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見男主
見男主
這樣傳奇的經歷,秦允和秦如蘭也好奇起來。
只是小和尚也說了,住持只見抽中簽王的人,只有秦芷君可以去。
無論是秦允還是秦如蘭都表示現在他們兩人先去看魚,催促讓秦芷君去見玉佛寺的住持。
“好。”秦芷君手中攥着簽,“等會我解完簽了,就去錦鯉池邊找你們。”
小和尚讓一個掃地的和尚替了他看簽筒,緊接着領着秦芷君往後殿走去。
穿過一個個不同的走廊,秦芷君都走得頭暈腦花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還有兩人的說話聲音。
“子郗,你這一手棋越發精益了。”說話的人聲音蒼老,顯然就是那出雲大師。
“出雲大師謬贊。”男子說道。這人的聲音聽起來清潤,顯然是個年輕男子。
“這裏。”小和尚開口。
原本說話的兩人停止了說話。
而小和尚帶着秦芷君到了那兩人的面前。
秦芷君這才知道為何會有嘩嘩水聲,因為這裏有一座山,山中有泉水湧出,下面開辟了一個水池接住了這一泉流水,流水蜿蜒遠去。
秦芷君也同樣看清楚了這兩人,他們原先是在這裏下棋。
其中一人是坐着輪椅的和尚,顯然就是小和尚口中的住持,也就是出雲大師,他年齡很難讓人想象他已經過百,眉心有一點紅痣,身材豐潤,胖乎乎的讓人觀之可親,身披袈裟,頭上帶着蓮花法師帽。
而另一人素色青衫,長發只用一根發帶束住,眉目清極隽極,一雙長眉入鬓,眉下雙眸是淡琉璃色,薄唇微抿,面上并無表情。
Advertisement
與那位看上去含笑的住持相比,這位青衫男子也很像是出家人,他因為擡手放下杯子,寬闊的衣袖下滑,露出他的手腕,腕子上懸着一串成色極好的紫檀佛珠。
小和尚雙手合十,對着男子行禮,“見過子郗先生。”
他緊接着對住持說道:“住持,這位女施主抽中了簽王,是來解簽的。”
小和尚又對着秦芷君說道:“女施主,這位是我們玉佛寺的住持,這位是我們住持的忘年交,我們都喚他子郗先生。”
秦芷君跟着小和尚行禮,“見過出雲大師,子郗先生。”
子郗是顧煊的字,因為他的身份,旁人都只會低下頭跪拜他,除了寺廟之人外,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這樣叫他。
女子之中,眼前人是第二人這般叫他的,另一人則是他的生母。
這一聲子郗先生,讓顧煊心中有些異樣。
他多看了她一眼,便發現她姿容甚美,在嘩嘩水聲的瀑布聲之中,這般雙手放在身前交握,宛若是綻開的菡萏。
他的打量許是給了她壓力,雙手交握的力度緊了一些。
察覺到了這樣的變化,他收回了視線,把茶盞之中的水一飲而盡,“出雲大師,我先去你的廂房裏等你,棋盤封了等會再戰。你先給這位姑娘解簽。”
沒多看秦芷君一眼,顧煊直接掠過秦芷君身邊。
這位子郗先生收回視線,讓秦芷君的肩膀放松了一些。
放松的時候,秦芷君又嗅到了那佛香,是與在大雄寶殿的佛香更為不同的香,大雄寶殿的佛香濃烈,帶着煙火氣息,而這佛香則是帶着一股清冷之意。
秦芷君忍不住去看他,是在哪兒聞到過這個味道?
·
“這位女施主?”出雲大師含笑說道,“請坐。”
出雲大師已經讓人把棋盤和用過的茶盞給收拾好了,秦芷君斂裙坐下。
“這就是我抽中的簽。”秦芷君把簽遞了過去。
沒想到出雲大師看過了簽後,又重新把簽放在了秦芷君面前,這讓秦芷君有些不解。
出雲大師:“其實這個簽王只是個吉兆,女施主可以拿着簽做個念想。自從設置這簽筒以來,除了貧僧自己抽中過一次,其餘并無人抽中這吉簽。而貧僧那次抽中,其實是做不得數的。”
出雲大師能抽中是因為當時一次又一次地搖簽,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次,才抽中了這一支簽王。
只是抽到了簽王,他所祈求的依然沒有實現,後來他便看得淡了。
出雲大師對着秦芷君說道:“貧僧近來對人的生辰略有些心得,女施主若是方便的話,可以告知貧僧您的生辰八字,我來替女施主推算一二。”
出雲大師曾經是狀元,沒有從官而是投身佛門後,對佛法的理解很快就趕超其他僧人。
在結識顧煊以前,他觀星數,便發現帝星暗淡,似是與他的這個小友有關,顧煊有一大劫難以度過,為了帝星,他開始研究紫薇鬥數,希望找到具體的破解方法,到現在可以算是頗有些心得,結合人的面相和生辰盤,能夠把一些大事推算出來。
秦芷君想到了那個預知夢,首先想到的就是姻緣,只是……一個未出嫁的女子說自己的生辰八字,求問姻緣,是不是不太合适?
出雲大師像是看出了秦芷君的所慮之事,開口說道:“年輕的姑娘最在意的事情便是姻緣,若是可以的話,我替女施主算一算姻緣如何?不必害羞,等會我要說的話除了女施主之耳,不會再入第三人之耳。女施主還請放心,貧僧在佛門之中也算是僥幸有一些口碑,被人稱呼一聲高僧。”
出雲大師實在是太謙虛了,他目前是佛門之中最為長壽的僧人,五湖四海的佛門子弟皆以他為尊。
出雲大師笑起來着實和藹,秦芷君不自覺點頭,輕聲說了自己的八字。
等到說完之後,秦芷君抿了抿唇,又有些懊惱,不過既然已經說了,她就等着出雲大師的推衍。
而出雲大師推衍秦芷君的命數,他在推衍之下發現秦芷君的命數竟是與顧煊有了聯系。
但是顧煊的身份……還有眼前女子的身份……
出雲細算,便發覺自己第一次算得沒錯,顧煊的生機便是因為此女而生。同樣的,此女的死劫牽在顧煊身上,因他而劫消。
再把兩人的星盤放在一起,倘若是換了其他動紫薇的人來看,第一眼會覺得星盤很怪,覺得兩人當務之急不是成親,而是消除死劫。
但仔細去看兩人的星盤,就會發現一個點,他們彼此成全,性命得以延綿,日子也會順遂,甚至還會有更大的牽動機緣。
出雲看着秦芷君的打扮,她的首飾用的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罷了,決計不是豪門望族出身。
顧煊的身份高貴,此女要與顧煊成一段姻緣應當是有些波折。但是不打緊,只要顧煊不在意,顧煊的生母不在意,都可行的。
出雲大師最在意的就是顧煊的性命大坎,而且顧煊是會牽扯到一國之運,而帝王多子,目前已經皇子長成,正在鬥争之中,是不是顧煊的性命之憂便是因為奪嫡之争?眼前這位女施主如何化解?
他想要進一步算。結果算到這裏的時候,出雲大師胸口一痛,忍不住咳嗽起來。
喉頭一甜,出雲知道自己要咳血,他只來得及避讓開秦芷君。
傾身咳嗽,出雲吐出了一大口血。
秦芷君被這個變化吓了一跳,剛想喊人的時候,出雲大師擺手,“不要緊。”
秦芷君注意到,只是短短時間,出雲大師竟像是蒼老了許多。原本出雲大師的面色紅潤,雖說長眉是白色,卻有一種生機勃勃之感,而短短年時間裏,紅潤的臉色消退,成了青白色,他看上去像是半只腳踏入到了棺木裏!
“出雲大師,您別算了。”秦芷君連忙拿着放在桌面上的那根簽王,心驚膽戰地說道:“有這樣代表吉兆的簽就已經很好了。不需要這樣勞累您的身體,是不是勘破天機需要付出代價?別算了,別算了!”
出雲大師看着小姑娘的臉一下慘白,知道自己吓到了她。
“不要緊的,貧僧只是算的東西稍微深了一些,牽扯到了一國之運,是貧僧貪心了,想要借由女施主的命格來窺探更多,得到了反噬。女施主不必介懷。”
她的命格和一國之運有什麽聯系?
秦芷君表情不安,她只想要安安穩穩嫁人,和郎君和和美美過日子。
“出雲大師,您這太折煞我也,我本就是個小女子,我哪兒可以牽動……”提到了這裏,秦芷君的心中一沉,忽然想到了那個夢。
謝紹在她的夢中凱旋,他是個戰争英雄,最後就連她死,也是因為不想讓這位戰争英雄有太多的緋色輿論,家人希望她能夠解脫,同時還可以不傷謝紹分毫,畢竟謝紹是抵禦匈奴等番邦之人的希望。
難道夢是真的?謝紹真的還活着,還念着她,就算是她嫁人了,還是不甘心要強奪?
出雲大師算到了這些,才會吐血,那麽出雲大師一定知道,她本已經嫁了人,卻還成了另一人的“夫人”,她一女侍二夫……
出雲大師不明白秦芷君為什麽一下臉色慘白,但是看着她緊張地都要昏過去了,拿起了放在一邊的禪杖。
“失禮了。”
出雲大師的禪杖揮舞,上面的金環發出了锒铛作響的清脆之音。禪杖重重揮舞,最後輕輕停留在秦芷君的眉心。
冰涼的金環碰觸到了秦芷君的眉心,也讓她從慌亂之中清醒過來。
秦芷君依然是有些迷茫的,而禪杖的冰冷金環抵着她的眉心,讓她從混亂的絕望之中清醒了。
出雲大師對着秦芷君說道:“女施主的姻緣是好的,只是中間許是有一些風波,但是成親之後便會福澤綿綿,子嗣綿延,幸福順遂。”
秦芷君聽到了這話,眼睛一下睜大了,聲音急切:“真的嗎?我并不想什麽顯貴命格,只是想平安順遂,和普通女子一樣。”
出雲大師看着秦芷君,她的容貌與當年的淑貴妃不相上下,當年淑貴妃本應該和那人白頭,卻因為萬歲爺的驚鴻一瞥而有命運變化。
眼前這位女子,許是也是因為這過于明豔美麗的容貌而有一些憂慮,擔憂自己的婚姻不順。
出雲大師想到了淑貴妃,聲音更為溫柔,對着秦芷君說道:“貧僧可以算到女施主确實生活有些波折,但是這些波折,女施主是承受得住的,貧僧知道人生沒有一直順遂的道理,只要難關終究可以過,那便是好的。而女施主的命格就是好的。”
秦芷君臉色依然很白,但是出雲大師的話慰藉了她,“謝謝出雲大師。”
出雲大師淺笑着說道:“日子艱難一些不要急,你若是有些煩惱也可以來玉佛寺找貧僧,女施主抽中玉佛寺的第一根簽王,和本寺有些緣分,貧僧盼望着女施主如意安康。阿彌陀佛。”
秦芷君也雙手合十,“大師,我心中安定許多,謝謝大師。”
秦芷君離開之後,出雲大師才發現對方沒有帶走這只簽。
想了想,出雲大師替秦芷君收好了這支簽,若是在關鍵時刻她與顧煊的婚事不好成的時候,這只代表了吉祥如意的簽王可以助力一二。
出雲大師輕輕笑了起來,他本就盼望顧煊的日子順遂一些,和美一些。
出雲大師去了廂房。
顧煊一看到出雲大師就眉頭緊縮,也沒有了下棋的心思,“這是怎麽回事?”
秦芷君看得出出雲大師的憔悴,顧煊也是如此。
“貧僧窺天機而得到的反噬,不要緊的。”出雲大師看向了顧煊的面相。
那死劫也因為那位女施主的到來而生了變,如此就很好了,更多的他也不必去算,他也沒任何的餘力去算了。
“子郗,剛剛那位女施主得了玉佛寺的簽王,便是本寺的貴客,若是有機會,你也多照拂一些。她成親之前,許是有些風波,樹欲靜而風不止。”
樹欲靜而風不止?
顧煊不由得想到她皎然的容貌,她的家世大抵也不算高,與自己的母親相似,或許是因為這容貌生出一些事來。
“子郗記住了。”顧煊這樣說着,卻也覺得他與秦芷君的照面應當不太多。
出雲大師笑而不語,這兩人的姻緣線既然已經連上,日後相見甚至相處的時間都不會少。
·
秦芷君離開以後,在小和尚的引路下很快就到了錦鯉池邊。
秦允并不在,只有秦如蘭在。
秦如蘭沒在喂魚,反而是坐在一大塊兒青石上,看向遠方的竹林,要不是等着妹妹,她也想去拔筍。
秦如蘭見到了妹妹,對着她招手,示意她過來:“二哥去拔筍了,等會我們看完了魚也可以過去,二哥打算多拔一些,今天回去吃炒筍。”
秦如蘭一口氣說完了之後,才發現秦芷君的面色不太好看。
秦如蘭連忙握住了妹妹的手,妹妹的手也是冰涼一片。
秦如蘭:“你臉色怎麽這麽不好看?”
“我受到了一點驚吓,出雲大師給我算命,吐了一口血,把我吓了一跳。”秦芷君說道。
游魚在清澈的水中搖曳,晃蕩出一圈圈漣漪來。秦芷君不由得分神了一分到游魚上。
這一池錦鯉生得很是肥美,華麗的長尾擺動,靈巧地游開,向着遠處投喂的地方去了。
遠處有一個孩子在笑着喂魚,“多吃一些。”那個孩子就是在山上秦芷君扶的那個。
小姑娘把手中的魚食撒入到錦鯉池裏。
錦鯉池這裏的風景很好,遠處可以看到飒飒的竹林,靜谧的風吹起了頭上所佩發帶,撓在了秦芷君的耳朵上,秦芷君的心中驀然一松,何必去想那麽多呢。
“怎麽會這樣?”秦如蘭說道,“出雲大師沒事吧,只要抽中吉簽是個好兆頭就行了,可以不用算命的。”
“我也是這樣說的,不過當時大師已經算完了。”秦芷君說道,“要是一開始知道會讓大師吐血,我寧願不算了。”
“怎麽樣?”秦如蘭小聲說道,“要是算得不好,也不用在意的,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
“沒事,大師說的是很好,說我有一些波折,但是最終會如意順遂。”
“那就安心啦。”秦如蘭彎起了眉眼,捏了捏妹妹的手,笑着說道:“日子哪兒有風平浪靜的,要是一眼望到頭那日子有什麽意思,別怕。再說了,有什麽事情,咱們一家人有商有量的,肯定都不是大問題。”
秦芷君點頭,家人就是她永遠的靠山。
秦芷君越發安定下來,魚活得好好的,那個夢肯定也不是真的,畢竟按照夢裏,她的婚姻可不順。而剛剛出雲大師算了她的婚姻順遂。
秦芷君正想要說可以走的時候,忽然之間見到了一只錦鯉翻了肚皮。
秦芷君的眼睛睜大了,“姐姐……”。
她以為自己開口了,其實秦芷君只是嘴唇動了動,根本就沒有開口。
而第一條魚開始翻肚子以後,更多的魚開始翻肚子。
其實昨晚上她不光是夢到了她被謝紹擄走,還夢到了更多的事情,夢到了周晉考上了狀元,謝紹帶着她出門去見周晉,要給兩人辦和離文書,畢竟周晉考上了狀元,得有新的夫人,她不可能繼續頂着周夫人的名頭了。
周晉低聲告訴她說他會救她,讓她安心等待。而那之後父親來了,父親讓她跪下,父親拿出了刀橫在她的脖頸,用力劃開肌膚,她的血飛濺而出,而父親之後也陪着她自刎了。
烈日烤着後背,秦芷君卻如墜冰窟,她看着第四條魚開始翻肚子,第五條、第六條……
很快越來越多的魚翻了肚子,引路的小和尚本就沒有走,這個時候開始尖叫,他大聲喊道:“不好啦,不好啦,錦鯉出事了!你這個小丫頭,給我們寺裏的魚在喂了什麽東西!”
轉瞬即逝時間裏,玉佛寺最為得意的一池錦鯉全部死亡。
此時正好玉佛寺的大鐘當當當地敲響,停歇在樹上的飛鳥被驚動飛了起來,就仿佛這群飛鳥也知道,玉佛寺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