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四皇子
四皇子
許是被人念叨得多了,秦芷君一直覺得鼻頭發癢,她用手帕捂着口鼻,一直皺着眉頭,而現在終于打了一個噴嚏。
謝嫣然陰陽怪氣地說道:“秦二小姐可是病了?病了還要去賞花宴。”
“并沒有生病,若是把病傳給了公主府的那些貴客,就是我的不是了,這點道理我還是有的。”秦芷君淺笑說道,“許是被人念叨得多了,我上次還和尹嬷嬷說過,夢到過貴府的世子爺,許是他九泉之下還念着我。”
謝嫣然頓時心虛了,她知道嫡親哥哥沒死。
心虛起來,她格外色令內荏,“你閉嘴,你還有臉提我兄長,若不是我兄長為了你想要争前途,何至于此?你若是念着他的好,便不要提他。”
無論是先前的尹嬷嬷還是謝嫣然,她們兩人的演技實在是不好。
秦芷君甚至想問一下,是不是敢對天發誓,說謝紹真的死了。
只是這樣雖然痛快,可以把謝嫣然給擠兌回去,但是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讓自己難辦了。
秦芷君幽幽嘆了一口氣,對着謝嫣然說道:“當年謝世子去戰場,并不是為了我。”
“好了,”範氏握住了秦芷君的手,止住了她的話頭。
秦芷君被範氏這樣握住了手,手背上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而範氏說道:“現在說這個怪沒意思的,我也不想聽這些了,讓我傷心難過,畢竟紹兒都不在了。”
範氏警告地看了女兒一眼,“嫣然,你別在這裏作怪。秦二小姐只是與你哥哥只是未婚夫妻,雖說交換過庚帖,但是你哥哥去世以後,就已經把庚帖換回來了,秦二小姐是你哥哥的心上人,我想他若是在天有靈,也希望秦二小姐有個好歸宿。”
秦芷君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覺得範氏說話很有意思。
謝紹沒死,哪兒會在天有靈?
範氏不讓女兒說話以後,便和秦芷君說話:“你也知曉,我是武将世家出身,我娘家生了一籮筐的兒子,我女兒做為孫兒這一輩的,竟是唯一的女孩兒,我帶着她又與娘家時常走動,她被寵地太任性了,讓秦二小姐看笑話了。”
Advertisement
秦芷君笑了笑,“談什麽看笑話?貴府小姐天真爛漫,是真性情。”
範氏:“秦二小姐,你和我家嫣然的歲數差不多,我曾經聽你家老夫人喚你阿芷,我鬥膽喚你一聲阿芷可好?”
秦芷君不怎麽習慣範氏如此行事,幹脆直言:“侯夫人是有話要與我說?”
範氏一邊打心底嫌棄秦芷君說話太直,一丁點都不像是那些真正的高門貴女,現在又慶幸不用這樣兜圈子,她可不需要繞着圈子說話。
“是啊,阿芷,根據我打聽出來的消息,你們家已經和周家不再議親了對嗎?”
秦芷君颔首,“是的,還得多謝夫人您的這張帖子,也好讓阿芷長長見識。”
範氏其實最早把帖子塞給秦芷君,是因為不想帶着家裏頭的庶女去,早晨看到庶女哭天搶地的作态,更是心中痛快,而打聽出來秦家和周家的婚事告吹,她就慶幸帖子給了秦芷君,若不然給秦芷君找一個什麽樣的夫君?起碼有了這次的賞花宴,還可以給秦芷君挑一挑。
在早晨看到庶女哭哭啼啼的模樣,範氏心裏頭忽然有一個主意,要是把秦芷君給收為了幹女兒怎麽樣?
做了幹親以後,自然而然秦芷君就不可能和她的紹兒有什麽聯系,同時,便宜秦芷君這個外人,也好過便宜侯府裏的那堆庶女。而且秦芷君到底是外姓的小門戶女孩兒,雖然有了永安侯府幹女兒的名頭,也占不到他們永安侯府多少便宜。
這個念頭起來了以後,範氏怎麽都壓不住,要不是這事得和丈夫商議,她恨不得直接拍板把秦芷君認作幹女兒。
存了認秦芷君是幹女兒的心思,範氏的眼中帶着慈愛,“那就正好在這賞花宴上篩一番,你曾經是紹兒的心上人,我也是盼着你過得好的,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個什麽樣的夫君,我說不定還可以幫忙說和一二。你放心,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幫你嫁得好一些的,我甚至可以用嫣然的婚事起誓,若是我故意糟踐你,就讓嫣然餘生婚姻不順。”
謝嫣然當場就急了,“娘,你怎麽能用我的婚姻來發誓!”
範氏把女兒摟到懷中,“我想說的是,我絕對是一顆真心向着阿芷,希望阿芷婚姻順遂,所以才會發此毒誓。阿芷,我在這裏說一句掏心窩的話,我曾經确實是看不上你,畢竟做一個母親的,在我心中,紹兒當然是千好萬好,我覺得你配不上紹兒,但是現在紹兒已經去了,我想,我也應該走出來,紹兒所留下的東西不多,他的心上人如果有一個好歸宿,我想他會更高興。”
秦芷君看着範氏的做派眼角一抽。
她不知道範氏存了把自己認作幹女兒的心思,只當做永安侯府是要走懷柔路線了。範氏想要做秦芷君的長輩,好給她擇夫。
不過,這種态度不是什麽壞事,起碼範氏就算是裝出來的慈愛,只要她的目的不是嫁入永安侯府,這種慈愛就會是真的。
在賞花宴之前,秦芷君大概也重點圈定了兩人納入到了擇夫範圍。
面對戰功赫赫的謝紹小将軍,秦芷君猜想,愛惜自家名聲的清流應當可以扛得住謝紹的壓迫。
秦芷君已經拟定了兩個方向,一個方向是給那種有名的清流做續弦,例如禮部侍郎盛懋的續弦,盛懋是朝中清流,盛懋的妻子曾經是清河崔家女,而且家中已經有了嫡子嫡女,她過去做個板正不過的繼室就好。
另一個選擇方向則是,清流的孩子,例如禦史大夫曹吉嫡幼子,曹吉曾經參過皇帝選秀過多,在秦芷君看來,曹吉是個鐵骨铮铮的禦史,他的小兒子幼時落下殘疾,不能出仕,從身份上她和曹吉幼子算是合适,這樣的清流應該護得住自己。
給人做續弦是下下之選,只怕家裏人會因為她的選擇而傷心難過,秦芷君還是優先想要考慮曹吉幼子這樣的夫君。
秦芷君心中有主意,此時羞澀笑着說道:“阿芷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席,阿芷想着看一看參與的好兒郎,若是有有緣分的,阿芷定然和侯夫人說。”
範氏立即說道:“是這樣的,你到時候宴席上不是跟着我,就是跟着我家嫣然,這次宴席是讓你開開眼,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很好,沒有的話也沒關系,下次再帶你去。”
謝嫣然聽着這樣的話氣悶不已,不過她雖然生氣,在外人面前還是很給範氏面子,範氏提到了她,她就嗯一聲。
馬車停駐在城門口,城門的守衛放行以後,終于出了城。
永安侯府的馬車要比秦家的馬車舒服太多,在城中行駛的時候,只覺得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平坦,沒有一丁點的颠簸。等到出了城,走上了外面的泥巴地,坐在馬車裏也并無颠簸之感。
謝嫣然撩開了馬車的簾幕。
秦芷君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麥田,沉甸甸的穗子壓彎了稭稈,被風吹動嘩啦啦的作響。
埋頭正在吃穗的鳥兒頭也不擡繼續奮鬥,一直到捉了扭動的青蟲,這才振翅銜蟲飛開。
範氏看着秦芷君看風景,也不再多和秦芷君說話,而是讓秦芷君看景色,她慢慢端着茶盞喝茶。
把秦芷君認做幹女兒這件事,範氏在徐徐清風之中越想越覺得可行,只要找個合适的機會,就算是永安侯不願意,她也要如此行事……
·
馬車行駛了約莫半個時辰後到了明宴公主的別院。
明宴公主已經提前讓人守在路口,引着馬車有序地停下,等到裏面的人下來以後,下人們繼續讓馬車往前走,前面有一大片地開墾平整好,好讓馬車停在那裏。
秦芷君是第一個下馬車的,後面秦家馬車裏的冬葵早早跳下馬車,此時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緊接着是謝二小姐,永安侯夫人範氏。
她們兩人的侍女也坐在秦家的馬車上,這會兒一左一右上前伴于主人身側。
站在門口處迎着貴婦們的是明宴公主身邊的嬷嬷,她笑着迎上前,“範夫人,秦二小姐,範夫人您這次帶着的小姑娘,我瞅着有些陌生。實在是眼拙認不出來,不知道怎麽稱呼?”
“嬷嬷客氣了。”範氏說道:“我得了兩張帖子,一張帶上我這不成器的女兒,讓她來長長見識,另一張給了秦二小姐。我家紹兒曾經與她定親,只是兩人緣分淺薄,紹兒去了也有兩年,想來也要給這丫頭找個姻緣。”
提到了秦芷君,秦芷君對着嬷嬷行禮,“見過嬷嬷。”
因為提到了她的婚事,秦芷君并無害羞之意,但是還是憋氣讓面頰浮現淡淡紅暈來。
永安世子謝紹的事情在兩年多前可是京都裏頭一樁的大事,別說是她消息素來靈通,就算是在後宮裏吃齋念佛的皇太後都聽聞過這件事。
嬷嬷并不意外秦芷君的絕色,若是不絕色怎會鬧得永安侯府妥協?嬷嬷客套說道:“秦二小姐本來生得就好,這一害羞就更漂亮了,範夫人行事也大氣,這是把秦二小姐當做親女了。”
範氏已經存了把秦芷君當做幹女兒的心思,此時笑着說道:“你說得不錯,我當真是把她當做親女兒一樣看待,你看我家嫣然都噘着嘴,在和這個姐姐吃醋。”
謝嫣然被打趣,連忙撫平了嘴角,這逗得嬷嬷笑了起來。
範氏正要說什麽,見着一輛馬車過來,又下來了人,範氏就笑着說道:“我便先進去了,不打攪嬷嬷迎客。”
“盛侍郎……”嬷嬷愣了一下,開口說道:“男賓是在這邊。”
聽到了盛侍郎這個稱呼,秦芷君心中一動,回頭去看那人。
禮部侍郎盛懋有美須冉冉,身材微豐,身邊站着一個年輕笑嘻嘻的男人,緊接着扶着一個脖頸帶着金項圈身材瘦小四處張望的小姑娘下馬車。
“嬷嬷好。”盛懋對着明宴公主的嬷嬷拱手,“我是特地來送小女到女賓這邊,勞煩了,我這就帶着炳哥兒去男賓那邊。”
“盛侍郎客氣了。”
範氏拉了秦芷君一把,“怎麽了?”
“我在想,那位盛侍郎似乎很是疼愛女兒。”
範氏介紹說道:“盛侍郎是禮部侍郎,盛侍郎有一子一女,對于孩子們他甚是疼愛,你看盛家小姑娘喜歡熱鬧,雖說年齡小了,他的父親也甚是疼愛她,把她帶到賞花宴裏來。盛家的那位小公子年歲要比阿芷你年齡更小一些,他們兩人都自幼定了婚事,等會我要是不大方便,讓嫣然指給你看。”
範氏沒想到秦芷君是在看盛侍郎,還以為秦芷君是看上了盛侍郎的兒子,不過盛侍郎的兒子已經定了婚。
秦芷君笑盈盈地點頭,在看過了盛侍郎本人以後,她對嫁人做續弦這個念頭已經消散了。
嫁人做續弦外人可能覺得還行,但是她爹爹只怕是不太能接受。
謝嫣然瞪着母親,看着母親警告的眼神,最終蔫了下來,“是。”
範氏看着謝嫣然的模樣,還是覺得得仔細和女兒說清楚,便道了一聲歉,讓秦芷君在一邊等候,她要和女兒說話。
而秦芷君繞過了假山,那邊是迎着男賓的方向,她正好看到了顧煊,他身邊跟着的汪文昌穿着是宮中內侍的衣着。
顧煊喚着一位金尊玉貴的夫人喊她做姑母,那位夫人頭上帶着鸾鳳釵,因為秦家二老爺是做珠寶生意,秦家人對珠寶都會更為留意,秦如蘭和妹妹說了明宴公主的幾只出名發簪,還繪制了下來。
秦芷君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明宴公主,但是也猜到了這位金尊玉貴夫人的身份。
結合汪文昌的內侍衣服,那這位子郗先生就是皇子了?
秦芷君想着顧煊是皇子,再想着他手腕上挽着的佛珠,便知道他是當今陛下的四皇子,曾經跟着皇太後禮佛。
見着一行人走進,她和其他侍女一樣低頭避讓并且蹲下一個禮。
顧煊見着了秦芷君,表情有些詫異,以秦芷君的家世是進不來這賞花宴的,是誰帶她來的?
他心中存着這個念頭,等到開席的時候,見着了她身旁坐了永安侯府的人,這才知道她是跟着永安侯夫人來的。
如果說顧煊見到了秦芷君跟着的是永安侯府夫人,只是解了心中疑惑,那麽周晉在知道了秦芷君跟着誰來的時候,心中有一種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魏安生看着秦芷君,眼珠子黏在對方身上,同時低聲對着周晉說道:“我以前就知道這個秦二小姐肯定是很好看的,但是沒想到這麽好看,不過也是啊,若是不好看,怎會讓永安侯府的那個謝紹一見鐘情,非鬧着要娶正妻。”
魏安生啧啧有聲,以前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誰不覺得謝紹是得了失心瘋,居然要明媒正娶一個工部的八品小官之女。
如今在見到了秦芷君的容貌以後,魏安生昔日這才知曉為什麽如此。
所謂“色授魂與,心愉于側”便是如此。
周晉咬了下舌,舌尖的疼痛卻不及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為了不和秦家三老爺之女秦芷君相看,特地和妹妹做了一場局,讓巷子裏一個孩童往玉佛寺的錦鯉池裏投“極花”。
他最終打達到了目的,卻不曾想他一見鐘情所喜歡上的女子竟然正是那秦檐之女。
而且他們本來庚帖已經交換,現在因八字不合而換了回去。
如今他和秦芷君面前橫了一道他親手劃出來的溝壑,“八字不合”四個大字就橫在他們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