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請下山

請下山

小和尚沖着那個喂魚的孩子叫喊,而那個喂魚的小孩子吓了一跳,身形晃了晃,竟是一頭栽入到了水裏。

小和尚頓時傻了眼。

“我不會水啊。”

秦如蘭要跳入到水中,而秦芷君阻攔了她。

“魚都死了,水裏可能有毒,我剛剛過來的時候有看到掃帚,等我一下。”

聽到了有毒,孩子的父母忍不住了,尤其是孩子的母親就要往水裏跳,而那個小和尚死死拽住了女人的衣服。

“不成不成的。那位女施主去拿掃帚了,你等一下,不能下水的。”

“都是你啊。”下不去水,孩子的母親不停地打那個瘦弱的小和尚。

小和尚被抽了一巴掌,女人的長指甲大約是劃破了他的臉,他的臉上火辣辣的,被打的羞辱和疼痛交加,讓他心裏頭有些委屈,但還是不停地推着女人,把她往遠處推一點。

秦芷君拎着裙擺快速跑了起來,她從未有過這麽快的速度,很快就到了路過見到的掃地人那裏。

那老僧又聾又啞,被秦芷君奪過掃帚吓了一跳。

他氣得跳腳,發出了咿咿呀呀意義不明的聲音。

秦芷君哪兒去管這個掃地僧?奪走掃走就跑,跑回來的時候,遠遠扔向了自己的表姐,“接着!”

扔完了掃帚之後,她感覺自己的胸膛裏面的心髒跳的要爆炸,緩緩蹲在原地,想等着恢複一些再走過去。

忽然在這個時候,聽到了有人說話,那聲音如同是玉石相撞,帶着熟悉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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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跑完不能蹲下,文昌,你扶這位小姐起來。”

秦芷君跑得眼前發黑,她擡頭的時候,發現眼前的黑白斑塊之中出現了那位子郗先生,緊接着秦芷君發現自己被人扶了起來。

是子郗先生的侍從扶起了她,“得罪了,這位小姐,您若是休息好了,可以松開我。”

喚作文昌的侍從把秦芷君架了起來,讓秦芷君的胳膊整個靠在他的後背上,他把自己當做一個書案又或者是一個擺件,這般架住了秦芷君。

秦芷君尴尬得羞紅了臉,又實在沒什麽力氣,只能等自己體力恢複,她看向堂姐方向。

秦如蘭拿着掃帚在水中撥弄,而孩子的父親早已經在水邊等着,等到見到了孩子被掃帚掃到了岸邊,立即就給撈了起來。

從水中被撈出來的孩子濕漉漉的,胸膛似乎都沒有了起伏,而她的父親毫不猶豫把孩子倒着抖水,一邊喊道:“昭昭你沒事吧,昭昭!”

秦如蘭給出主意,“我認識一個大夫,說過這個時候可以放在地上,按壓胸口把水給擠出來,你把孩子放在地上,我來。”

男人把叫做昭昭的孩子放在地上,秦如蘭用手在孩子的口中掏了掏,把孩子的面頰側過身,開始用手在他的胸膛按壓。

只是按壓了十來下,孩子都還沒有動靜。

“你這個臭和尚要害死我家孩子啊。”孩子的母親猛地把立在旁邊的小和尚拖拽着,似乎是要把小和尚丢入到水中。

秦芷君的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這個小和尚剛剛給她領路,讓秦芷君知道了這小和尚叫做無塵,他是個棄嬰,當年是被住持出雲大師撿到的。

小和尚也不過是聲音大了一點,畢竟叫做昭昭的女孩子先把魚給喂死了在前的,這水裏說不好有毒,哪兒能再把其他人給推入到水中?

“小心!”伴随着秦芷君的呼聲,同樣還有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那只箭飛快到了女子的衣袖處,把女子的衣袖狠狠一拽,她整個人側身倒了下去,被這羽箭釘在地面上,而小和尚茫然地跌做在地面。

秦芷君側過頭,看到了子郗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中持一柄長弓,因為才射出羽箭,那弓弦還在微微顫抖。

見着秦芷君看他,顧煊微微颔首,背過身去往前走。

“小姐,你好些了嗎?”叫做文昌的侍衛開口,“我家公子走了,我得跟着。”

秦芷君連忙站直了身體,她已經完全緩了過來,“多謝你家公子,還有你。”

“客氣了。”汪文昌看着秦芷君的耳朵根還是紅的,心中覺得這位小姑娘沒必要害羞,他是個閹人,沒有下面那根東西,秦芷君靠着他不算什麽男女大防。

不過汪文昌沒主動說明自己的身份,他家公子都不曾挑明身份,他若是挑明了身份,許是也有可能讓人猜到顧煊的身份。

汪文昌跟上了顧煊後,顧煊把長弓遞給了随從,他走向了秦如蘭的身側,“我來。”

秦如蘭把孩子給了顧煊。

顧煊把濕漉漉的孩子翻轉放在膝頭,他的手把女孩子的頭往上撥,右手手心擊中孩子的背部,哇的一聲孩子吐出了水,她也哭了出來。

“爹!娘!”

這樣的動靜也驚動了其他僧人,一個胖乎乎的僧人過來,無塵小和尚喊他妄語師叔。

“好了,好了昭昭沒事了,咱們回去。”女人輕聲說道。

妄語冷笑一聲,“你們家丫頭把我們一池錦鯉給禍害死了,還想着走?想得美!無塵,你去再喊一些武僧來,把這三人給我關起來,順便讓人去通知官府的人過來,要斷一斷這個案子,是誰看我們玉佛寺眼紅,特地來毒這一池的錦鯉。”

妄語這樣說完了之後,啪得一下男人用力抽了孩子的臉,“死丫頭,你往水裏頭喂了什麽東西?你就是個畜生,喂死了這麽多的魚!你平時胡鬧也就算了,現在是誰撺掇你投毒的?你還不說個清楚?”

孩子把魚給禍害死了确實讓人覺得可惡,但是這位父親打孩子也太厲害了一些,把孩子抽得一個踉跄。

而沒想到的是,一直關心孩子的母親,甚至還想要跳下錦鯉池的女人也沒抱着哭成了淚包的女孩子,而是說道:“昭昭,你說你喂得是什麽東西?是誰讓你往裏面丢東西的!”

秦如蘭已經湊到了秦芷君的身邊,她輕聲說道:“聽到了要報官,事情鬧大了,所以這一對夫妻急了。”

孩子捂着臉,淚水如同珠子一般滾落,她的嘴巴張張合合,大約是眼前的一切出乎意料,反而眼神裏一片迷茫,不知道要從何說起的感覺。

秦芷君上前一步,開口說道:“要不還是先給小孩子換一身衣服吧,別着涼了,這樣都圍着她,還打了她也逼問不出來什麽,畢竟只是個孩子。”

顧煊已經吩咐讓汪文昌去取衣服,沒想到秦芷君也是同樣的做法,不由得看向了這個抽中簽王的女子。

顧煊的記憶素來是不錯的,先前在見到秦芷君第一眼的時候覺得她有些眼熟,剛剛因為對方緊張,他只是匆匆一瞥收回了視線,現在終于确定了自己在哪兒見過她。

在兩年多以前,曾經她在一匹瘋馬上,那瘋馬載着她要往懸崖邊去,而他救了了她,因為錦衣衛來了,他順手就把人交給了對方。

顧煊原本以為自己是救了秦芷君,後來才知道一件事,秦芷君選了他要用的一匹馬,那瘋馬本是要給他騎的,她代為他受過,有了命懸一線的危險。

因為這個原因,顧煊記住了這個事這個人,他曾聽聞錦衣衛的那個頭目對她一見鐘情,好像對女子非娶,似乎安哥錦衣衛的小頭目也有些身份,最終家裏人是答應了。

兩年多時間過去以後,卻不曾想在玉佛寺裏再見到她,并且還梳着未婚的發飾,出現在了代表相看意味的錦鯉池邊,似乎與那位錦衣衛的小頭目并沒有什麽幹系了。

顧煊想着,尤其可見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起意,是靠不住的。

秦芷君全部的注意力在昭昭身上,沒注意顧煊的打量。

在上山的路上秦芷君扶住了昭昭,現在還替她說話,昭昭抱住了秦芷君的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是喂了魚魚如意樓的糕點,我在巷子裏玩耍,聽人說什麽,要是喂了如意樓的糕點可以事事如意。”

“今兒出門禮佛,我就看到了糕點在門口,我想着爹爹娘親生不出小弟弟,我希望他們可以生個小弟弟,我就喂魚了,這個糕點我也吃了,沒有事的。魚魚怎麽會都死掉?嗚嗚嗚嗚,我不是誠心的,我不想讓魚魚死的。”

“神仙姐姐,你剛剛在山上同我說,不能随意喂魚魚,我當時要是聽了你的就好了,我、我就是有私心……”

昭昭的眼淚珠子啪嗒地往下落,淚水落在了秦芷君的衣裙上。

昭昭的身上本就有水,把秦芷君的衣裙抓得更為濕潤。

她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就是因為聽到了這樣的喂魚辦法能夠實現願望,才會偷偷喂魚,卻沒想到居然毒死了一池錦鯉。

妄語冷笑着說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還是假,就是得報官。說不定你是替你的父母開脫。你還說你吃了糕點,那就是可笑了,魚都死了,你怎麽沒事?”

而孩子的母親忽然開始磕頭,“我家昭昭不會撒謊的,剛剛這個姑娘說的對,能不能先給我家孩子換一身衣服,再請一個大夫過來,她是不是吃了東西,等會也要死了?大師父,出家人慈悲為懷,給我家昭昭一條活路。”

嘭嘭嘭的,女人磕頭很重。

而此時的汪文昌已經拿來了毛毯,他抖動毛毯把孩子團團裹住。

而顧煊上前,“我剛剛救孩子的時候,聞到了很強的極花味道,你不用為你家孩子擔心,這種藥只對魚有效,對人是無礙的。不過最好還是請個大夫斷一斷身體。”

“我們寺裏就有人會醫!”妄語也吓了一跳,魚重要,但是魚再重要都比不上人重要,他立即吩咐讓人去請會醫的和尚來,同時還是老調重彈,讓人去報官。

而男人也跪了下來,也沖着妄語和尚磕頭,“還請師父不要報官,我們家本就困難,若是見了官,我家小女兒的名聲怎麽辦?她才這麽小,肯定是被奸人所惑而投毒,求貴寺高擡貴手。”他眼中含淚,“能不能寺裏頭查清楚就好,這一池魚……我不知道貴不貴,如果貴的話,我們慢慢賠,可不可以?”

百姓是懼怕見官的,尤其是他們家真的犯了錯處,擔心這孩子會被判坐牢。

昭昭一個女孩子,若是被官府判了坐牢,以後還怎麽嫁人?

顧煊這個時候開口:“不用報官,我來問話就好,這一池錦鯉本就是我母親養得,先到廂房吧,我再問問這孩子具體什麽情況,你們夫妻兩人不可隐瞞,須得盡數說清楚。”

顧煊的話讓所有人都意外了,而秦芷君的眼睛瞪大了,顧煊的母親養了一池錦鯉?

叫做妄語的和尚也是一愣,顯然沒料到顧煊的母親是最開始養了這一池魚,而無塵小和尚說道:“我可以去問問住持,住持肯定知道的。”

妄語看了顧煊一眼,“不用了,子郗先生是住持的忘年交,不至于說假話,既然子郗先生打算自己問案,就不用驚動官府了,無塵,你先把這幾位施主送出山門,今兒香客不多,等會先把山門給閉了,總不能讓人看一池死掉的魚,子郗先生,這邊請,萬萬不曾想到,居然當年是令慈養了這一池錦鯉。”

“妄語大師客氣了。”顧煊和妄語并肩而行。

·

不知道什麽時候,秦允已經過來了,無塵小和尚催促他們離開,加上秦芷君也濕了衣裙,也就一起準備離開了。

秦允來的很晚,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池死了的魚,他好奇死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還在玉佛寺裏不好多問,只想等着出了寺廟以後問清楚。

秦芷君本來是震驚于魚的死亡,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壓根就沒想到自己的事,就連現在……

“無塵小師父,”秦芷君對着無塵小和尚問道,“要是小姑娘說的是真的,這一家人應該沒事吧。”

無塵小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今兒都怪我不好,若是那位小施主出了事,我這輩子都會不安。”他說話還帶着哭腔。

“無塵小師父,誰也不想這個事情發生的,希望那個小姑娘喂下的藥真的是極花,不會對人有礙。還有希望那位子郗先生可以抓出真兇。”

無塵紅着眼眶說道:“希望可以抓到人,我也想不通,都是佛門中人,若是眼紅我們寺的香火鼎盛,那自家寺中也養錦鯉不就行了,為什麽非要派一個小姑娘來毒死我們寺的魚。”

小和尚的情緒實在太低落了,接下來一路,秦芷君都在輕聲安慰他。

秦芷君等到出了小門以後,小和尚也返回到了廟裏,他對着秦芷君雙手合十念了佛號,繼而關閉了小門。

秦芷君對着家人說道:“二哥、姐姐,你們等我一下。”

秦芷君又返回去,她這次去的方向是大門口,大門緊閉,上面貼了一張字條。

秦芷君湊上去看字條,上面寫了玉佛寺閉門十日,謝絕香客。

最後的謝絕香客四個字,客這個字落了一個綠豆大小的墨點,這也是和她夢中一模一樣的。

在夢裏,因為并不知曉玉佛寺閉門的消息,她和父親依舊是過來了,跑了一場空,在夢裏紙張上也有這個小點。

秦芷君閉上了眼,臉色又白了起來。

剛剛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顧不上自己的那個預知夢,現在又難免想到了自己的預知夢。

“阿芷,我剛剛就想問你,你是怎麽了?感覺魂不守舍的。”秦若蘭問道,“是不是一池魚吓到你了,你別想那麽多了,就是個意外,我們正好撞上了。”

秦允也說道:“是啊是啊,早知道我就不去挖筍了,不對,應該是我們一起去挖筍,見不到這個場景也就好了。”

秦芷君說道:“我們先下山,姐姐,二哥,我沒事的,我就是吓到了。”

秦如蘭嘆了一口氣,看着秦芷君:“阿芷,別想了,那個子郗先生同意不報官,這件事可能就不追究了,就是案子不好查,可惜了那一池錦鯉。”

“我不多想這件事了。”秦芷君說着,同時死死地掐着手,她确實沒想這件事,而是又想到了那個夢。

那個夢是真的,但是出雲大師不是說了,她會有好姻緣嗎?

說不定這個夢是老天爺對自己的垂憐,是老天爺可憐她,給了她一條生路。

她可以利用夢裏的一些信息,總是可以規避掉夢裏可悲的命運的。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三人也沒心情在外吃飯,回府吃飯了以後,老太太聽說了這一池錦鯉死了,摟着秦芷君和秦如蘭兩人好久,讓她們兩人別放在心上。

中午吃飯後,秦芷君午睡,午睡時候做了夢。

夢裏光怪陸離,一會兒是那個可悲又作嘔的夢,一會兒是出雲大師的禪杖揮舞停在她的眉心。

秦芷君醒來之後,後悔自己午睡,這一覺睡得她難受到了極點,現在更是有頭重腳輕之感。

她醒來梳洗以後,對着冬葵說道:“你去找唐大夫要一點安神湯。”

秦芷君吩咐冬葵去取藥。

冬葵自然也看得出自家小姐的心神不寧,點頭去跑腿了。

差不多要到爹爹從戶部衙門下值的時間,秦府的馬車會去接人,秦芷君心中有個想法,想去接爹爹,和祖母禀告以後,就坐上了馬車。

因為冬葵還沒回來,她便一個人坐上馬車去接爹爹下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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