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我以為,你出去了。”蒲希冉有幾分不好意思。
不是什麽萬年冰山美人、驕矜冷持,直接朝他走了過去。
勾了勾他的腰帶:“對不起。我剛剛不該沒事找事,挑你毛病。”
“夫妻之間,有點龃龉,就跑出去尋花問柳。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沈林軒這回才徹底卸下心神不寧,負手而立,沒拒絕她的親昵、也沒有回應以熱烈。
仿佛一朝被蛇咬,總怕再亵渎了她。
“我剛剛去書房,把吉服換了一下。你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我不喜歡你散開頭發,給別人看到。”
“好。”蒲希冉溫潤地點了點頭,起伏的情緒退了個幹淨後,便恢複了柔情蜜意。
也許是對他不怎麽熟悉,她在他面前,是不敢放肆和無底線試探的。
因為不知道,他會不會一直縱容。
“我叫小厮,把我哥哥的嫁妝,退回去了,免得我嫂子不高興。”
“這點小事,你自己決斷就是,不必知會我一聲。誰是那貪得無厭的人。”他對她的家事,向來不會指手畫腳,而是尊重她的意見。
蒲希冉見他依舊站在那裏,不動。
羞赧又幾分怯生生地擡頭,小心翼翼開口:“我不是故意穿着寝衣見外男的,只是以為你沒回來,想出來尋你。”
她的話,漏洞百出。
沈林軒毫不猶豫便戳穿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來,我看你可沒有去尋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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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希冉這回也不狡辯了,老實點頭:“給你自由不好嗎?沈郎,難道你希望我一直束縛你,然後左右掣肘。”
“我若是浪子,便不會成親。我喜歡你管着我,我想要你在意我,不想要自由。”沈林軒說罷,終于忍不住,将她摟到自己懷裏,細細摩挲:
“我剛剛一個人想了很多,你是不是後悔嫁給我了,還是讨厭南人,不似你們北邊人豪放。是不是嫌我是個戲子,後悔了。”
蒲希冉有過片刻的失神,之後便是心疼。
“我怎麽會?我那麽崇拜我兄長,他不也是伶人?”
但沈林軒并未讓她把話說完,而是“噓”了一聲,摟着她的小腦袋瓜,輕輕摩挲着,繼續道:
“不知是不是被上海灘的戲迷慣壞了,以前我總覺着,自己是天選之子。就剛剛才發現,我真的一文不值。惹老婆生氣不自知,哄又難哄好。感覺自己做人很失敗,剛剛突然想到了死。”
蒲希冉仰頭,将下巴靠在他胸口,望着他:
“從前倒是不知道,沈老板是個脆弱的人。”
“對,這樣看起來是不是不男人了?其實只是看有沒有碰到我在意的事,若是我無所謂的,即便将我粉身碎骨,我也能重新拼湊着站起來。可若是我在意的,只要吹一陣風,我就倒下了。”沈林軒終于放開她,握着她的手,舉止出格:
“冉冉,以後,我如果惹你生氣,你不要不理我。你可以打我,讓我長長記性,看下回還敢不敢。”
他不光說,還握着她的手,垂向自己胸口。
蒲希冉哪兒有他力氣大,被她拉着,打了好幾拳頭,直到掌心微微發麻,才語氣急迫道:
“做什麽?你就沒想過,是我的錯處。”
“沒有。你那麽好,我不忍心責備你。且你我之間争執,永遠只會是我不對。”沈林軒說。
“這算是家法嗎?”蒲希冉偏頭問他。
心底那些煩亂,早早地被愧疚取代,塵埃落定、雲銷雨霁後,只剩無盡悠長的夜的寂靜。
若非前任提醒,她倒是少了細細端詳夫君的美貌。
她忽而有幾分慶幸,自己沒那麽愛他,否則在他面前,一定是戰戰兢兢,開口舌頭就在打結。
“家法你定,夫君來執行。”他難得褪去了所有老生的陽剛之氣,在她面前軟綿綿。
讓她想起報紙上的那些評論,十裏洋場來的角兒,又嗲又甜又軟又糯,忽然有幾分好奇,不知他在床上,是不是也哭唧唧、奶乎乎。
“那你抱我回去。”
她又開始瞎撩,沈林軒只覺今天不讓她下來床,她不知天高地厚。
蒲希冉原本以為是公主抱,沒等到他将自己膝蓋打個彎兒,抱起來。就被他扛在肩上。
下一刻,踢開了卧房的門。不知是不是她頭朝下,一陣頭暈目眩,出現了幻覺,只覺連門框都晃了兩晃。
直到被他擱置在床上,欺身而上,屋內的燭火應景熄滅,只餘一撮燃燼的香灰。
外面打更人手中的銅鑼,不知何時停了,耳邊只剩沈林軒粗重的鼻息。
“下回不要穿這麽繁複的洋裝睡裙。”沈林軒根本不去找那上面玄關,而是三兩下将她身上的睡袍撕開。
“說得好像旗袍你就會解一樣。”蒲希冉才奚落了他一句,很快就得了懲罰。
只她才被挑起來的些許興致,就在他草草了事中收場。
沈林軒一臉灰白,不知解釋給誰聽:“我沒忍住。”
蒲希冉哭笑不得,還在摟着他的腰、安慰他:
“不要緊,其實這事沒那麽重要。”
這樣省得他去外面偷吃了。
只不崇洋媚外的沈老板,卻是不甘心,非得證明自己似的。
“再來一次。”
不,一夜許多次。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但聽“咔嚓”一聲,床杆斷了。
蒲希冉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好似被人揍了一頓,骨頭酸得厲害,腰肢也發酸。嗓子更是啞得厲害,仿佛一說話,就能掐出水來似的。
她翻了個身,沒逃離魔爪,偏向虎山行。滾進他懷裏,枕着他臂彎,想補覺。
沈林軒原也該是疲倦的,可他似乎不知疲乏,盯着這個身嬌體柔的小娘子,仿佛仍在夢中,總有不真實感。
一動也不敢動,恐将她吵醒了,低頭細細端詳她的眉眼,從頭發絲看到腳趾尖。
直到看見她身上那套破破爛爛、被自己扯壞的寝衣上,露出胸口一大片青紫相間的肌膚。昭示着他昨夜不知節制,仿佛無聲的控訴。
蒲希冉原本摟着他的窄腰,緊緊不放,睡得迷迷糊糊。只被人盯得久了,也會迸發出姑娘家的第六感。
下意識睜開眼睛,就見獵人的目光,猶如在盯着什麽秀色可餐的食物。
“怎麽了?你不困嗎?”
明明,昨晚他是出力的那個,她是等着伺候的那個。
只她的力氣,實在沒他大,哪怕是享受,也不過堅持兩炷香的功夫。
哪知這男人跟不知疲倦一般,平常唱堂會,能連唱三天三夜不停歇,她覺得親親夫君對自己、還是手下留情了。
“對不起,寶寶。我下手太沒輕沒重了,我得懲罰自己一下,免得我下回不長記性。”沈林軒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她。
“你敢!”她貼得更緊,像自己軟綿綿的身子,都瑟縮進他臂彎裏。
不用引君入甕,便心甘情願被他圈進領地。
“你敢動我男人,我就……”蒲希冉本想說打他,發覺他可能求之不得。
便打蛇打七寸:“我就再不理你了。”
沈林軒的确被她拿住了軟肋,不敢再輕舉妄動。
聞着她身上,昨晚還是洋人洗發露的香氣,過了一夜,盡數染上了自己的味道,一顆心便愈發酸軟。
“你這好動手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蒲希冉有了人肉枕頭,睡着不舒服,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揉了揉小鼻子,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裏,還在呓語:“不要看那些撕壞的睡裙,我快樂就好了。別破壞氣氛。”
沈林軒還是心疼,倒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清了清嗓子,只敢對聾子開口詢問,磕磕絆絆道:“你昨晚對我還滿意吧。”
一開始那回,是表現不佳。
但後面,應該都找回場子了。
他沒有乳娘,在成親前教會這些。但男人在這種事上,大多無師自通。
蒲希冉原本進入淺眠中,忽聽他這麽說,一下子被吓精神了。
只怕自己一個回答不熨帖,三天下不來床。
忙将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滿意,滿意,夫君最好了,再沒有比你更優秀。”
沈林軒此刻才算徹底安心下來,不光身體滿足,靈魂也得到了休憩。
忽然福至心靈,仿佛想到了什麽一般,鬼使神差般地問道:“跟別人比,才能有優劣。我比誰好?”
蒲希冉才不中他的圈套,推了推他,撒嬌道:“你好吵哦,你若不困,去睡廂房。”
被他吵了一通,如今自己也不怎麽困了,幹脆起床,由他帶着認認人。
沈林軒把人折騰起來了,自己倒是開始賴床。
蒲希冉同小厮那兒喚了水,才回身哄她:“我家少爺,是不是起來填飽肚子。昨晚耕耘一夜,早起得做點好吃的犒勞你。”
沈林軒便笑:“你這個女人,真是不怕死,還在慫恿我。”
可還是乖乖起來了,否則怕自己開了葷,不光自己賴床,再把媳婦兒把床上帶。
那樣,他的小娘子就不只是腰酸腿軟一些,怕是得去洋人醫館,買些消腫止痛的藥膏了。
門外,隔着長長的回廊,在一片習武場上,是沈家班的人正在練功。
間隙時,忍不住交頭接耳:“班主呢?真新鮮,咱們班主以前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練功,三百六十五日,沒有一日停歇。哪怕發着高燒,也得支楞起來。”
“是呗,不練不行啊。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三天不練,同行知道。七天不練,戲迷知道。”
“班主這是自甘堕落,從此君王不早朝了啊。這可不行,咱們還得靠他吃飯呢。這娶個媳婦兒,怎麽跟抽上大火因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