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欺騙
欺騙
奚商猛地伸手想要捉住如妝近在咫尺的脖頸,卻被輕易躲開,他喘着粗氣,面上浮現不正常的紅色,頭腦有些發懵:“為什麽,為什麽。”
如妝退後了兩步,捋了捋沒有褶皺的衣袍,卻皺了眉頭,不解地看向他:“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随即眯了眯眼,恍然道:“噢,你是想問我,為什麽眼睛好了?那要多虧了你那本秘籍呢,原本我眼睛也只是內傷導致,如今經絡通順自然就恢複了原樣。”
她笑的帶了些惡意:“為了報答你,我可把秘籍都背了下來,原來的那本......銷毀了,哈哈哈。”
奚商緩慢地搖頭,目光灼灼地盯着笑意闌珊的如妝:“為什麽,你要騙我。”
如妝笑意微微凝滞在面上。
“你想要回宮,我不會阻攔你,你還愛着皇帝那是我不配!”奚商聲音顫抖得厲害,他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氣,半跪到地上,垂眸看着地面茫然不已,“我是個臭魚爛蝦,我配不上你我明白......但你不能這樣殘忍地在我傷口上戳刀子,你知道我最在乎什麽,報仇是我活着的理由,秘籍是我唯一的指望,而你在我身邊才讓我覺得自己像個人一樣活着......”
“只要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我就是不報仇,不要秘籍,永遠活成一灘爛泥也會幫你成就你,可求你不要這樣騙我。”奚商眼淚大滴落在地面,他無法直視眼前美豔的皇妃,那個前些日子還同自己睡在一張破敗木板床上的尼姑,因為怕冷依偎在自己懷裏毫不防備的女人,如今毫不留情地踏着自己最脆弱的傷口碾壓。
她應該是那個面冷心善的如妝,會半夜誘惑他實則很害怕又推開他的心口不一的女子,是會為他療傷,那針耐心挑那些因為做工而紮滿手的木刺,答應和他共度餘生,在門前栽滿杏花樹看一年年繁華盛開的人!
可這身冰冷的華服隔開了他們的距離,翻修的庵寺中栽滿了名貴品種的杏樹,她也要離開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奚商從未覺得心髒這樣難受過,緊緊揪在一起讓他喘不過氣,瘋狂的嫉妒和酸澀倒滿緊巴巴的心裏,名為“失去”的意識充斥着他的大腦,讓他幾乎無法思考,只能跪着想要哀求。
“求你,別離開我。”他聲音裏帶着脆弱的茫然,跪在地上伸手攥住華貴的衣擺,像一條可憐被抛棄的寵物一般乞求着主人。
無限的卑微和無法接受“失去”真的要發生的奚商...卑微又可憐地乞求着眼前的皇妃,卻不敢擡眼看她,害怕看到她眼中的冰冷和哂笑,以及,無情。
此刻他好像回到了六歲那年,他跪在地上抱着母親的腿,哭着求母親不要抛棄自己,哭着說自己不是周晉是周商,母親努力做出哀恸的模樣與如妝此刻融合。
可他甚至願意,哪怕如妝有一兩分不忍在眼眸中。
Advertisement
他不敢看,懦弱地選擇了注定失敗的逃避。
應該是衣袍太過滑膩,或許是他沒什麽力氣,如妝只微微用力就将衣擺從他手中拽了出來。
冷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還真的是個沒用的廢物。”
他跪趴在地上,擡眼看見皇妃冷漠的背影,身後傳來禁軍急促的腳步聲。
“大膽賊人,竟敢擅闖皇妃住所!”
“快快拿下他!”
堅硬的靴底落在脊背上,他被人狠狠踩在地面,頭臉着地,卻依舊将目光牢牢黏在那人背影上。
一道銀光在眼前劃過,他臉上一陣劇痛,面上蒙着的布被劃開,同時簪子在他的面上劃了一道猙獰的傷口帶着鮮血掉落地面,他雙手被人反剪在身後,只聽得“咔咔”兩聲肩膀脫臼無法動彈。
奚商依舊目光不變地看向如妝的背影,卻等不到一個回眸,一個重擊落在他脖頸後方,昏迷前他聽見皇妃冰冷的聲音。
“一只沒用的狗,随便找個地方殺了罷。”
奚商在一片黑暗中有些絕望地想着,呵,原來我不過是只狗。
*
帶着海水腥鹹的風拂面拍打,身體滾燙難受的感覺讓奚商險些呻.吟出聲,身下床板不停搖晃的感覺更是讓他難受得想吐,他翻身幹嘔幾聲,卻沒吐出什麽來,眼前昏昏沉沉地良久才發現自己身處一艘船上,或者說是在船底的艙中。
他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滾燙一片,同時觸碰到面上那道已經凝固了的傷疤,似乎比額頭的溫度更加燙手。
記憶湧入腦海,他胸口突然悶得難受,那股想要嘔吐的感覺再次泛上來,靠着船艙板他喘息良久,覺得自己應該是暈船了。
只是昏迷之前被弄脫臼的手臂似乎被按了回去,此刻發高熱恐怕是急火攻心加上傷口有些炎症。
船艙的空間非常狹小,一個成年人只能坐着或者半躺着,無法平躺也無法站立,地面是一片潮濕帶着海水氣息,想必是最底層的艙室。
奚商艱難地将自己滾燙的額頭和四肢貼在潮濕冰冷的木板上,浸入骨髓的寒冷讓他打了個哆嗦,但也解了一些燥熱和難受,腦袋清醒了一兩分。
如妝沒殺他。
這個信息讓他死寂的心微微動了一下,卻不敢想太多,畢竟那冷漠的命令和真實的禁軍皇妃斷了他的一切念想。
一聲悶響傳來,船體似乎撞上了什麽東西,有些劇烈地震動了一下,他被搖晃拍打到艙房的另一邊,懷裏有什麽東西掉落了出來,發出“叮咚”的響聲。
他穩住身形看過去,眼眸一頓。
銀簪。
那根劃傷了他臉的銀簪,上面還殘留着暗紅色的血跡。
微微伏地身體,他艱難地在晃動中趴着摸到那根簪子,卻在昏暗中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圖案模樣,哆嗦着手,奚商緩緩将其插入了自己零散束着的發中。
記得,這些必須記得。
又是一陣猛烈的撞擊,船身瘋狂地搖晃起來,奚商随着船身的搖擺不斷地被摔來摔去,終于找到間隙扣住模板,用內力穩住身體,同時發現自己的懷裏似乎還藏着什麽東西。
這東西體積微微有些大,很難不被發現,像是一本書。
奚商想到這個立即一個激靈,伸手将東西從懷中取出,借着門縫中微弱的燈光,看到書封上兩個篆體的“月紅”二字。
他手微微顫抖起來,無數個想法冒出頭來,根本無暇去顧及外面發生了什麽而逐漸變得喧嘩的船上情況。
她不是說将書毀了嗎?她是騙自己的!
果然,他不信如妝會那樣絕情,她明明就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家夥!
奚商吞咽了口水,讓幹涸發疼的嗓子好受一些,顫抖地翻開書,發現第一頁夾了一張薄薄的信箋。
他立即打開信箋,艱難地靠着一點點光線辨認上面的字。
【送你遠渡重洋可還喜歡?】
果然是如妝!他心一下提了起來,屏息往下看去。
【記住,你是我重要的砝碼,如果你愛我,就一定要活着別死了,等我讓你回來時再乖乖回來,懂了嗎?】
他唇邊的笑凝固,一點點變得冰冷。
【別想着報仇輕舉妄動,你的體內有我親手喂的毒藥,每個月圓之夜都會發作,讓你想起我,畏懼我,三年後會被折磨致死,但那時候我在宮中的地位恐怕也已經穩固了。不過,被我折磨,你也會甘之如饴吧乖阿奚。但我看不得你這樣難受,這天下第一的邪典《月紅禁典》是解藥,你若是有命煉成,歡迎回來找我報仇。】
【最後,還是謝謝你成就我。能得到我的感激,你該知足了阿奚。】
信箋最後畫的一朵黑色梨花墨跡暈開,像是在嘲諷奚商的懦弱和膽怯,嘲笑他這一生都不可能煉成月紅禁典去報仇,只配在痛苦折磨下卑微死去。
淡黃色的信箋在掌心被揉成一團,和着汗水幾乎要爛掉,奚商扣着木板的指甲裂開滲出血來,他慘笑一聲,狠狠将紙團丢開。
“如妝啊如妝——”
撕心裂肺的咆哮聲被外面沖天而起的火光和打鬥聲給淹沒,厮殺和慘叫聲不絕于耳,很快,關着奚商的夾板被人用刀砍開,外面黑布蒙着面的人看見奚商似乎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這裏還藏着一個人。
而此刻暴怒的奚商動了,他拔下頭上的銀簪飛速地上前穩準地插.入黑衣人的脖頸,拔出的那一刻鮮血飛濺,黑衣人瞪着眼睛似乎還沒來得及反應,接着軟軟倒下了身。
不遠處看到這一幕的人立即持着刀砍過來,奚商絲毫不懼,将簪子插回發間,拿起黑衣人掉落的刀便迎了上去,側身躲過一個砍劈,回肘撞擊在這人腰間穴上,左腳飛起将前面人手腕直接踢斷,慘叫聲和刀柄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他揮刀砍在另一人肩頭,接力騰空而起躲過幾人的劈刺後腳尖點在一人刀柄上,抽出長刀橫砍,三人腦袋應聲落地。
他渾身被鮮血噴濺得淋漓,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