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快刀手
快刀手
“你……你……”肖勝拽着快刀手的雙手劇烈地顫抖着,腦海快速地閃現着十二年前快刀手第一出現時那張天真無害的臉,之後那兇殘狠辣的臉,還有眼前現在這張猙獰恐怖的臉。當年爆炸案發生時和發生後的各種殘狀也在快速沖擊着他的大腦。
“老肖!”徐遠征一語驚醒了快要失去理智的肖勝。
肖勝全身一怔,感覺恍如隔世,慢慢地松開了快刀手,轉過身來走到徐遠征跟前,“老徐,你說的對,我和這個案子牽扯得太深,不适合來審這個案子。”
說完肖勝拿上自己的筆記本和保溫杯,頭了不回地走出了審訊室。
随着審訊室的門被肖勝關上的聲音落下,就只剩下徐遠征和徐千裏了,作為書記員,徐千裏一邊做着審訊記錄,一邊瞄了一眼徐遠征。
他神色鎮定,兩手端着一支筆輕輕地撚着筆的兩端。
快刀手正得意地看着他倆,眼神既妖媚又殺氣騰騰,臉上也帶着狠厲且媚惑的笑容,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
就這樣一聲不響的僵持了兩分鐘,徐遠征終于開口說話了,“薛志康沒有死,他跟你一樣變成了一個殺手,對嗎?”
快刀手沒想到徐遠征一上來就直戳要害,臉上突然沒了表情,還不等她調整好淩亂的心情,徐遠征又問了一句,“你也和他一樣,沒有痛覺吧?”
快刀手猝不及防,一下子亂了陣腳,楞着兩只眼睛盯着徐遠征。
“十二年前爆炸案發生的時候你多少也受了點傷,但是因為你沒有痛覺,所以不影響你活動。你也并沒有馬上逃走,因為你發現所有的路口都有警察在趕過來,你帶着傷,害怕被看到,所以你幹脆就地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先躲了起來。而且像你這樣的罪犯,最喜歡欣賞自己的‘作品’了,估計你也舍不得走吧,在那裏看着那些人驚慌失措,亂成一團你會覺得很興奮,很滿足吧!”
快刀手呆坐了兩秒,似笑非笑的說:“這位警官,你這麽了解我,沒去當殺手真是可惜了呢!”
“多謝誇獎,”徐遠征邊說邊走到她的跟前,“那我們就再說說卡特莊園吧!”
被徐遠征這樣傲然睥睨地俯視着,快刀手依然能夠用詭異而平靜地目光回應他,但她并不像剛才那般“作妖”,而是正常了許多,身體也坐直了,不似剛才那般忸怩:“噢!那我真地想好好聽聽您的分析呢!”
徐遠征在她跟前緩緩踱着步,“你那天開着一輛SUV來到了卡特莊園的門口,因為前一天剛下過雨,莊園周圍都是泥地,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車胎印,當然現場還有你和我們的一位幹警趙健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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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人是我殺的。”
想不到她承認得這麽痛快,徐遠征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你為什麽要殺他,殺警察對你可是很不利呀,是什麽讓你非得冒這個險呢?”
“你這麽聰明,不如先猜一下。”
“那我就來試試。”徐遠征又繼續踱起了步子,“趙健看到你進了莊園,應該很震驚,因為除了古田和張苗苗經常出入莊園,他還沒見過第三個人。所以自然對你留意了,他當時的任務只是監視,如果沒有其它的原因,他是不會走到莊園跟前的。所以……他應該是發現了你的車上還有另外一個人。”
快刀手的眼睛猛得睜大,但身體并沒有動。
“我猜那個人應該是被你綁着的,你出去了,他在裏面掙紮,甚至可能在砸車門,驚動了趙健,所以他走到了車跟前進一步查看。當他發現車上有個被綁着的人,正準備救人,而這時你恰好出來了。因為你看着又瘦又小,眼睛又很大。第一眼見到你的人都會把你當成一個弱女子,不會聯想到是殺手,所以當時趙健應該犯了和肖勝當年一樣的錯誤,他雖然看到你車上綁了人,對你有所戒備,但還是沒想到你會殺人,所以中了你的招。”
快刀手的臉越崩越緊。
“車上那個被綁着的人應該就是卡特莊園的園主吧。”
此時快刀手反而放松了臉色,面露微笑,擡起微垂的眼皮,看向徐遠征,冷哼了一聲,“差不多了,不過那個園主我可并沒有綁他,是他心甘情願地跟着我來的。那個警察會走到車前,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個園主的臉。”
“噢,你是說趙健認識那個園主?”
“當然認識,那個警察當時很吃驚呢。他不停地問我為什麽能進出卡特莊園,我們兩個人到這裏是幹什麽來的,像個查戶口的。”
徐千裏心想,難怪趙健會中招,因為園主沒有被綁着,所以他壓根也沒有戒備。如果園主是趙健認識的人,那會是誰呢?
“你殺了他是因為他認出了那個園主吧?”
快刀手兩手扶在桌子上,突然把身體向前探出,靠到徐遠征跟前,用兇狠而得意的眼神說,“是的,認出園主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徐遠征也并沒有回避她的眼光,“那你和園主是一夥的了!”
快刀手嘴角一扯,“一夥?他也配,他就是個懦夫。”
“噢?既然不是一夥的,那園主也沒有被綁着,為什麽不阻止你?”
“因為他不敢,他怕別人看到他的臉,哈哈哈哈……他膽小如鼠,就只會待在那見不得光的地方,見那夥莊園裏的醜八怪還得穿得黑漆漆的。”
徐遠征不急不忙的直了直腰,漫不經心地抛出一句,“這個園主也不簡單呢!”
快刀手突然止住了笑,挑着眉道:“怎麽個不簡單呢?”
“你不是栽在我們手上,而是栽在他的手上,不是嗎?”
快刀手的眼神立刻透出了異訝的兇光。
“你因為殺了人,驚動了警方,所以也沒辦法再進入莊園控制魔人了。但是你‘一不小心’發現了園主的那身行頭,鬥篷、面具和變音器,突然明白了他這個園主竟然以這種面目面對自己人,你覺得你正好可以渾水摸魚,以園主的身份掌握莊園,當時應該還沾沾自喜了好久吧。但你不知道這只是他抛出的一個餌,巴不得你上鈎呢!”
快刀手哂笑了一下。
“你逼他和鐘離聯系,他自然不肯,你應該也是‘費了很大的勁’才想辦法讓他告訴你聯系鐘離的方式吧?但是你沒想到的是,他每次都用新注冊的郵箱和鐘離聯系不假,但他們聯系的時候還有暗語。鐘離發現這次發來的郵件沒有這個暗語,所以斷定是脅迫園主的人發的,也就是你,所以報警了。你覺得園主是個‘懦夫’,但他也只是扮豬吃老虎,他可不是你說得那麽簡單呢!”
徐遠征一下子說了這麽多,每個都正中要害。所以到了這會兒,徐遠征再抛出什麽意想不到的推斷快刀手都不意外了,她只是有點茫然地說:“是的,是我太大意了,忘了他都活了那麽大歲數了,見的多,心眼更多,還當他和我年齡差不多呢。”
然後,快刀手挑着眼看着徐遠征: “你還真是好厲害呢!如果我不是個戴罪之人,而你也不是個警察,我都想和你拜把子了呢!就是這個詭計多端的賤人引我上鈎,還一直裝得可憐兮兮的。”
“這本來是你的伎倆,裝可憐騙好人,現在你玩鷹卻被鷹啄了,心裏很不是滋味吧!”
快刀手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長官,你這是想套我的話吧!”
“噢?那我還是換個更直接的問法吧!這個園主到底是誰?”
“這個我不能說。”快刀手有點緊張的局促。
“是因為這個園主和那個爆炸案裏的醫生有什麽關聯吧!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就暴露了那個醫生的身份,而這個醫生才是你的老大,對嗎?”
快刀手把頭撇向一邊,刻意避開徐遠征的目光。
“這個園主也有什麽把柄在你們手裏吧!不然怎麽你不用綁着他就能拿到莊園的翡翠鑰匙呢!”
此時的快刀手已經完全沒了之前的傲慢,只是呆呆地坐着,毫無表情地聽着徐遠征不疾不徐地說話。
“我勸你還是把你知道的都交待了吧,別讓我在這兒瞎猜了吧!”
快刀手喃喃自語道:“不能說,我真的什麽都不能說。”
徐遠征:“是因為孩子嗎?”
快刀手差點跳了起來:“你……”
一個粗陋的鑰匙鏈扔到了快刀手的跟前,鑰匙鏈是用手工粘土做的,隐約能看出做的是個口眼歪斜的小雞。她兩手顫顫巍巍地拿起了這個鎖匙鏈,仿佛尋找多年的珍寶。
“你身上就沒有鑰匙,卻帶着這個鑰匙鏈,這個做工能看出是出自一個孩子的手筆,你這麽珍視這個鑰匙鏈,只能說明這個孩子和你關系匪淺。就是因為這個孩子你才不敢說吧。”
徐遠征故意稍做停頓,“你最好是把孩子的情況也跟我們說清楚,這樣我們才好幫助你,幫助孩子。你現在已經被抓了,恐怕……你什麽都不說,有些人也會很‘擔心’吧。”
快刀手一邊顫抖着,一邊看着徐遠征說:“你們真的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了嗎?”
“那你就說說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吧!”
她的臉上又露出了一絲詭谲:“天已經快亮了,過了今晚,就……”
“卡特莊園就會被炸成稀巴爛,是嗎?”
“什麽?”快刀手眼睛暴紅,臉卻是白的。
“你第一次去卡特莊園是想把這些魔人收為己用,但是後來警察去過了,你覺得留着他們,早晚會暴露你們的什麽陰謀吧,所以你今天假扮園主去莊園,并不是為了之前的目的,而是為了把他們全部銷毀,對嗎?”
快刀手并不答話,只是用一種冷酷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徐遠征。
徐遠征拿給他一個平板電腦,上面是在莊園周圍,主要是靠近城堡周邊的圍牆底下搜出來的炸/藥。
“你之所以想混進去,是希望把這些炸/藥找機會安裝在莊園內,畢竟你在圍牆外面放炸/藥,害怕‘銷毀’得不徹底吧!但是你發現自己被麻/醉/槍打中的時候,你也知道再不啓動炸/藥就沒有機會了,所以你偷偷啓動了這個遙控器。”說着,徐遠征将一個遙控器放在她面前,“這上面顯示還有15分鐘就爆炸了。”
快刀手絕望地癱坐在椅子上,一臉無奈,之後又似哭還笑地“哼”了一聲:“我真的很佩服你們,雖然不完全準确,但你們确實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至于其它你們想知道的,我,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考慮一下。”
“那你需要多久?”
“明天,就明天!”
“那可以,不過現在已經是淩晨了,你指的是……”
“早上8點!”
徐遠征停頓了一會兒,“好的,孩子的問題,我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們,只要你把他的情況說清楚,我們會保護好孩子的。”
“真的嗎?”她苦笑了一下。
“真的!”
快刀手抿了抿嘴,“我之前沒名字沒身份,但用過很多假身份假名字,後來我怕我會忘了自己是誰了,我也給自己起過一個名字。”
“哦?”
“李瑾,我給自己起的名字叫李瑾。”
“好的,李瑾,如果你願意,我們是可以給辦理身份的。”
“真的嗎?”李瑾有點吃驚。
“讓她看一下《基因改造人保護法》”
李瑾拿着《基因改造人保護法》邊看邊哭邊笑:“難怪,難怪鐘離那夥人會倒戈向你們,原來,原來還有這個‘法’,可惜,可惜我沒早點知道,不然我也不用,不用……”
不用走到這一步了,徐千裏看着滿眼淚水,開心又絕望的李瑾,心生憐惜,其實她也是一個受害着,一定要抓盡抓絕那些制造基因改造人的瘋子。
“因為這個法暫時沒辦法向大衆公開,所以……”徐遠征也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一位女警來接快刀手,她這樣的重犯,要單獨關押,走到審訊室的門口,李瑾回頭對徐遠征說,“那個作記錄的是……”
“是我們一位新來的幹警。”徐遠征警覺了起來。
李瑾嫣然一笑,竟然透出了幾分淳樸的美:“你既然是專門查我們這種案子的,你應該知道……”
“你是不是還知道什麽?”徐遠征這個問題似在問快刀手,但又似是在故意打斷她。
李瑾嘆了口氣,“等我想好了,明天和你一并說吧。”
知道什麽?徐千裏反倒是不淡定了,他一下子又想到了十二歲時看到的那張孕婦照片,心裏直發毛。
李瑾看了一眼徐千裏,不鹹不淡的笑了一下,垂着眼跟着女警走了。
*
天早上6點,正是犯人起床吃飯的時間,徐千裏被一陣急促敲門聲驚醒,他拖着身體,不情願地打開了自己卧室的門,“哎呀,一大早,怎麽跟催命似的。”
徐遠征一邊穿衣服一邊喊着:“就是催命,快刀手自殺了,今天早上獄警見她沒起床去叫她的時候發現的。”
自殺了?徐千裏用了十秒就把衣服穿好了,兩個人飛也似的趕到的關押李瑾的那個小單間。
現場極其駭人,李瑾靜靜地躺在床上,她的頸動脈破了,血流了一床一地,牆上用血寫着:對不起!我還是不能說!!
李瑾睜着雙眼,似在看向遠方,嘴角微微上挑,臨死前她應該是在回憶或者憧憬什麽美好的東西。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肖勝幾乎是在吼着說話,“知道她是職業殺手,昨天剛送她來的時候只給她送過一點吃的,連勺子都是紙做的那種,她用怎麽自殺。”
法醫董斐正在現場:“她是用手把自己的頸動脈掐斷,然後慢慢失血而死。”
“怎麽可……能。”前三個字肖勝說得斬釘截鐵,但是第四個字突然就氣如游絲,充滿了懷疑。
是的,對于別人來說,确實不可能,但是李瑾她沒有痛覺,對她來說一下掐不斷也只是多掐幾次的問題,她自己并不覺得難受。
這個放血的過程也就只是靜靜的躺在那兒,慢慢昏迷,失去知覺而已,并沒有什麽痛苦。而最後能讓她有點難受的也許也只有對孩子隐隐的擔憂和不舍。
徐遠征走上前去,用右手輕輕幫李瑾合上了眼簾。
而徐千裏直覺告訴他黑暗中有一張巨大的網已經展開,一場暴風雨似乎正在暗處洶湧地醞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