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亭亭玉立的亭
亭亭玉立的亭
等到看完所有煙花,陳年主動提出來要送李溪亭回去,李溪亭想到自己在姨夫家姨夫平時對自己的苛刻,又聯想到自己的難為情與家境,她拒絕了陳年的好心。
陳年看到方悅和李溪亭一同往前走,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才收回目光。
那天晚上回去時,李溪亭在衣服口袋裏發現了一枚紐扣。
那枚紐扣上面刻着細細的花紋,一圈又一圈,李溪亭盯着那個紐扣看了許久,才确定那枚紐扣是陳年衣服上的。
她只在陳年的外套上見過這樣款式的紐扣。
李溪亭本是想将這枚紐扣還給陳年的,但是這一想就到了年後了。
而這件事也很快被她忘在了腦後。
初一那天早上,李溪亭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父親回來了。
這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在她還未走出房間的時,她就聽到了姨媽和父親的對話。
“阿強啊,你這個腿是瞞不住的,還是跟溪亭說說吧……”
李岳強沉默了一會,輕聲回:“能瞞一時就瞞一時吧,溪亭她…還要參加高考呢……”
“我可不能讓孩子分了心,耽誤她高考。”
李溪亭輕輕扭轉房間門的把手,随着聲音響起,客廳裏又歸于一片寧靜。
好像剛剛的一番談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李溪亭雖然對父親的回來感到開心,但同時,随之而來的,還有好奇。
她記得昨天晚上的微信消息裏,父親明明跟自己說自己接了一個大工程,回不來了。
而現在父親回來了,回來看她了。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同往常很不一樣,李岳強在見到李溪亭的時候,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站起來想要迫不及待的看看女兒的模樣。
他仍然坐在凳子上。
憨厚的笑,撓撓腦袋,腳步絲毫不離凳子,只是眼神一直追随着李溪亭的身影。
他憨厚的笑了聲,這才開口:“爸爸回來了,溪亭。”
“最近過得好嗎,學習怎麽樣,在學校開心嗎……”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從他嘴裏吐出。
李溪亭都不知道先回那個,她只好挑着幾句回複了,“過的挺好的,學習跟以前一樣,在學校挺開心的……”
李岳強聽完她的回答,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李溪亭幫他将腳邊的那個袋子拿起來,李溪亭雖然不知道父親要幹什麽,但還是乖乖的拿了起來遞給父親。
李岳強接過,從裏面拿出一個禮盒,擦了擦上面的浮灰,然後将它遞給了李溪亭。
“打開看看吧。”
父親說。
李溪亭輕輕拉開上面綁成一圈又一圈的絲帶,禮盒也應聲而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根細小的紅繩編制而成的手鏈,在手鏈上面還穿着兩個小小的字“平安。”
李溪亭握着手鏈的手僵了僵,手不斷的摩挲着手鏈上的字。
“我想着你今年已經十七了,明年就要十八了,爸爸也做的不好,連你的生日都忘記了,你從小就懂事,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快樂一點,這個手鏈是我去廟裏求的,雖然算不上貴重,但是我想着,我家的溪亭啊,要戴上這手鏈才好,要平安,要一直平安。”
李岳強笑着說完。
他的目光沒看那條手鏈,全落在李溪亭身上了。
當父親的有誰不希望自己孩子好呢?
李岳強自然也是希望的,他希望李溪亭要一直平平安安才好。
那是一個當父親的最大願望。
因為父親突然送的一條手鏈讓李溪亭也忘記注意到李岳強的腿的不自在了,她只顧着沉寂在那條手鏈裏,欣喜到其他的一切全然不見。
父親在家待了不久,還沒過完元宵就又要走了。
臨走前,李岳強不僅塞給姨夫姨媽一大筆錢讓他們好好照顧李溪亭,還嘴裏一直念叨着自己讓溪亭受苦了,不能給她好的生活,也沒做好一個父親的責任,讓她過上好日子,他說着說着眼淚就要落下來。
講到情深處時,李岳強激動的還要給二人跪下來。
陳芝華連忙扶起他:“這是幹什麽,你這是幹什麽,再說了,溪亭也是我的侄女,照顧她也是我應該做的事,你下跪幹什麽……”
那個時候李溪亭在外面,并沒有看見這個場面,她也不知道今天父親就要走了,她以為父親回過完元宵才走。
等她回來時李岳強早就坐上去外省的火車走了。
姨媽告訴李溪亭時,她丢下剛剛買的菜,發了瘋的沖向外面,一路上她不停的祈求車站的車晚一點再晚一點,她還想送給父親自己親手做的香囊呢,她今天出去就是跟方悅學習一下是怎麽做香囊的。
等她趕到車站時,車站人流密集,她目光如梭在裏尋找着父親的影子。
半小時後,仍然無果。
李溪亭知道,這個香囊是送不到父親手裏了。
過完年後,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備考了。
李溪亭也投入到了緊張的學習中去。
身為高三生,她也深知人任務有多重,開學以來,她也再很少見到陳年了,哪怕她偶爾的繞一圈去往他的班級門前,想要刻意遇見,但是兩人仍然很少見面。
最巧合的一次遇見是在學校組織的籃球賽上。
這是高三生最後一次參加校賽了,所以也派出了大部分班級參加,免得在即将畢業時他們有遺憾。
李溪亭所在的班級裏都是文科生,女孩子居多,男孩子只有寥寥幾個,會打籃球的少之又少,等到真正要上場時,他們班一個人都上不了。
不是說不會打就是說要搞學習不想參加。
無奈,她們班最後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等到籃球賽真正開幕那天,操場上的班級還是很多的,雖然大家身處高三,但是在緊張的學習壓力下,偶爾放松一下還是可取的。
“亭亭,你等會記得幫我把水送去,我肚子疼,想去上廁所。”
方悅捂着肚子對李溪亭說。
無奈,李溪亭擺擺手:“去吧去吧,我等會去給你送水。”
第一場籃球賽結束,李溪亭按照方悅說的去給她心儀的男生送水,那男生接過水時,顯然有些驚訝,問她怎麽不是方悅自己來送,李溪亭笑着解釋說方悅肚子疼,不太方便,所以自己替她來送水了。
李溪亭送完水,轉身正欲回去,裏面撞上一個人,額頭抵住眼前人的胸膛,她忍不住叫了一聲,“嘶”。
“同學,走路要看路吶。”
那一聲的“吶”字被他拖的很長,李溪亭似乎可以聽出他語氣裏的笑意。
她捂住額頭擡頭望,看見陳年正笑臉盈盈的看着她。
“怎麽,這麽快就不記得我了?”
他問。
李溪亭捂着腦袋後退了一步,癟了下嘴,“記得啊,怎麽不記得,你這又不是撞了我一次,我都要把你記在我心裏了。”
她放下手,語氣顯然比剛剛大了幾分:“陳年同學!”
“我在,你說。”
陳年笑着回她。
這下輪到李溪亭無語了。
李溪亭注意到她身上的球衣,眼裏有些驚訝,她之前在排行榜上看過他的名次,年級前十,而且聽說他經常悶在班級裏搞學習,不愛出教室,也很少參加學校活動,現在在籃球場上見到他,還看着他身穿球衣,這的确是一件值得稀奇的事。
她指着他身上的球衣,眼裏有些不解:“你怎麽突然想要參加籃球賽了?”
陳年愣了一下,似是沒料到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自己參加籃球賽難道是一件很值得驚訝的事嗎?
陳年注意到,她好像對自己的關注有些多。
籃球場上時不時有人過來,他們倆換了個位置,往籃球邊上走去,邊上是一條綠蔭道,他往旁邊站了站,側身倚在樹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漫不經心的回她:“怎麽,我參加籃球賽很值得奇怪?”
李溪亭怕他知道自己對他的關注過多,只好随意扯了個話題,“沒有啊,就是随便問問。”
陳年嘴角微微上揚,調笑道:“剛剛是在給你喜歡的男生送水?”
“什麽?”
“我都看見了,還不承認?”
這下輪到李溪亭摸不着頭腦了,她什麽時候給喜歡的男生送水了?
陳年見她疑惑,他也不問她那個男生是誰,只是伸手朝着籃球場裏的一個身影虛手指了指,“諾,他,我剛剛看見你不是親自給人家送水了,怎麽,喜歡人家?”
陳年懷抱着手,眉頭一揚,笑着問她。
李溪亭怕他誤會,急忙辯解開口:“哪有,那不是我喜歡的男生,我不喜歡他。”
“不喜歡還給人家送水?”
“啧啧,李溪亭同學,你在撒謊!”
陳年忽然靠近她,意味不明的來了句。
李溪亭顯然有些着急,“是我朋友喜歡的,不是我喜歡的,我只是幫我朋友送水而已!”
陳年湊的近了些,低聲問她:“是嗎?”
李溪亭有些受不了他突然的湊近,心裏有些亂,不自然的将頭撇向另一邊,“當……當然了…”
陳年看着李溪亭忽然笑出了聲,往後退了幾步,開口:“那就行。”
“走了,第二場籃球賽要開始了,去給我加油吧。“
陳年正欲邀請李溪亭一同前去看球,方悅這個時候來了。
“亭亭,你在幹嘛呢?”
李溪亭見方悅來了,想着要是讓方悅這個大嘴巴知道自己和陳年的故事肯定會到處亂說的,連忙跟陳年道別,說自己等會去看他比賽。
“那行,那你給我送水吧!”
陳年也不生氣,想着一個學校總有機會再見面,說了句再見後也就去比賽了。
他想要的是李溪亭來給自己送水。
下午李溪亭也因為臨時被老師叫去批改試卷而錯過了陳年的籃球比賽。
等她趕去時,最後一場比賽正好結束。
球場上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只剩下幾個球員在邊上搭着肩往外走。
她怕陳年還在等她,她抓緊往裏跑,場內已經沒什麽人了。
她答應過給他送水的。
等她找到他時,他身邊站着一個女生,背對着她,她看不清楚那個女生的模樣,只是能依稀辨認出她好像在排名榜上出現過,和陳年一樣,都是前十名。
而陳年也沒推辭,接過那個女生的水仰頭喝了起來。
一口下去,胸前的衣服濕了一片。
李溪亭清楚的看見,那個女生靠他很近,從兜裏拿出了一包紙,然後溫柔的給他擦着臉上的汗。
眼前的一幕讓李溪亭頓住了腳步,目光所及之處,讓她看見的是一對好像身處熱戀中的情侶。
而她,仿佛只是一個跳梁小醜。
她手裏握着水的手漸漸松開,看着眼前親昵的兩人,沒再看他們一眼,扭頭往球場外走了。
出了球場,她将那瓶水給了方悅,方悅将那瓶水給了自己喜歡的那個男孩。
總而言之,那瓶水始終沒有到它該去的那個人手裏。
高三的時間總是緊迫的,籃球賽結束後,學校抓學習比以前還緊。
天天都是做不完的題,寫不完的試卷,高三生,自由的時間越來越少。
在這樣緊迫的時間裏,兩人再見一面也是很難。
畢竟兩個人要是不是十分刻意的遇見的話也是很難遇見的。
有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裏,兩個人一面沒有見過。
有好幾次,李溪亭抱着作業本從他們班級門口經過,總是會看見陳年低頭坐在位置上寫寫算算,他的同桌是一個女孩子,長的很是漂亮,是那種和李溪亭完全不一樣風格的漂亮,李溪亭是清秀,而那個女孩子則是豔麗的美。
兩者是相差甚遠的美麗。
等下一次李溪亭再路過他教室門口時,她看見陳年正滿臉笑意的給那個女生講題目,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她甚至注意到,講到一半時,那個女生還會假裝不經意的撩一下頭發,然後眼角彎成月牙,裏面眼波流轉,她用這樣的眼神溫柔的看着陳年,裏面有李溪亭也曾有過的情緒。
她似乎是明白了什麽,或許,那個女生也是像她一樣,喜歡陳年的。
只不過,唯一不一樣的是,那個女生比她好看,比她大膽,比她優秀。
她在陳年身邊,她也有足夠多的機會。
而李溪亭沒有。
她只是在一個所有人都會心動的年紀,遇見了一個心動的人。
他叫陳年。
但是,她不敢與他年年。
李溪亭注意到這裏,低頭抱着本子快步往班公室的方向去了。
她清楚的記得,那個女生她見過的,是上次籃球比賽時來給陳年送水的那個女生。
陳年也接受了她的水。
他們倆看起來很般配。
李溪亭的眼裏,看見他們倆在一起的場景,想着的是以後就別去叨擾陳年了。
兩人在那次共賞煙花後也留了電話號碼,那也是第一次陳年給她發短信。
而今她想到他與眼前這個女生的一切,眼裏莫名有些酸澀,想了想,還是将手機上他給自己發的那條消息删除了。
那條消息還是一個月前陳年發給自己的,他問自己當時為什麽不去看他比賽,為什麽不給他送水,他說他等她很久了,直到球賽結束,他都沒有等到她來。
他以為她會來的。
李溪亭只記得當時自己回複他消息時嘴角挂着諷刺的笑,怎麽會沒有人給他送水呢,一直都有的,那些人前仆後繼,而自己,只是其中一個。
偏偏自己還以為他想要的只是自己的水而已。
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我那天有事,來不了,不好意思。”
李溪亭想了半天,也只是發了這句過去。
後來有一次,三人在校門口遇見,陳年的身邊站着那個女生,李溪亭見實在是躲不過,也就坦然的仰起臉和他們打招呼:“好巧,陳同學!”
這是時隔一個多月後兩人首次碰面。
陳年愣了一會,然後笑了笑,随即開口跟旁邊的女生介紹起李溪亭。
“南月,這是李溪亭,她是二班文科班的。”
南月開口問:“是女字旁的婷嗎?”
李溪亭正欲開口解釋,陳年接過南月的問題開口道:“不是,是亭亭玉立的亭。”
自己的名字在陳年的嘴裏說出來,在那一刻,她莫名覺得,亭亭玉立那四個字是一個極具意義的存在。
也是這個時候,李溪亭是真正意義上認識了南月,陳年的同桌。
那個和她一樣喜歡陳年的女孩。
南月,名字不如她人溫婉,她其實是豔麗的美。
那也是李溪亭羨慕的張揚個性。
陳年會喜歡這樣的嗎?李溪亭想。
大約……是喜歡的吧。
她站在他的身邊就好像是灰姑娘,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她沒有那雙合适的水晶鞋。
那也就意味着她不會成為公主。
她也只是,一個灰姑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