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水
落水
明宴公主的這別院府邸裏架了一個高臺，她請了城裏最好的戲班子在唱戲。
已經成親的夫人們都坐在這裏，提供了果蔬、瓜子等物讓人一邊喝茶，一邊看戲。而年輕的未成親的小姑娘們則是去了湖畔，隔着水面去做流觞曲水的游戲。
此時臺上唱得是文戲，花旦甩起水袖，唱腔動人，只是沒什麽人心思在戲臺子上。
永寧侯夫人因為帶了一個絕色少女，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秦芷君的家世确實不高，但是一旦漂亮得讓人心尖輕顫，這種美就會下意識地讓人多關注了。
而且也正是因為她門楣家世的不高，她們便也可以輕易地議論她，甚至覺得可以指點這位貌美小姑娘的未來人生。
一位生得吊梢眼的兵部侍郎劉夫人說道：“還是第一次見到秦二小姐，這樣的容貌難怪當時謝世子傾心不已，依我看，進宮當娘娘都是可以的。”
和範氏交好的唐家夫人柳氏立即就說道：“渾說些什麽，範夫人是把秦二小姐當做幹女兒一樣看待，哪兒舍得讓她進宮裏頭，這次特地帶過來就是想要看看京都裏有沒有合适的兒郎可以當做這孩子的夫君。”
把秦芷君送到宮裏頭當皇帝的美人？
範氏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經過劉夫人這樣一說，她還當即動了主意，只是沒想到柳氏的嘴巴太快了，一下就把路子給堵死了。
明豔公主正在剝核桃，她已經用小錘撬開了核桃殼，聽到了柳氏的話，舒了一口氣，她最多是個皇子牽牽線，可不敢往宮裏頭送人。
如今風頭最盛的皇貴妃把聖上給拽得嚴嚴實實的，學得是民間夫妻的那種做派，要是給宮裏頭送人，就是把皇貴妃給得罪得死死的，這事她可不幹。
明宴公主口中說道：“陛下因為萬壽節特地把明年的選秀挪到今年，再下次的選秀，秦二小姐的年齡也超了，我剛剛也看到了範夫人對着秦二小姐很是貼心，還給她剝蟹吃，恐怕舍不得把人送到宮裏頭。”
範氏自從柳氏開口了以後，就錯失了送美人到宮裏頭的機會，此時聽着明宴公主的話，她完全歇了心思。
範氏開口說道：“公主說的是，她畢竟是紹兒的心上人，我也希望她過得好，這孩子也是死心眼，之前說是要等着我家紹兒，我勸了又勸這才來了賞花宴，就想着有沒有年輕的後生可以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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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能說話的都是身份高一些的夫人，瞧不上秦芷君小門小戶的身份，也有些人心中一動，聽着範氏的話，準備晚些時候問問看情況。
容貌絕美，小門小戶出身，在他們看來，秦芷君當不了當家主母，不過很适合家中頑劣心思不正的孩子。
他們和曾經的範氏有一樣的想法，可以把秦芷君當做一根胡蘿蔔，掉在倔強的毛驢面前，可以讓毛驢因為胡蘿蔔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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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芷君此時正站在周晉面前。
她沒想到會遇到周晉，在宴席之間見到了周晉有些意外，她總覺得周晉不應該參加這樣的賞花宴才對。
但是她很快就把周晉抛之腦後，拿回了庚帖以後，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和周晉已經是毫無幹系的。
周晉在她的預知夢裏是狀元郎，那他繼續科舉，做他的狀元郎，而自己不必像是那個夢中一樣，短暫做了他的夫人，又與他和離，在生命結束之前的一刻鐘，得到他含糊的“等我救你”這樣的字眼。
秦芷君與周晉毫無幹系，她會自救，不需要眼前這個人來救她。
秦芷君知道“小官之女”四個字加上謝紹曾經的未婚妻的身份，讓她備受矚目，這些豪門貴女們好奇她、試探她，用一種奇怪的、觀察的态度把她拉入到了社交圈裏審視她。
秦芷君樂地這樣被拉入，就算是這些貴女們看她笑話也無所謂，她只需要傾聽她們的話，因為這些人随意的閑聊就可以讓她知道一些在預知夢裏都不曾知道的消息。
她最關心的就是禦史大夫曹吉家的小兒子情況，但是不好直接問，京都裏的這些世家貴族們關系錯綜複雜，她适合的是多聽，找到合适的切入點，
但是長青侯府的嫡幼子魏安生的小厮過來，邀請她一敘，而那魏安生在河畔招手，這一切打亂了她的計劃。
魏安生的舉動讓謝嫣然看到了，她對着秦芷君說道：“魏三公子是出了名的二愣子，秦二姐姐去吧，不然他得一直揮手，等會更多的人要看過來，到時候弄得風言風語不斷。”
秦芷君看着謝嫣然，自從謝嫣然和範氏談話以後，不知道範氏說了什麽，謝嫣然對她的态度好了許多。
她們兩人天然氣場不和，謝嫣然還是不怎麽喜歡她，語氣有些硬邦邦的，但是該說的、該提醒的還是會提醒。
謝嫣然會這樣，自然是因為範氏說了要找機會收秦芷君為幹女兒的事情。
一開始，謝嫣然是強烈反對，憑什麽讓一個小小的八品小官之女一飛沖天，經過母親的解釋，謝嫣然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主意很好。
收秦芷君做幹女兒，可以徹底絕了哥哥謝紹的念頭，另外，多了這樣一個幹女兒，可以把屬于謝嫣妍的機會都給秦芷君。謝嫣然不喜歡秦芷君，但是更不喜歡府裏頭的那個謝嫣妍。
所以謝嫣然被母親說服了，現在依然帶着不喜秦芷君的态度，但是硬邦邦的語氣下，改給的信息都給了。
秦芷君看着謝嫣然，再看看已經準備跳起來的魏安生，對着謝嫣然說道：“多謝。”
她微微颔首，往魏安生的方向行去。
謝嫣然看着秦芷君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這邊是她不喜歡秦芷君的原因，這一抹姝色，自己是遠遠不及的。
魏安生見着秦芷君過來了，這才對等着身邊的人說道，“你等會真的要那樣做啊。”
周晉點頭，目光誠懇地看着魏安生，對着魏安生行大禮，“還請魏兄成全。”
魏安生連忙扶住了周晉，“你不必如此，畢竟你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周晉笑了起來，平時的周晉穿得的是漿洗得發白的舊裳，笑起來也有清風朗月之感，今日的穿着終于體面起來，加上他的容貌，魏安生注意到了不少人在觀察周晉。
魏安生想着，既然這位秦家女和周晉已經議過婚，說明兩人的家世也是相配的，因為八字不合橫在兩人面前太過于可惜，他便順着周晉的心願成全他們兩人。
魏安生帶着自己的小厮走開，讓秦芷君可以和周晉私談。
秦芷君過去了以後，見到了周晉，這才知道她明明和這位侯府嫡次子毫無交際，為什麽會被喊到這裏。
原來是因為周晉想要見她。
“周公子。”秦芷君對着周晉行禮。
周晉在秦芷君走過來之前，心跳便很快，只是在見到了秦芷君毫無波瀾的眼，心中難受起來，她對他無意，倘若不是借了魏安生的名頭，她不會過來。
這個事實讓周晉恨不得穿越到半個月以前，把那個和妹妹讨論如意樓的糕點喂魚可以稱心如意的自己給捏死。
因為當時的他的選擇，造成了現在要費更多的努力才能讓兩人重新結親。
周晉後悔自己的舉動，此時卻壓住了一切波瀾，對着秦芷君拱手行禮，“周某見過秦二小姐，先前在紙紮鋪子曾見過。我聽聞小姐要來明宴公主的賞花宴，特地與魏三公子要了這裏的帖子，想要見秦二小姐。”
如果要是其他女子，或許周晉這樣說得臉紅心跳了。
而秦芷君沒有這樣的悸動，第一次見到周晉，她便知道他喜歡她，只是那一池錦鯉死亡之後，他們兩人便再也不可能。
秦芷君語氣平靜地闡述事實：“我記得秋闱就快到了，周公子本應該專心在家中備考。若是賞花宴為了我來，浪費了你的讀書時間。”
“怎會是浪費時間？若是不來賞花宴，怎會知道秦二小姐你的身份。”周晉說道，他看着秦芷君，想要知道秦芷君的反應，是不是有羞澀。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并不是因為她害羞而想要遮掩情緒，而只是蝴蝶已經停駐的時間足夠長了，到了時間翩跹，便振翅離開。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應該知道我們兩人之間沒有緣分。”秦芷君直接說道，“我們兩人的八字被算過，是不和的。”
她又提到了八字不合這四個字，這四個字戳中了他的心。
如果不是他謀劃了那些，他們順利相看了，他定然會願意接納這件婚事，那麽秦家也不會特地找人和八字，算出八字不合這樣的結論。
他會娶了她，她作為他的夫人，在他讀書累了，會送來一壺清茶；他在上值的時候，她會留在家中陪着母親，他的母親會對她很好。或許他們很快就會有屬于兩人的孩子，他會真正在京都裏紮根。
而這一切都因為他之前的抗拒做出的謀劃而灰飛煙滅。
秦芷君太在意“八字不合”這四個字了，而他周晉從來都不信天意，只信自己。
曾經他挖出了兩人之間的溝壑，他現在重新會填平。
周晉捏着手，他自從展現了讀書天分以後，從未有過這樣卑躬屈膝的時候，就算是和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相交，因為他救過魏安生的命，整個長青侯府對他都是禮遇的。
他現在是想要說服秦芷君，證明自己是個好的成親對象，他把過去不願意說出口的那些話說出了口。
周晉覺得自己的态度是卑微的，他在祈求她重新考慮他自己。
“你的父親秦大人願意與我家結親，是因為你的生母曾經救過我們周家母子三人的性命，如果不是你的生母，當年我和我妹妹就沒了。我的母親一直很感激的生母，倘若是你入了周家大門，我的母親會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你的父親雖然沒有參加春闱，但是秦大人做文章是極好的，他很看好我，同時也因為我母親的因素，撮合我們兩人的婚事。”
“我們相看不成，可以有八字不合這個解釋，同樣也有一個解釋叫做好事多磨，不是嗎？”
秦芷君有些驚訝地看着周晉，在那個預知夢裏，她短暫和周晉做過幾天的夫妻，她知道他是驕傲的。
她從沒想過，周晉會做到這樣，因為一見鐘情浪費時間參加了賞花宴，在她祭出“八字不合”這個法寶的時候，他居然還這般說。
秦芷君的心中有些波動，也僅僅只是波動而已。
周晉一邊說話一邊走，此時已經不知不覺之中帶着秦芷君到了水榭邊，這裏有及腿處的矮欄杆。
因為地段開闊，可以清楚地看清楚只有遠遠的約莫百尺以上的距離有人。
周晉拱手說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讓秦二小姐……”
他說到了一半，忽然就變了腔調，“小心！”
秦芷君聽到了周晉的提醒卻來不及有任何的舉動，因為一個人飛快地跑過，她被人狠狠地撞了半邊肩膀，她跌落到了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