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寄生替身
寄生替身
一直沉悶的心，在這一刻變輕松許多。
門外，敲門聲再次傳來。李約柳A想了片刻，鎮定打開門。
一隊警探魚貫而入。
他們身下的警犬聞到屋內濃烈的血腥與肉湯味，大聲吠叫起來。
“李女士，也許你能夠解釋眼前的情況。”
金發中年警探問過她的身份，交給身後的黑發雙馬尾女警核實。
李約柳A點點頭。
她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機，頭微微側向地下的伊川百合B，開始講述自己自昨天開始，與伊川百合的smile溝通及不合理處，因為擔心伊川百合父母非法禁锢她，獨身前來金發公寓25A卻遇襲的遭遇。
“哼，這些蠢貨總這樣，”不遠處的黑發女警哂笑，“搶別人的身份，卻根本沒能力僞裝。”
“吉爾......”
金發警探轉過頭去，似乎是責怪地看了她一眼，後者急忙閉嘴。
“所以，你是《童話時間》雜志的編輯，”金發警探邊翻閱聊天記錄邊閑聊，“我兒子也很喜歡讀你們的雜志。”
“是嗎？我小時候也很喜歡，所以才會加入。”
随手機滑動向下，金發警探的聲音逐漸變低，片刻後他擡頭詢問：
“你們老板是姜鬥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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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他昨天在辦公室外放......電影？”
“對。”
李約柳A看着金發警探思考狀的藍眼睛，她的心漏了一拍。
“你想到了什麽？”
站在她對面的警探顯然發現了她眼神的變化，沉聲詢問。
“我們老板.......不，應該說前老板，他昨天已經把公司賣了。據說卷款跑路了，連他老婆都找不到他。”
“安娜·薩姆索諾娃？”黑發女警吉爾突然驚叫。
“是的，”李約柳A點頭，“超模安娜·薩姆索諾娃。”
作為D國知名的青年才俊企業家與名模結合婚姻，許多人都知道兩人的夫妻關系。
“吉爾，你去聯系一下安娜那邊。”
金發警探側臉朝後吩咐道，海水藍的雙眸在燈光下更加剔透。
黑發女警皺眉點頭。
李約柳A感覺，自己在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許不忍之色。
“長官。”
在房間四處搜查的警探中，突然有一個自廚房走出，湊近金發警探的耳邊低語。
人頭.....
人頭在廚房.....
李約柳A看着那個湊近說話的年輕警探，他的嘴唇一張一合。
她幾乎憎恨起自己來！
為什麽自己當初要因為善心參加孤兒院的活動，學會讀懂基本唇語？
李約柳A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瘋狂旋轉。
她高揚起下巴，想讓眼裏的淚水不要流下，雙目死死盯緊那個警探的嘴唇。
那淺粉的紅色，幾乎完全是屬于魔鬼的唇舌，宣告着無可挽回的死亡！
“李女士！李女士！”
李約柳A感覺雙耳被10年青蔥歲月的回聲灌滿，字字句句都是與伊川百合的過往，如今化作刺心的利刃。
所有的相識，都将埋下一顆悲傷的種子，離別會使它生根發芽。
記得接小公主回家時，它的繁育人曾如此對李約柳A說過。
可是她從未想過，原來想好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一生......可以這麽短......
一生......可以這麽苦......
原來人在痛苦時，真的會像電視劇裏一樣哀嚎。
李約柳A感覺那道聲音仿佛從自己身體裏裂開，她的心裂出了一道深淵。
伊川百合在下墜，而她只能在崖前哀嚎！
“李女士！李女士！你不要再打了！”
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拉扯自己，為什麽要拉她？
當初這個冒牌貨殺死百合的時候，為什麽沒人救她？
她被這個異世界寄生蟲殺死的時候，該有多絕望？
原來......她也知道痛的嗎？！
那為什麽不肯對百合手下留情呢？！
房裏的警探看着李約柳A突然發狂般地撲上前踢打地上昏迷的伊川百合B，他們趕緊上前拉住她，可沒想到這個女人發起狂來力氣那麽大，好半天才徹底把她壓下來。
果然......
每次這些B世界入侵者搶奪他人身份失敗後，都要自己這些警探按住悲憤的親屬，他們除了搶奪就不會做其他任何事嗎？
将李約柳A死死按在沙發上，年輕的警探安東尼內心不滿。果然還是鮑威爾将軍的“格殺勿論”想法最正确。
地上被綁住的伊川百合B此刻臉上傷痕累累，額角也被李約柳A的皮鞋尖踢破，她痛苦地哼出聲來。
睜開眼，是一排純黑色的警服長褲。
穿過流淌過上眼皮的鮮血，她擡起頭，看見無數警察正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就像自己是什麽垃圾一樣。
就像.......這25年來爸爸媽媽看自己的眼神一樣.......
伊川百合B突然笑了，但在安東尼看來，更像是哭。
什麽都完了......
自己明明只是想好好生活啊.......
自己只是不想再當伊川琴子的替身.......
“我只想做個有名有姓的人.......”
“我只想不再做伊川琴子的替身.......”
“我只是.......我只是想成為伊川百合而已啊！”
血腥與肉味彌漫的房間裏，突然傳來這道女人的哀嚎。
室內随之一靜。
所有人都被這個B世界入侵者的嘶喊聲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東尼被身旁的尖笑聲吓了一跳，他神經質地回頭看去。
那個叫李約柳的受害者親屬靠在沙發上，好像聽到什麽笑話般狂笑不止。
她笑了許久，可眼神卻死死盯着地上的伊川百合B，毫無一絲喜色。
“你不想當伊川琴子替身的方法......”
“就是......”
“就是做伊川百合的替身啊哈哈哈哈哈哈！”
李約柳A笑得流出眼淚來，整個房間都被笑聲充滿。
聽在伊川百合B的耳朵裏，就仿佛厲鬼的獠牙。一口又一口，啃噬自己的心。
“你這個人，就和你該死的爸媽一樣。”
“你們蠶食她人的精神，抹殺她人的□□。你們就是寄生蟲知不知道？！”
“你這輩子，既做不了備受寵愛的伊川琴子，也做不了逃出家門的伊川百合。”
“終其一生，你就是道影子，永遠沒人！真的能看見你！”
李約柳A發瘋般嘲笑怒罵，伊川百合B聽到一半便開始發狂尖叫，現場亂成一團。
在室外溝通完畢的吉爾·麥克斯韋走了進來，被這吵吵嚷嚷的聲音弄得皺眉不已，她湊近金發長官弗朗索瓦·皮卡德的耳邊，想報告剛剛24B的搜查結果報告。
“什麽？”
室內太吵了，兩個女人的尖叫聲簡直要把人的耳膜炸掉，弗朗索瓦大聲問了一遍。
“24B浴室發現兩具屍體！是房主胡雲勇和阮雲梅！他們的兒子不見了！”
吉爾·麥克斯韋大喊，弗朗索瓦·皮卡德終于聽清了，她看到自己的長官怒罵了一句什麽。
看表情，應該是咒罵B世界入侵者的髒話。
最近B世界入侵者導致的殺人事件是越來越多了。
吉爾·麥克斯韋作為一線女警，也見過了不少人倫慘案。
看着地上滿頭是血鬼魅狀的伊川百合B。
剛剛還覺得她愚蠢可恨的女警，又有些為這個即将成為人體實驗耗材的女人可憐。
根據過往B世界入侵者的審訊經驗，結合剛剛查到的房主伊川百合身世，她大概猜到。
這個世界的伊川百合，大學開始便自力更生，大三直接辍學去星娛市隐姓埋名賣衣服起家，擺脫病态原生家庭的束縛。
而這個B世界入侵來的伊川百合，或者她可能還在叫伊川琴子吧......想必是沒有勇氣擺脫病态家庭束縛，或者是懷着僥幸心理繼續就讀醫科，覺得自己可以在醫學大拿的父母手底下悄悄獨立。
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态.......
從警也有幾年了，吉爾·麥克斯韋時常覺得：法律的真面目，是千瘡百孔。
而那一個個空洞之中，陷落的，是一個個家庭的不幸與人格的扭曲。
如果D國法律對于家庭冷暴力的懲處力度更大些，剝奪伊川夫婦這種人的撫養權，那這兩個伊川百合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
“謝謝您，警官。”
過了許久，在金發警探的指示下，女警探吉爾·麥克斯韋扶着李約柳A走出金發公寓大門口。
李約柳A看着暗沉沉的夜幕，感覺這片天永遠也不會再亮了.......
猶豫了片刻開口，李約柳A仍決定開口請求。
“如果屍檢完畢，請聯系我來安葬伊川百合好嗎？”
“我想，她肯定不會願意再見自己的父母了。”
話音一落，李約柳A深深鞠躬。
吉爾·麥克斯韋想了想，掏出自己的smile示意她掃碼加上。
“按規矩來說，遺體都是要交給親屬的。”
“我只能幫你多盯着，”吉爾·麥克斯韋比了個ok手勢，表示加上。
“後期确認要聯絡家屬水葬，我發smile你。你最好盡快來警察局，拜托一位姓韓的法醫官，她也曾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也許會答應你。”
“好的。”李約柳A深吸口氣，聲音因感動而有些變調，“真的很感謝你。”
金發公寓的暖黃色燈光下，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感謝。
一滴淚水，在手側飛速滑落。
穿透晶瑩的淚水望去。
在金發公寓不遠處的陰暗巷口，一對母子正驚恐地看着前方。
那處被D國警探專用警戒線圍住的大樓。
“媽媽，我們回不去了嗎？”
半人高的小男孩擡起頭，問身旁緊緊摟住自己的母親。
她的額頭上，大顆冷汗從下颌滴落，濺濕了身上的南族傳統服飾。
“有媽媽在，永遠不會餓着小鐵的。”
女人蹲下身子抱緊自己的兒子，似乎是在安慰，也像是借孩子汲取力量。
她擡起的右手上，因衣袖拉長而顯露出手腕部位，一片被打的青紫悄然露出。
