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板有病
老板有病
D國歷158年8月，首都神愛市，《童話時間》雜志社。
盛夏的陽光透過五彩玻璃窗照在桌上，為眼前的樣稿、貓咪手辦乃至人的皮膚都添上一層夢幻柔光濾鏡。
每當下午2點，午睡醒來的李約柳都會習慣性地戴上耳機，給自己一刻鐘時間放松一下。
尾調的吉他聲來回重複，人的心也跟着輕盈漂浮。
李約柳慵懶地上半身後傾，張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準備開啓下午的看稿大業。
點開屏保壁紙，她注意到電腦左下角的綠色smile圖标變成了淡黃色。
——這代表有新消息。
奇怪？
編輯工作一般都使用郵箱和PP交流。因為有輕度的社交焦慮症，李約柳選擇把smile上常聯系的朋友都設置了“消息屏蔽”，以此來掌握社交主動權。
是誰給自己發消息？
懷着好奇心理，李約柳點開smile。
迎面而來，是一連串【童話世界的打工人】群聊消息刷屏。
那是一年前老板姜鬥金收購D國老牌雜志《童話時間》，請大家去G國曼雅城團建旅行時，員工們為了方便聯絡行程建的私聊smile群。
此時此刻，大家正在熱火朝天的聊天刷屏着，李約柳上滑鼠标拉到話題最開頭，開始往下爬樓。
我不是沙皇：救命!人在工位，老板突然外放小電影怎麽辦急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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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o：原來……不是我幻聽……
策劃-悅紫：不可能吧，姜總老婆那麽漂亮，他很紳士的啊！
我懂基爾：安娜是超模，和她老公是色狼有什麽關系呢？
洛白：可能他在看電視劇，主角是個啞巴？
我不是懦夫：我覺得，可能沒這個可能。
姜總、辦公室、外放、不健康電影？
李約柳不敢置信，共事一年有口皆碑的姜總怎麽會做這種事呢？她忍不住擡起雙手拿開耳機細聽。
一陣令人尴尬的喘息聲立即沖撞入耳，将李約柳的三觀撞個粉碎。
什麽人類迷惑行為？
姜總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竟然真的在辦公室外放小電影？
李約柳趕緊又把耳機按回耳朵上，躲開那令人原地摳腳的□□聲。
她看了看左側工位的金發美少年基爾·裏奇，一枚小巧的藍牙耳機正挂在他的右耳上；
右側工位的洛白滿臉通紅，顯然是在找耳機；
李約柳坐直上身，微微擡頭看了看整個大辦公區：
所有人都沉迷聽歌，臉上帶着詭異的紅色。
看來不管是什麽種族、任一人種，大家都有“替人尴尬症”啊，李約柳暗暗吐槽。
還未來得及将目光收回，她就看到雜志社大門口，走進來3位穿着西裝的陌生人，似乎是客戶上門洽談的。
腳步剛剛走進雜志社沒多久，三人便驟然停步。
毫無疑問，他們也聽到了老板的外放聲。
理着妹妹頭的前臺上杉桃臉色爆紅，一路小跑着敲開姜總辦公室大門，顯然是在提醒姜總把聲音關掉。
過了幾秒，李約柳看到上杉桃肩膀驟然朝下，整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模樣，轉過身時，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姜總應該已經把聲音關掉了吧？李約柳猜測。
看着上杉桃一路小跑至客戶身邊，引着他們進入了姜總辦公室。
她試探着将耳機稍微挪開一點。
謝天謝地，總算安靜了！
李約柳似乎聽到辦公室傳來一道整齊的大喘氣聲，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童話世界的打工人】群聊界面裏，同事們還在各種猜測姜總迷惑行為背後的真相，李約柳潛水圍觀，覺得大家的腦洞堪比黑洞。
不過，望着屏幕上策劃韓悅紫“性情大變”、“最近暴瘦”、“他是不是病了”的揣測思路，李約柳突然想起閨蜜伊川百合讀醫學系時講過的一個病例。
有些腦子裏長腫瘤的人，确實會做出與以往自己行為相違背的“迷惑行為”，不過，她也記不得百合當初對自己分享時，這個病叫什麽了……
點開伊川百合的smile號，李約柳将今天下午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
問她，自己老板是不是腦子有病？
伊川百合回得很快。
每天熬夜直播賣衣服的人，下午兩三點正是起床時間。
生來就是野百合：有這種可能，不過還需要去醫院檢查啊，能聯系他家人嗎？
月亮姐姐：不能。
生來就是野百合：沒事，都已經外放不健康電影了。真有病症狀肯定很明顯的，安娜應該會帶他去做檢查的。
……
聽了伊川百合這句話，李約柳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對于1年前斥巨資收購瀕臨倒閉《童話時間》雜志社的姜總，李約柳等許多員工，都是非常感激他的。
他拯救了無數人兒時的夢。
可惜，疾病從不看人品，李約柳暗暗搖頭。
與伊川百合的對話界面上，對方又突然發來一條新消息，李約柳定睛看去。
生來就是野百合：我覺得，最近有人跟蹤我。
月亮姐姐：……
月亮姐姐：你爸媽又發瘋了？
生來就是野百合：我不确定。
生來就是野百合：但是你知道，我從小就被他們監控，所以對這事很敏感。
月亮姐姐：是敏銳，不是敏感，不要懷疑自己。
與伊川百合相識10年，李約柳太明白她外表雖然堅強果斷，但在面對父母問題時卻十分不自信，她常害怕自己的痛苦感與直覺會被他人否定。
總有些愛指點迷津的“聰明人”會對她說，你想多了吧。
在面對伊川百合的問題時，向來溫柔待人的李約柳就像個豎起全身利刺的小刺猬。她無法分擔百合原生家庭的不幸，只能給予對方無限肯定，替她反擊所有高高在上者的自作聰明質疑。
月亮姐姐：我陪你去我外公的別墅住段時間吧，他們找不到你的。
生來就是野百合：總躲着也不是法兒。
月亮姐姐：但是躲着，能有時間想出好辦法。
smile另一端的伊川百合又不說話了。
李約柳無心看稿，只能打開新聞網站，掃了兩眼“財務部長疾病去世”、“頂流男星劉雲心1日跑3城路演”、“基拉火山頻繁活動”等标題，試圖尋找一個自己感興趣的消息打發時間。
還沒發現什麽有意思的新聞，李約柳就收到了伊川百合的回複。
生來就是野百合：嗯……你說得對……
生來就是野百合：我再觀察下，感覺跟蹤我的，不是他們。
生來就是野百合：直播布景和貨都在金發公寓，我也不能說走就走。
月亮姐姐：那我明天再問你！
生來就是野百合：好。
月亮姐姐：注意安全，有問題打電話我！
和伊川百合約定好後，李約柳拖動鼠标，創建了一個新的便簽事項：
明天聯系百合，詢問跟蹤後續。
——創建完成！
李約柳身體朝後，長嘆一口氣靠在軟軟的貓咪靠背上，感覺身體被掏空。
窗外，8月的陽光正好。
可在李約柳看來，伊川百合頭頂的天空，從未晴朗過。
一只可愛的暹羅貓手辦，在李約柳的辦公桌上張牙舞爪地笑着，她伸長手臂緩緩撫摸手辦上揚的嘴角。
可惜，做人不像玩具。
哭、笑、喜、怒，都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甚至對于許多原生家庭不幸的孩子而言，他們的哭泣自誕生之日便開始，直到離開父母，痛苦依舊難以停止。
伊川百合便是如此。
她出生在一個“晚來女”家庭，伊川夫婦年近半百才生下了她。
而生育原因，非常不幸。
在生下伊川百合以前，這個家裏還曾有過一位獨生女，伊川琴子。
在18歲畢業旅行時，年輕的琴子失足溺水身亡。
而伊川夫婦悲痛欲絕之下，竟意外檢查出懷孕消息。
他們認定，這是已死的伊川琴子重新回來了。
因此，他們給這個孩子取了和伊川琴子一模一樣的名字，讓她從小穿琴子喜歡的衣服，學琴子學過的芭蕾。
小到吃飯的口味，大到大學專業的選擇，伊川夫婦都原樣施加在了新的伊川琴子身上。
李約柳還記得，自己高中和陰郁的琴子做同桌，繼而成為閨蜜以後，她曾特別認真地緊盯自己說：
“我叫伊川百合，不叫琴子。”
後來李約柳才知道，早逝的伊川琴子生前最讨厭百合。
沒有自己名字的伊川家女兒，因為父母，憎恨姐姐的一切。
也不知該說伊川夫婦是愛女心切，還是毫無為人父母的自覺。
李約柳揉揉太陽穴，繼續打起精神，投入工作之中。
生活裏的問題是愁不完的，可今天的工作一定要做完。
還是先上班再emo吧……
*
再次擡起頭來，注意到時間的存在時，已經是下午18時47分。
李約柳活動脖頸，長出一口氣，關上電腦便準備搭地鐵回家。
“李約柳……”
站在電梯前等待時，李約柳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略顯緊張的男聲，她回頭看去。
是插畫部的“啞巴帥哥”石井一二三啊。
自己曾聽洛白八卦過《童話時間》美男榜，惋惜石井一二三十足帥氣且社恐。
“你好！我想問問，你給你家無毛貓買的監控是什麽牌子的？能把鏈接發我嗎？”
“監控？”
“對……我看阿廖沙發過你家貓咪的監控截圖，感覺很有用！”
石井一二三提着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約柳突然意識到，他似乎是為了問這個問題，而特意沒有下班等了自己很久。
“是大麥之家的ADF9349，我加你PP通過下，把鏈接發你吧，”李約柳和石井一二三走進電梯，随口問道：“你也養貓想看看它在家的樣子嗎？”
想不到他看起來沉默寡言，私底下卻偷偷有貓了。
“不是的，”石井一二三停頓了一下。
封閉的電梯空間裏，他有些驚恐地看着李約柳，說：
“我感覺……我家裏進了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李約柳疑惑複述。
她聽說過，石井一二三是獨自來神愛市工作的租房族。
“聯系過警探了嗎？”
家裏進了陌生人，确實很可怕啊，李約柳抿唇。
“上門檢查過，說是我疑神疑鬼，”石井一二三沮喪地低頭，和李約柳相伴走出電梯， “可是我每晚半夢半醒的時候，都能看見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他蹲在床前，惡狠狠地看我。”
“一模一樣的陌生人……蹲在床前看你？”
李約柳不自覺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黑暗之中，另一個自己，就蹲在床前窺視着，趁着半夢半醒之時，冷冷與自己對望……
越想越滲人啊！
“你沒有醒過來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嗎？”李約柳情不自禁追問。
“我嘗試過，可是根本無法動彈。這幾天我感覺每天起來都很累，腦子昏沉沉的，所以才總是遲到。”
“我準備問你要一下監視器鏈接，今晚收拾行李找朋友借住幾天，看看監視器能拍到些什麽。”
此時，李約柳和石井一二三已經走到了十字路口，他表示搭公交回家更快，就此與李約柳致謝告別。
望着石井一二三高高瘦瘦的身影穿過馬路，逐漸消失在起起伏伏的人潮中。
李約柳一個晃神，似乎也看到一個和他長相一樣的男人。
人潮之中，那人冷冷望了自己一眼，令李約柳忍不住全身發冷，有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
下一秒，另一個石井一二三就消失了。
是聽完石井一二三講述後，産生的心理錯覺嗎？
李約柳疑惑不解，可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再也找不到兩個石井的蹤影。
不知道今晚石井一二三回去搬家後，情況會不會好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