風，大家也不會過多關注其他桌的情況，氣氛很不錯。
陳安安：“我剛才以為你會點山珍鍋的，看你看了它很久。”
江若羚：“……沒有，只是覺得這裏的價格還挺實惠的。”
海鮮鍋和山珍鍋，好像她和學長來的時候點的就是這兩種，就連搭配的涼茶好像都是同一個牌子。
是錯覺吧，可是她卻不想點……
“對吧，很值的。”陳安安也放下手機看江若羚挑。
“當時裝修得那麽好，大家都問怎麽不幹脆做成火鍋店算了。那老板卻說入資的老板還是想保留做學生的生意，火鍋貴又上餐慢，不适合學生群體。”
江若羚點點頭表示贊同，很快她選中了一樣，向剛才的服務員招手。
陳安安還在繼續說道：“但現在價格定得這麽便宜，就這裝潢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在記菜的服務員笑了：“請不用擔心，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更歡迎你們來多多光臨。”
等到那服務員走了，陳安安推了下在看手機的江若羚：“現在好像服務員都是我們學校兼職的。你別看剛才那個服務員态度那麽好，學生會紀風部的！要是我們來的人是一男一女，馬上就會被盯上了。”
江若羚也再向那服務員看了眼，原本還以為是勤工儉學的，還有這樣的一道：“我們學校還是抓得那麽嚴啊。”
陳安安：“那是，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麽楊滿介在你面前出現的頻率變低了？一直都被紀風部盯着呢。”
江若羚：“……我好像也沒覺得頻率變低。”
“沒辦法啊，不喜歡的人在面前晃，一次也覺得多……”陳安安打趣道。
江若羚嘆了口氣：“真的只是想當成朋友，我很希望他能知道我的心意，然後他能再去尋找他喜歡的人。”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接這一句話的不是陳安安，而是一身服務員打扮的楊滿介。
默了一秒，江若羚、陳安安異口同聲：“你怎麽會在這裏。”
“勤工儉學啊，我是臨時工！”楊滿介手裏還拿着菜單：“太可惜了，我剛才被叫到其他桌去了，若羚，你還想吃點什麽？我給你推薦！”
江若羚看向陳安安，皺眉抿唇。
陳安安立馬擺手，表示這事她真的不知情。
只有楊滿介依舊笑容滿滿的。
這麽一個插曲之後，兩人恢複了面對面玩手機的狀态。
菜還沒上來，陳安安裝模作樣玩了一會就起身了：“為了避免他給我們加餐，我先去結賬，然後交代一下前臺。”
對此江若羚很贊同，不過她看了一下手機，“麻煩你去了，等一會把賬單發給我。”
陳安安眼前一亮：“有情況？”
“不是，是網上請的一對一老師，給我發了好多高考減壓的內容，還有問卷要填，說是輔導心理的。”江若羚劃拉着，覺得這數量也是驚人的多。
“網上老師，貝老師？”
“是啊。這些問題還挺專業的，有些還挺好笑，要給你轉一份看看嗎？”
“不了不了。”陳安安擺擺手：“我還以為真的有情況了呢，白開心了。”
江若羚還在飛快的打字，聞言擡頭不解：“嗯？”
“沒，我去去就回！”陳安安飛快地溜了。
然而等她走後，江若羚原本臉上的笑暗淡了一瞬。
陳安安是唯一知道，她曾順眼過一個人的事。也是希望她能走出以前不開心的。
可惜，她現在都還只能用裝傻糊弄過去。
正想着，手中的手機叮咚一聲，新信息又來了。
貝：“平時有學習壓力要及時纾解，也可以向我傾訴。”
羚：“嗯嗯，謝謝貝老師！那麽……”
貝：“題目填完提交過來，我給你分析。”
羚：“好的。”
貝：“微笑.gif”
江若羚看着這在系統自帶的微笑表情，嘆了口氣。
貝老師其實人挺好的，平時對她也不算嚴苛，講題也耐心。
就是她數學的一種題型錯了好多次，他也都會非常細心地給她再次講解。
唯一讓她嘆氣的——他就是太喜歡發這個微笑的表情了。
讓她每次都有被嚴肅長輩帶的感覺。于是，他交代的作業，她總是發下來有時間就馬上完成，從來都沒有拖延過的。
陳安安拿着賬單回來的時候，江若羚正笑着填答案。
“你是在做問卷，還是在看笑話啊？”陳安安把賬單遞過去給她。
“是問卷，不過是笑點問卷，看學習壓力讓人感知笑點的有沒有減弱的。我覺得貝老師給我發的這些，全都很好笑。”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很好笑了，給我瞧瞧？”
江若羚把手機點好了拿給陳安安看，自己則去看賬單。
海鮮鍋，麻辣鍋，涼茶，服務費——總共0元，總需收0元。
“這賬單已經被付過了？”
“嗯，使用你安姐運氣支付的。看見上面夾着的了嗎？我抽到店裏的免單獎勵了。”陳安安挑着眉晃了晃腦袋，看起來很得意。
江若羚豎起大拇指，不過很快的，她又有一些疑惑：“我聽你說過，這家店的老板……”
“我說過老板摳是吧，确實沒錯，每年就開學幾天有優惠券發。不過這一個獎勵好像是給這家店注資的老板設立的，經常都會有人中獎，而我，運氣最好，中的是免單啦！”陳安安說着看起來更加得意。
江若羚噗嗤一聲又笑了：“厲害了，我的安！”
說話間，她們點的鍋已經開始上了。
還是剛才的服務生，推着車上了菜，最後指了車上的飲料：“中獎附贈的禮品：菊花茶、冬瓜茶、茉莉花茶。”
都是那種盒裝，一塊錢一瓶，來貨價更低的那種。
陳安安示意江若羚：“諾，原老板的熟悉配方，這下不覺得這獎假了吧。”
江若羚覺得自己的肚子都要笑疼了，不過還是和服務員說：“不用了，我們有涼茶了。”
沒想到服務員卻直接拿了兩盒茉莉花茶放在她們桌面，還壓低了聲音，“老板的便宜不常有。若羚學姐，你前些日子的魔術表演真好看！為你打call！”
說完遠處有人喊阿林，他應了一聲就推着餐車走了。
“迷弟遍地走？”
江若羚聳肩：“還好。”
只是兩杯茉莉花茶，放着就放着吧。
沒過多久，楊滿介果然到了前臺那：“給21號桌的賬單給我，我結了，順便再加多兩個菜。”
剛才還在江若羚這邊的阿林服務員也在那：“不用了這位同學，21號桌已經抽中了免單的獎勵。”
楊滿介挑眉看他，“那免單的就免單了，我再加兩個菜應該也可以吧。”
“老板不會允許員工私自為客人加菜的。”
“還有這樣的規定？”
兩人吃着江若羚點的超辣丸子鍋，辣得小嘴通紅，可是卻越吃越帶勁。
陳安安的位置面向前臺，發現了不對，“楊滿介是不是和他們吵起來了啊？”
江若羚看過去——豈止是吵起來，拉拉扯扯的，看起來就要打起來了。
認識多年，怎麽也不能放着不管。江若羚擦了嘴，過去看看能不能調解。
調解是不能調解了，江若羚去的時候，兩邊有人拉着了。氣氛是一觸即發的狀态。
動手扯了店裏統一的圍裙，楊滿介越說越氣，“現在我沒有在這裏打工了，可以點菜了吧。”
阿林哼笑了一聲：“可以。”說完就轉身走了人。
江若羚幾下想到了什麽，心裏無奈。
不過現在人多，也只能任由楊滿介點了山珍鍋，然後把他帶回她們的座位。
陳安安戳了丸子，打趣地看他，“楊公子，踢場子？”
楊滿介不說話，拿着備用的碗筷，拆開了就準備吃。
江若羚無奈又搖搖頭，也坐了下來。
賀予風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楊滿介和江若羚坐在一排。對面還有拿着手機不知道念了什麽的陳安安，一桌人笑得很開心。
他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掃了兩下，仿佛只是在看店裏的情況，随後走進了店裏的裏間。
總共停留也不過兩秒，大家都忙着吃飯聊天，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而江若羚背對着前臺，更是沒有看見。
“若羚，你的貝老師也太有趣了吧，這些題目，明顯每一條都很好笑！”陳安安又念完一條後說道。
江若羚也點頭：“十道題，我都覺得貝老師就是覺得這些笑話看了能解壓，測試只是随口說說的……不過最後一題，還是挺紮心的。”
“最後一題？我看看哦……”陳安安向下劃拉着。
楊滿介用着公筷，夾着他剛上來的山珍鍋裏的香菇：“若羚，這個也很好吃！”
“我知道，不過我已經吃得很飽了，你自己吃吧。”江若羚從辣丸鍋裏又勺了幾個大丸子，徹底占了自己碗裏的位置。
是吃飽了還是拒絕，除了直接說，真的做得很明顯了。
楊滿介把香菇放回了自己的碗裏，“那我們下次等你餓的時候再來一起吃？現在的我先吃了。”
陳安安都看不下去了：“若羚本來才不想和你一起吃飯的，都是看你在那邊都鬧起來了，看不下去了才把你帶過來的，認清現實吧楊公子。”
對于江若羚，楊滿介很洩氣，對于陳安安的挑撥他可不會：“快念你的笑話吧。”
“呵。”陳安安白了他一眼。
不過她還是看着手機念了起來：“這條和上面那些比還真是很清新脫俗，而且還紮心，特別是對于若羚來說。”
“語文作文可能會跑題，政治解析可能會白寫，但數學不會，不會就是不會。”
“請問你對于這個笑話感到好笑嗎？若羚你選的是一點都不好笑。哈哈哈……”
江若羚嘆氣。
前面的九道測試都是風趣好笑的，不知道為什麽要放這個在最後，紮她的心。
楊滿介又振作起來了，“數學我會呀，若羚我給你輔導。”
江若羚馬上拒絕：“不用，這些話就是我的輔導老師給我發的，他非常清楚我應該要補什麽。”
“非常清楚又怎麽樣，這都一年了他也沒給你教到140分，換了吧。”楊滿介指着自己，“比如說，換我，理科數學145。”
江若羚、陳安安：“吃你的飯！”
“哦。”
都是高三的學生，不到一百天之後就要上戰場了。
所以他們吃完飯後，也都準備回家去，利用時間再多看看書。
楊滿介還想跟着走回去，被非常嚴肅地拒絕了。
江若羚和陳安安手挽手，撐着太陽傘，慢慢地沿着河堤散步回去。
江若羚一直看到橋邊去，那裏已經沒有學長的身影了。
“又來了，你又是這樣的表情了。”陳安安推了推她的手。
江若羚伸手撫上自己的臉：“我看鏡子的時候，也沒發現我的表情不對啊，怎麽你就是看得出來？”
說到鏡子，陳安安就從自己的小挎包裏拿出了一面鏡子。
“喏，這面原本是你的鏡子，後來你送給我的鏡子，還有印象吧。”
江若羚看着那有兩只小羊角的鏡子：“有印象。高二期末考試，那個時候你的語文作文跑題，考完後哭了。”
陳安安哼哼兩聲沒有否認：“那你也還記得你是怎麽安慰我的吧？”
“你說看着鏡子的自己，就不會忍心展露出哭泣的表情了，然後就不哭了。”說着陳安安還抱怨一句：“你平時都又甜又撩的，安慰人不要哭的時候卻這麽直男！”
江若羚手指卷了卷自己鬓邊的頭發，動作有些妩媚動人：“雖然很想變魔術逗你，但我也不能一直在你身邊。”
“還是告訴你哭的時候看鏡子的方法，希望你可以不要讓鏡子裏面的人再哭泣，時刻陽光笑容相伴。”江若羚恍若風鈴清脆的聲音，認真而舒緩地說着。
“又撩我！不娶何撩！”陳安安輕聲笑罵了一句，有些傷感地擦了擦眼角。
高考過後，要再天天相見就很難了。
這一堤岸邊的小白花随風搖曳，見證的不一定只是愛戀，友誼也是很好。
好一會，陳安安重新說道：“拿這鏡子出來，不只是為了追憶。”
她把這個精致的羊角圓鏡遞給江若羚：“我也希望你能在露出落寞難過的表情的時候，能看看鏡子裏的自己，不要讓她難過了。”
“放不下就忘記他吧。一定還會有能再讓你能順眼到心裏的人。”
江若羚沉默了一會，終于緩緩道：“我會的。”
陳安安看着她的表情，最終也只能搖搖頭，轉換話題。
“對了，你說過的叫宋毅的男生，我這邊也聽到了一點消息。”
宋毅就是之前在江若羚和教導主任面前，開着重型機車呼嘯而去的那個男生，也是庚微拜托要送信的那個男生。
江若羚看着陳安安發過來的，重型機車俱樂部的地址，距離她家也沒多遠，打算找時間去看看。
也算是為了這封信做的最後努力了。
眼下已經是正午的時間段，外面很熱，江若羚還是決定先回家去。
走在這條已經走了兩年多的回家路，江若羚覺得自己是閉着眼睛都能回去。
只不過這一次的并沒有那麽順利。
因為那晚會的魔術視頻在網上走紅，她在路上收到打量的目光越來越多，這一次，她甚至是感覺到了有人在跟蹤她。
不能再直接地走回家去了。
在原本應該要左轉進入別墅區的路口，江若羚選擇了直走，然後招手叫停了一輛出租車。
“前面直走200米，路口右轉……先走着，我問問我朋友家具體在哪。”
司機沒拒絕這不确定地點的客人，因為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家吃飯午休，路上的客人不多。
江若羚看着後視鏡，果然發現了可疑的人，只覺得苦惱。
直走，右轉，江若羚拿着手機……本來就是胡亂說的路，自然也沒有朋友家可以問了。
總共行駛了一公裏多，江若羚也只能表面很淡定地說了下車。
付了錢下車，江若羚發現自己還真碰巧的又到了一個別墅區。
和她家那邊的注重綠化、家家都種樹栽花的溫馨不同。
這邊的更像是商業區的裝潢，高冷科技，每一棟都像是住着考究規整的商業人士。
比較少來的地方，江若羚幹脆邊走邊看着這些別墅樓的風格，到大路口再看看要不要搭車。
突然江若羚聞到了一陣茉莉花香，這一棟比其他幾棟的別墅還要大，灰加白的牆體看起來更高冷……可是裏面卻種了不少的茉莉花，還有可愛的小院子。
高冷之下的溫馨？江若羚突然就想到了這詞。
她不免就多看了幾眼，走得也比較慢。
就要到門口的時候，大門開了。
走出來的，是江若羚怎麽都沒想到的人。
茉莉花很多的……嘿嘿。是誰家的不用說了吧。今天的雙更也奉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